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強強]_分節閱讀_151
楚珣趁著堵車工夫,給這人灌了一口水。一口涼水灌進去,直接從嘴角冒白氣兒蒸發了。他摸上去,二武的頭和脖子燙得像剛出鍋的烤餑餑,熱氣騰騰。原本用發膠捯飭出的一頭酷帥發型,全都塌下來,頭發凌亂,虛弱得像小孩。 傳武睜了一下眼,燒得不清不楚,眼神卻極其平靜,對楚珣微微一閉眼,嘴唇囁嚅。 楚珣:“你說什么?” 傳武像是下意識地不斷自我肯定:“抹油事,好著呢……” 楚珣心疼了:“別說話了,乖?!?/br> 傳武斷斷續續地嘮叨,男人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會偶爾露出孩子氣,也開始亂扯:“俺在家里那會兒……小時候發燒,夏天……俺mama,就把炕洞里柴火掏走,填上大冰塊,弄成個冰炕……被窩一捂,俺在冰炕上睡一宿,睡一覺就好人一個……抹油事的……” 楚珣忍不住罵了一句:“你那是親媽么,竟然也把你養這么大!……換我可舍不得?!?/br> 霍傳武人高馬大的,仰躺著,兩條結實的長腿杵在座位空間里,愈發顯得局促,壓抑。傳武喉結抖動,喘息……楚珣側過眼默默看著人,二武虛弱潮紅呼吸急促的樣子,讓人心動,戳到他心坎里最脆弱的地方。喜歡一個人可能就是這樣兒,無論對方狼狽落魄成個啥樣,無論海角天涯。 依楚珣這時的考慮,兩人已經露相,他又帶著受傷的二武,無論走海陸空哪一條逃亡路線,都不安全。楚大校這種時候也別逞能了,為今之計,直闖中國領事館尋求“庇護”是最穩妥的捷徑,好歹先找個歇息療傷的地方。 洛杉磯地區道路交通發達,然而人口稠密,人多車多,楚珣還沒來得及進城,就被堵在半道上,堵車。 沒來過洛杉磯的,不知道什么叫做堵車!八條車道組成的高速公路全部擁堵,車輛排列整齊,以龜速緩慢爬行。放眼望去,前方堵得密密麻麻,連根針都插不進去。原本二十分鐘進城的路,楚珣足足開了一個小時,待到他開進城區,已臨近中午,商區店面人流熙攘,艷陽高照。 楚珣駕車,眼觀六路,眼光時刻掃描頭頂和兩側的后視鏡,突然低聲說:“警察?!?/br> 傳武睫毛迅速動了一下,吃力地撐起身,瞇眼盯著后鏡。 與他們的車相隔兩個車位,沒有打警燈,車身上也沒有任何標志物,但是楚珣敏感地識別,左右側后方那兩輛車分明是警車,呈夾角之勢,頂著他們的車。 楚珣不動聲色,慢慢地錯車,最大限度利用車距,見縫插針,悄沒聲響地擠進旁邊的車道。 后面兩輛警車竟然跟上他們,緊隨不舍,也看不清車內警察是怎樣的意圖神色。 他們直行,警車也直行;他們繞路,警車偏偏也跟著繞路。而且不是兩輛,而是三輛、四輛……大批警車從身后掩殺過來,占據交通要道各處位置。楚珣吃驚地發現,整個街區部署大批LAPD警員,前方路口直接被障礙攔死,三輛警車橫貫排開,堵住通路! 所有過往車輛都被攔截,警鈴大作。 數名身材強壯的警員持槍慢慢向這邊走來。 楚珣一腳急剎,停住車子,前方是警車,后方也是警車。城區街道狹窄,車位密集,他卡在當間兒,進退不得,攥方向盤的手指關節微微作響。 他腦子里飛快地轉動,思忖各種可能性,喃喃地對傳武說:“這么快,不可能的……咱倆暴露位置了么?” 從維加斯一路開過來都十分順利,他明明甩開了對手。難不成對方是佯裝不利,以退為進,做了個套,張開大網,等著他們鉆進埋伏好的包圍圈? 傳武臉色燒紅,但是腦子清醒,聲音很輕:“是洛杉磯警察,不是中情局的?!?/br> 楚珣目視前方,低聲道:“不是抓咱倆的?!?/br> 傳武瞇眼觀察,粗喘:“不是,不像……沒見過這么詐唬的特工,還拉警燈?!?/br> 警員開始挨排攔車,逐輛車搜查嫌疑分子。楚珣低聲罵了一句,今天二爺趕得什么集,這忒么什么風水? 他瞇細雙眼,咬牙道,“咱們必須離開這……” 他這會兒也看明白了,洛杉磯警局幾乎傾巢而出,大規模行動一觸即發。他倆在這當口撞上警察,外籍身份,來歷可疑,護照身份是假的,小霍又身帶槍傷,無法向警察解釋。 前方人馬慢慢靠近的同時,楚珣突然倒車,直接將后面緊貼的一輛小車向后撞開兩米! 他猛地啟動,拐方向盤,再倒車,一整套跑路技巧極其熟練。車子在他的cao縱下原地打轉,調頭一百八十度,反向逆行從兩條車道中間擠了過去——跑。 警察掏槍吼叫停車,追跑。 楚珣冷冷一撇后視鏡,油門和剎車交替,車子靈活地穿越車流空隙,將幾輛調頭追趕的警車全部甩在身后。 警車里探出槍管,子彈掃射,車屁股上瞬間爆出一排彈孔。 后窗碎裂,彈痕累累。 楚珣在槍林彈雨中亡命奔突,傳武突然壓上來,肩膀罩住他的后腦,壓低他的身位,低吼:“趴下!……” 兩人一個掩護著另一個,楚珣在惡戰中臉色煞白,嘴角緊闔。車胎在路面摩擦出尖利的顫叫,車子沖上路肩,繞過路障繼續逃竄。一只輪胎被擊中,爆裂的橡膠胎皮飛射出去! 傳武這時突然掏槍,目光冷絕,以牙還牙,扭頭抬手就是一槍,擊中后面警車的前胎。警車在高速運動中側翻,像一頭瘸腿的大型動物慢慢失去平衡,翻著跟頭飛撞路邊。 車廂里充斥了兩個人急促的喘息,心跳,耳畔槍聲此起彼伏,眼前硝煙戰火紛飛…… 楚珣鼻息間涌進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 他因為激烈撞擊周身疼痛,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個兒是不是已經中彈了。 傳武罩在他身后,護著他的要害。黏稠的血水帶著體溫熱度,透過衣料,沾上楚珣的皮膚。楚珣突然失聲吼道:“怎么了?!” “二武,傷哪了?” “二武,回話,中槍了?” “咱倆誰中槍了?……這誰的血?!” 楚珣吼得聲音都嘶啞了,眼底一片濃重的猩紅。 傳武在他身后喘息:“沒有,沒事兒,走?!?/br> 車里沒有人中彈,警察是仗著子彈充裕,持槍亂掃,根本不講求目標準度,也沒打中霍傳武。只是傳武那一撲,扭身罩在楚珣身上,車身劇烈顛簸,傷口無可避免地撕裂,血從下腹部洇出來。 霍傳武偏過頭,左手舉槍還擊,子彈從后窗破損處射出,極其精準,一槍命中,不浪費一粒子彈。 身后緊追不舍的警車車窗濺起一團血霧,失控轉向路邊,撞毀拋錨…… 傳武捂住身上冒血的地方,眼神堅定:“小珣,下車?!?/br> 車子在大街上奔逃,楚珣:“……什么?” 傳武毫不遲疑地吼道:“方向盤給我,你跳車,走?!?/br> 楚珣猛地扭頭,盯著傳武的眼睛:“……” 楚珣如果只是一個人,早就走了,他可以有各種穩妥安全的辦法,將自己迅速隱沒在茫茫人海里,甩掉那些尾巴。 他眼眶突然熱了,雙眼視線模糊,一片水霧朦朧,突如其來地難過。 他們距離目的地或許只有半小時車程,可是怎么就走不過去!驚心動魄的半小時,仿佛是他生命里最漫長的三十分鐘,竟就看不到終點的方向。兩個人在一起,這么些年,大風大浪都捱過來,出生入死什么驚險場面沒見過,難不成今天栽在一群笨熊樣的LAPD手里,真是橫死了都不能甘心! 以前從來都是傳武保護著他,林俊保護他,小志保護他,他身邊的人仿佛前仆后繼用血rou之軀保全他的安危,不惜一切代價,不惜生命……楚珣這是平生頭一次,在彈火紛飛的極端險境中,掩護他身邊最重要的人逃脫。沒到生死關頭這一刻,他或許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透徹地明白,身邊人這些年為他的付出。楚珣眼前仿佛跳動著炙熱的生命,鮮活的血rou,二武的血染紅他的瞳膜。他有一種茫然的沮喪和無力感。他手心里攥著的是兩個人的下半輩子,五十年。他許諾過認認真真給二武畫一幅肖像,二武答應帶著他回老家蓋房種菜。漫漫的歲月長河,一輩子就守候著這一個人,誰是誰的保鏢? …… 這是楚珣記憶里最漫長的一天,他與霍傳武的最后一次任務。 生死只有一線之距,只是他沒想到的湊巧事兒還在后頭。 正午的洛杉磯,老城區附近車輛密集,街道狹窄,兩側店鋪林立,裝潢略顯老舊凌亂,街面到處標有各式各樣中文字體,“酒樓”、“超市”字樣的霓虹招牌隨處可見。 就在這地兒,大批警察聚集atown,包圍了中國城附近一家豪華粵菜酒樓。 警察占據各個狙擊角度,呈三角夾攻之勢堵住酒樓大門。LAPD探員個個膘肥體壯,全副武裝,持槍隱蔽在車輛后面,齊齊瞄準,喊話,場面驚心動魄。 十數名黑社會分子,被困二層,隔窗居高臨下,與警方對峙。 楚珣和傳武倆人也說不上是太幸運,還是太倒霉了。中情局特工被耍得團團轉,在沙漠里兜圈子,到現在沒有追查到他二人的蹤跡。然而他們這趟進城,恰好趕上警方與當地atown某華人黑幫激戰交火。警察搜捕涉案的黑幫分子,搜查華裔面孔的車輛,盯上楚珣這輛車,以為這兩人是漏網的黑社會。 槍聲響起,警察與酒樓內的人駁火,互射,終究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