干爹_分節閱讀_7
賀少棠咬著煙,一笑。 他還惦記老太太行李里那一瓶白酒兩斤臘rou三包油炒面呢,嘴里都淡出個鳥來! 第四章家庭戰爭 再說孟小北那猴孩子,著實過了一個愉快的新年。 有北京的闊氣親戚帶東西過來看望,在大院里是令人羨慕的新鮮事。許多青年人的父母,工作辛苦或者年紀大了,七八年都不及來一趟,偶爾寄個郵包就算不錯。 祖孫三代齊聚一堂,極幸福美滿。孟小北那幾天都吃得撐了,他mama做的胡蘿卜炒臘rou,他吃特多,破天荒覺著就連胡蘿卜都變得肥美。他奶奶還帶倆孫子到岐山縣城,找裁縫給一人做一套滌卡料子的新衣服。 奶奶念叨過,半道在山里碰上劫貨物的,讓你奶奶一鞋底子給抽走了。有個解放軍同志心眼兒特好,親自趕騾子送咱進來的…… 夜里,一大家子五口人,擠在僅有的一間屋里。宿舍區是一片紅磚樓房,走暖氣的,屋里暖烘烘洋溢家的氣氛。 孟小北睡覺一貫不老實,一橫胳膊肘就打著孟小京。 孟小京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捏住他哥的肘窩,挪開,然后掖好自己的被角,睡得可斯文了。 過一會孟小北又是一記飛踢腿,橫在床伴身上! 孟小京扒耳朵低聲問:“孟小北,你做什么夢呢?你做夢能不做第五套廣播體cao嗎!” 孟小北閉著眼,睡意朦朧地樂:“做夢跟你搶rou吃呢……呔!哪里跑!把臘rou給你小北爺爺擱下!” 孟小北那晚從被窩鉆出來,裹著棉襖,下身穿大毛褲,肚子吃得舒服,膀胱憋得尿急,得得瑟瑟的,沒去找尿盆,鬼使神差也不知怎的,可能是熱的,踩著床鋪就上了旁邊的窗臺,從三層窗戶開出一道小縫兒。 偏巧也是同一天晚上,有人就摸到他家樓下。 天作機緣,有些人注定就要相識。 倘若那晚孟小北沒去窗口撒尿。 倘若前晚兒孟奶奶沒顯擺臘rou白酒。 如果當初那一群小青年沒去劫那個道! 某部隊一個排的戰士,開著大卡車,幫廠里工人拉木頭。搞軍工的廠子,廠里跟部隊領導私下很熟,經常從隊伍里調用不要錢的壯丁出入使喚。 賀少棠從駕駛位上跳下卡車,丟下一句:“排長,你們先走?!?/br> 排長也不含糊:“你給我回來,干啥去?” 賀少棠說:“抽根煙?!?/br> 排長簡直太了解這人:“你給我坐車上抽?!?/br> 賀少棠嘴角一卷,笑得渾不買賬:“餓去茅房抽煙拉屎,餓給你坐車上拉?” 排長一揮手:“趕緊滾?!?/br> 賀少棠正了正腰間皮帶,笑著走人,走路姿勢透著一股子“浪”勁兒。車里坐的他們班小斌,探出頭來調戲:“棠棠,是約好了的吧!是去家屬大院見你那相好的吧!” 賀少棠回頭一指小斌,眼神威懾:“就你知道?!” 小斌笑嘻嘻的:“你悠著點兒!別憋不住火了滾到玉米地里!別犯生活作風的錯誤!” 賀少棠咬著嘴角,不屑地回道:“老子能犯錯誤?” 排長老鄭,是他們老大。幾人結拜兄弟相稱,少棠排行老四。 賀少棠輕車熟路,一路摸到孟家樓下。 他仰臉一瞧,遙遙都能瞅見三樓窗口上吊的那一袋香噴噴的臘rou,沒準還有二鍋頭。他就是屬狼的,他鼻子能聞見香味兒! 賀少棠是偵查兵出身,干這活兒最拿手。演習他能偷摸到紅方指揮部把電臺和遙控器順走了讓紅方指揮官全體抓瞎,老子順你一袋臘rou不是白玩兒? 而且老子不白拿你家東西。賀少棠從褲兜里摸出兩張紙票子,輕抿在唇間,蹬墻借力,走! 冬天,穿得厚實,但賀四身手相當利索。輕手輕腳攀上一樓窗臺,扒上二樓,雙手抓牢,腰部一使力,大貓一樣,掛在三樓窗沿兒上,一丁點聲響都沒發出。 他眼前閃過孟奶奶那雙慈祥的眼、一路絮絮叨叨關切的神情……他下意識又摸到胸口,掏出一張油票。這雖說算是“強買”,說出去不太地道,可絕不是“偷”,怎么著也算是“義取”。 他就這一遲疑,窗戶吱呀開出一道細縫! 窗內有人。 孟小北睡得瞇瞪,小瞇眼半睜,肚皮貼窗,從毛褲里掏出一條小雞雞! 嘩—— 哎呦。 餓日! 賀少棠被一股涓細水流澆上軍裝胸口,手沒抓牢,幾乎后仰折下去,幸虧摸爬滾打經驗豐富,掛在三樓與二樓之間。 孟小北尿完,還拎著小雞兒顛了幾下,熟練地控干,就差沒哼一句小曲兒。他然后把小寶貝塞回毛褲,后仰臥倒滾回被窩,神志不覺。他半夜憋足實了,一大泡童子尿,一滴沒少,全讓窗戶下邊兒那位爺給接住了。冬天軍裝里面是毛衣毛褲,這一下子全透,冷颼颼的…… “誰???!” 孟建民聽見兒子開窗的動靜,探出頭,警醒地問了一句,仔細把臘rou挪回屋里,關上窗。 那晚,一頭老狼算是折在小狼崽子手里。賀少棠落地就地一滾,渾身sao漉漉的,又不敢罵娘。 關鍵是,老子的錢和油票! 老子錢和油票夾窗戶上了,掉他們家屋里了,拿不回來了?。?! …… 孟小北第二天早上起來,睡得渾身舒坦,完全沒印象昨晚兒一泡尿是朝窗外撒的,而且尿人一身。 他跟他弟可又有的掐,這幾天沒干別的,就搶桃酥和果丹皮了,搶得咬牙切齒,兩個斗氣的包子。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才知榮辱。甭怪孩子不懂事,怪只怪長這么大頭一回吃著高級桃酥、油炒面、帶豆沙餡的山東嗆面大饅頭。有一回搶得急了,孟小北奪了孟小京的糖,孟小京雖然個兒高腿長,掐架不夠兇猛,遠不是潑悍的孟小北的對手。哥兒倆在家門口蹲著,互相瞪眼,孟小京委屈,上去吭哧一口! 這一口,弟弟把哥哥后肩膀上咬掉一小塊rou。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孟小京長得白凈,好歹比小白兔強悍兩分。 孟小北的后膀子,隔著棉襖愣都破皮出血。他怒吼:“孟小京,你咬我,你屬狗的!” 孟小京也不示弱:“孟小北,你、你搶我糖糖,你屬狼的!” 被咬了,孟小北倒也沒回咬。 然而,中午的時候,他趁大人沒注意,往孟小京喝牛奶的玻璃瓶里,調進去半杯墻灰水,蔫兒使壞…… 牛奶是多么珍貴的東西,廠里給老職工的特供,還是有小孩的人家才發給奶票。每戶每天只給一張票,換言之,只供你家養一個孩子。你家倆?那對不住了,您自個兒想辦法。 因此對于孟小北,他兒時那幾年的艱辛回憶,就是跟弟弟輪著搶著喝牛奶,哪天是他弟弟喝,他就沒的喝,就饞著。 孟小北整個一下午都魂不守舍,上河邊玩雪中途就回來了,扒門瞧他弟弟。 孟小京把那瓶兌了墻灰的奶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