鍍金時代_分節閱讀_44
看向那邊,那法國人,一臉輕松,胸有成竹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神中輕微無法掩飾的蔑視,在場專家心里沒數,連自己都看出,顯然,那法國老頭也看出了…… 就 聽他又對翻譯說了一陣,那翻譯朗聲說:“這東西,當初由日本藏家拿出來一個的時候,大家都說,日本的茶道是和中國人學的,但中國人本身沒有發揚光大,而是 日本人,更注重茶道的風雅和品位,老先生說……”他忽然嚴肅起來,“他說很希望大家可以真的看出真假,把這東西帶回去,可以真正的物歸原主?!?/br> 滿場皆靜! 陳琦看到大家忽然都變嚴肅的樣子,突然,他好像明白了此時大家的緊張壓力,那里,明明放著我們的東西,憑什么一個外國人頤指氣使,覺得他比我們還了解。 反過來考校我們! 周圍的人,變成了黑壓壓一片無聲的壓力,來自同類,來自同胞,來自彼此之間。 ——如果大家一起看,還沒有看出來,那怎么辦? 這是誰也沒想到的! 但大家更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萬一,號碼上使壞怎么辦?這么多專家在這里,誰也丟不起這人。 謝金銘對自己的眼學還是有點信心的,如果再仔細分辨一下,他也不信看不出,只是……萬一這洋鬼子使壞怎么辦?他和同門師弟的心思如出一轍,不同的是,他肯定這老外會使壞,因為能挖這么大個坑等著,他怎么會不使壞。 那 法國人卻忽然大笑起來,而后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那翻譯聽完,臉露為難之色,停了一會,才說,“老先生說,落款的玉津園,是一個南宋的御園,高宗喜歡在那 里舉行宴射,只是想給女士送件配得上她們的東西,女士看不上,拿回去當個投壺也好,這東西,男士……男士又何必和女士爭!” 爭你妹子!彩青心里頓時大罵起來,有這么恭維女士的嗎?你家恭維女士的時候把女人擱火上烤呀。 一句話,又把燙手山芋扔給倆女孩。 眾人臉色大變。 原來如此。 ——這法國佬太卑鄙了! 陳琦不明所以,看大家神色古古怪怪,看向君顯,看他臉色更是難看,本來想忍住不問,但無奈一頭霧水,小聲試探著說道,“大家怎么臉色都那么難看,你也別太著急,誰會難為兩個女孩,剛才都推了,不行就不看了也沒什么?!?/br> 君顯說:“他說讓女士把這當投壺用,在南宋時,宴射,是古禮之一,從射箭演變而來。春秋戰國開始,宴請客人,請客人射箭,客人是不能推辭的!在很長的歷史中,后來用箭投酒壺,那人說,讓女士把這當投酒壺用,是想她們無法推辭?!?/br> 陳琦的眼神如同活見鬼! 前面的呂閣老聽到,回頭看了一眼,認出他來,嘆了口氣,對君顯點了點頭。心想,利益面前,大家也許會有爭執,但今天,君家的女孩表現的也不錯,其實就算換成他們,也未必會應對的更好。 畢竟只是兩個二十多歲的晚輩。 他在前面說道:“這件事,看來他們是早已預謀,大概是想給咱們專家一個下馬威?,F在咱們專家都看了,他們才說要女孩的鑒定意見,那是硬要這倆小姑娘代表咱們專家的意見?!?/br> 周圍人頓時紛紛點頭。都覺得這老外太jian詐。 呂閣老這話不無幫君彩青和南音的意思,現在眼看大勢已去,這事情無論是沖著女孩,還是沖著他們專家,專家已經看過,大家就是同舟共濟。 看著那邊,知道那邊這次無論如何是推不過了。 彩青也確實知道,現在是逼上梁山,她看了一眼丁占元,丁占元說,“你就說吧,沒關系,這里你年紀最小,沒人會難為你?!?/br> 彩青極愛面子,機場拆個行李都不行,卻要在這么多同行面前丟人,心中大恨,她惱怒地看了一眼那法國人,說道,“投壺者,主人與客燕飲,講論才藝之禮也!——既然主人厚愛,以厚禮相待,那回頭,宴上一定多回敬主人幾杯?!?/br> 南音失笑,彩青這是明晃晃在說,今天是栽了,人家為難她,回頭晚上有宴,她一定喝酒喝死對方! 但喝死對方有什么用,高古瓷不是彩青的專攻,她是決計看不出的,別人也不會趟這渾水,當那只送死的出頭鳥。南音上前一步,拉住彩青,“等等!” 彩青看向她。 她說,“姐,這里年齡最小的是我,其實看這些東西,哪里用得上你和咱們的專家出手?!?/br> 彩青頓時暗松了口氣,剛剛,不是她不想讓南音上,是因為其實她對南音也沒信心,但南音現在自愿來打頭陣,年紀又小,自然極好。 但專家可不這樣想,看著那小姑娘,比起這里的任何一位專家,她都年輕的過分,年輕到,令人竟然覺得有些不忍心。 就看她,接過她姐手里的手套,走到桌前,戴在自己手上,眾人的心都不由揪起來。就見她看向那法國人說,“那我可看了,看對看錯,這事就算完了,不是說外國人最有紳士風度,怎么我覺得今天竟給我們出難題?!闭f完她笑。 有些話,只能這種小姑娘說,因為年輕,因為是女孩,所以沒人和她計較。有時候就算是啞巴虧,受著的人礙于面子地位也常吃暗虧。但顯然這嬌滴滴的小姑娘沒這方面壓力。 但來看東西,還是鑒賞水平重要,大家紛紛互相看著,眼中有相同的疑問,這女孩眼學到底怎么樣。 認得南音的人就那么幾個,和君海川認識的。但也沒見過她鑒定東西。 包括一直幫陶家的呂閣老。 但此時沒人討論這些,只是都看著那場上的女孩。見她戴好了手套,伸手去拿瓶子。古玩圈講究多,圓器怎么拿,琢器應該怎么拿,半點錯不了。 那瓶子一被上手, 謝閣老看著那手法,那一下,他的心中猛然就一劇跳,手法沒錯,但是,他卻瞬間想到了,在私窯廠見過的那些頂級窯工,滿地驚世的寶貝,老窯工坐在中間,隨意拿起一個,帶著渾不在意的從容浪蕩,好像他們浸潤一生,就是和這些玩意打交道。 這丫頭,一定上手過不少東西! 大家都凝神屏氣。 就見那女孩很快放下了第一個,沒有說話,沒抬頭看任何人。又拿起一個,和每一個專家一樣,都是先看底,她看的很穩,頭發盤著,有絨絨的收攏不住的碎發在旁邊散著,顯出胎毛未褪的青澀。 有人心里嘆息,這樣的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能多內行。 就見她放下第二個瓶子,慢聲細語地說,“以前業內流傳的,機場截獲一批高古瓷,帶東西的人說是高仿,最后海關不相信,請師傅來現場燒了一個……2號那個,就是他們家的?!?/br> 眾人頓時以為自己幻聽,直了眼睛,——竟然這個角度也可以? 就見她又拿起第三個,看了一會,“普通的宋瓷作假,最難消除的就是上面的‘賊光’,這家沒有與時俱進,現在都用機器弄瓷器的配方了,這家還是傳統工藝?!?/br> 一般瓷器作假,新瓷器都帶光,業內稱為賊光。傳統工藝是什么,就是先做出來,再用東西把上面的賊光用東西去掉,物理,化學的辦法都有,但現在高端的手法,早已不這樣。她顯然是在調侃第三家不入流。 緊接著,4號,5號,7號,都被她撿出來,她拿著6號的瓶子,氣定神閑地說,“那三個是氣燒的,不是柴窯,不用看?!劣?號這個,這是景德鎮老余家的手藝,這個可以上大拍了?!?/br> 場內已經鴉雀無聲,只有常翻譯的聲音,等她說到6號,并且準確說出誰家的工,那法國人終于瞠目結舌,眼睛瞪大。 老余家太有名了,他做的東西兩年前上過國際大拍行,業內很多人都知道,他最后躲風頭不做了,莫不是,被這法國人挖走了? 就見那女孩又拿起最后一個瓶子,大家都不約而同屏住呼吸。 她沒說第1個,現在只剩第8個,也就是說,真假,就在這兩個之間。無論中間說的對不對,這一刻,也是揭曉謎底的時候。 她放下第8個,看了那法國人一眼,慢聲說道,“這倆做的最好,一個師傅手里的東西,咱們汝窯,鈞窯發祥地的工藝,加上景德鎮現在最新采用的古瓷配方還原技術?!彼兜羰痔?,看向那法國人說,“您一點誠意也沒有,這一排都是高仿!” 都是高仿?! 大家簡直不可置信,就見那法國人聽完翻譯的話,臉色的表情,一瞬間如同巖石被冰封,繃著,土灰色的,就差掉渣了。 謝閣老一直等著看這“陰謀家”的陰謀,此時一聽南音這樣說,電光石火間,他一下明白,一把拿起那桌上的信封,顧不得禮貌,打開來,抽出里面一張白色卡片! 看到上面的字,他的手都抖了,險些氣出腦溢血,他顫巍巍放下那卡,在眾人期待的神情中,實在說不出話來,干脆把卡片和信封遞給旁邊人,那人接過,大家立刻伸頭來看, 一圈人看到,大概是為了起到震懾作用,卡片上是中文,幾個字, ——全是高仿,無真品! ☆、第44章 原來竟然的沒真品!眾人心里真是捏了把冷汗。 呂閣老走到謝閣老身邊,低聲說,“果然不得不小人之心,就知道他們會出卑鄙的手段?!敝x閣老搖頭,心有余悸,“還好這打頭陣的丫頭年輕,無知者無謂,猜到的東西都敢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