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_分節閱讀_25
方源跟了一步,想想又停下了。 他看著蔣衾的背影,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復雜情緒。他對這個漂亮過度的表弟一直感覺有些反感和瞧不起——男人看見外表秀氣的同性,就總覺得輕蔑、有想捉弄的沖動,這是根植在骨子里的本性。尤其是像他這樣工作性質的,那種反感便更加明顯。 他原本很討厭警局有些小年輕,碰到事情就崩潰掉眼淚,哭哭啼啼跟娘們兒一樣。然而這個一直被他藐視的表弟,流著淚匆匆從他身邊走開的時候,他竟然忍不住想跟上去多看兩眼。 仿佛上了癮一般不可自拔。 方源點了根煙,無意識的把玩著手機,半晌心情慢慢平穩下來。 靳家跟很多見不得人的生意都有關系,這是警界老人都心照不宣的,唯一缺少只是鐵板釘釘的證據而已。 然而對于蔣衾這個人,他們卻有著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他能跟靳炎共同生活十幾年,在靳家的地位也絕對非同小可,說不定在很多生意上都是關鍵人物;有人認為他至今只是個普通會計師,生活狀態也游離在靳家之外,把他當做追查靳家的突破口只能是白費功夫。 也有人覺得,靳炎開著影響力極大的娛樂公司,整天被無數俊男美女包圍,卻至今沒有什么緋聞傳出,可見跟自己唯一的法定伴侶感情相當深厚。這個叫蔣衾的人雖然低調普通,對靳炎卻一定有著極大的、決定性的影響力;靳炎至今沒有完全踏進黑道里去,關鍵就是蔣衾的存在限制了他。 方源想起那天在酒店里見到靳炎的樣子,那種男人會因為顧忌某個人,從而硬生生剎住前進的步伐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兩人最終是會分手,還是會重歸于好呢? 方源忍不住想象蔣衾離開后靳炎會是什么樣子,一定再也沒有顧忌了吧。 他在警局看過那么多人,自信眼光已經足夠毒辣。靳炎這樣的,也許最終會變成瘋狂的亡命之徒也說不定。 方源無聲的冷笑著,深深吐出一口煙圈。 雖然方源出言不遜讓蔣衾發了次火,但是他直接促成了蔣衾十幾年來跟父母的第一次通話,所以很快便得到了原諒。 他家里現在有兩個臥室,一個書房,一個連著廚房的小客廳,空間太大又不想招租,便邀請蔣衾來他家住。 事實上蔣衾也有此意,他酒店已經住煩了,費用高昂不說還各種不方便,天天晚上往空蕩蕩的陌生床上一躺就立刻開始失眠。方源畢竟是他親表兄,他又不是不打算分攤房租,于情于理都應該搬過去一起住才對。 在蔣衾看來,這只是最多幾個星期的短暫停留而已,但是消息傳到靳炎耳朵里,他當場就摔了個煙灰缸。 “他已經搬到那個警察家去了?!”靳炎甚至沒用名字來稱呼方源,暴怒道:“他就這么搬過去了,都沒想起來回家收拾下東西?!” 心腹戰戰兢兢道:“那警察畢竟是蔣哥的親兄弟,可能相處起來沒那么多講究……” “他娘的閉嘴!” 靳炎簡直恨得出血。他在道上混久了,什么黑暗骯臟的事情都見過,知道人齷齪起來是沒有下限的,血緣親情那些虛的東西簡直連屁都不算。男女之間要真亂起倫來都能讓人瞠目結舌,何況是DNA不知道岔出多遠去的姨表兄弟? 方源看上去一本正經的,但是也就看看罷了。人心隔肚皮的,你知道他內里有什么花花腸子?看著經濟優越一表人才的樣,三十多了還沒結婚,老天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靳炎在媳婦的事情上簡直半點風險都不敢冒:當年蔣衾警告他說再當著小孩的面抽煙晚上就不讓他睡臥室,這話只說了一次,靳炎便把二十年的煙癮戒了大半;后來蔣衾看到他一張從云南買進三十只軍槍的單據,拿去問他是怎么回事,靳炎立刻說這是買運動氣槍的發票開錯了——其實蔣衾壓根沒往軍槍上邊想,轉頭就把這事忘了。但是為了不留任何隱患,靳炎連夜親自押運軍槍去云南,換了一批不值錢的打鳥槍回來,一來一去凈損失接近七位數。 七位數他都忍了,就為了杜絕蔣衾產生懷疑的可能。 后來蔣衾疏遠他,不跟他睡一張床的時候,整整九個月靳炎都不敢碰他一指頭。其實按靳炎那打架械斗出身的體格,當真用強的話只有蔣衾吃虧的份;但是他知道一旦用強,兩人之間的感情就壞了。蔣衾對他十幾年的感情是什么東西都補不回來的,再借靳炎一個膽子他都不敢冒這個風險。 所以一聽蔣衾跑去跟方源同住,他立刻慌了。 方源要是歪瓜裂棗的矮窮挫也行,問題在于這人警察當久了,又一表人才的,走馬路上從不缺小姑娘回頭看,要勾搭幾個漂亮小男孩估計也容易得很。蔣衾小時候就有點外貌黨,靳炎能放心他跟方源這種人一起住嗎? 方源要不是蔣衾他親表兄,現在就已經可以往他信箱里塞子彈和死老鼠了! 靳炎琢磨著一定要采取點行動——怎么采取是個問題,處理方源對他來說不過是打老鼠而已,但是要怎么打老鼠才能不傷了玉瓶兒,這里邊的道道可就多了去了。 他后來左想右想,覺得把方源調回原籍是個不錯的辦法。靳家在警局高層有著可靠的關系,方源要真的是個普通民警,一百個也能調回去。 然而他還沒開始行動,另一個消息傳來把他完全炸蒙了。 ——蔣衾這次寄給父母的東西,沒有被退回來。 竟然沒有被退回來! 靳炎簡直一口老血卡在喉嚨里。他可不會天真的認為這是蔣父蔣母開始軟化、接受他們的標志,當年要不是蔣衾攔著他已經死在蔣父往他腦袋上摜的鎮紙下了,就算他們要軟化,也只會接受蔣衾,而不是他靳炎。 為什么接受蔣衾了?靳炎用腳趾頭都能想出答案來:因為方源知道他們感情不和,有分手危機,他母親是蔣母的親jiejie,兩下一溝通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對視面子如生命、清高矜持用眼角看人的高學歷夫婦,覺得自己兒子走了這么多年彎路,終于要轉回正道上來了——換句話說,就是終于要跟自己這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分手,變成喜歡異性的正常人了! 這叫靳炎怎能不噴血! 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什么把方源調回原籍,什么打老鼠不傷了玉瓶兒,等他把計劃部署完黃瓜菜都涼了!他現在需要的是快!趁蔣衾還沒徹底公開跟他分手之前,搶先打一劑猛藥下去! 那天蔣衾開會的時候,突然接到了黎檬的來電。 他一開始按斷了,但是小太子就是有這么個習性:要是有人敢按斷他電話,他就會猛打猛打,甚至在未來的半小時內不停打出幾十個電話,你要么關機,要么就勤等著手機電量耗盡。 蔣衾以前以為他真有那耐心打半小時的電話,后來才發現他下了個自動重復撥打的程序,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包里隨身帶著充電器。 跟小太子作對,就要有被天雷劈成灰的覺悟…… 蔣衾在接到第十三個來電的時候頭痛欲裂的接了起來,只聽黎檬悲憤的說:“mama你不愛我了嗎!” 蔣衾:“……” “不回家!不做早飯!不接我放學!不給我的考試卷簽字!蔣衾同志,組織鄭重的告訴你:你犯了遺棄罪!你這樣是要受到人民的譴責的!” 蔣衾:“……” “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你的兒子黎小檬還在岸上等你!他是這么天真可愛單純善良,就像天山上的白蓮花一樣純潔無暇,你忍心拋棄他嗎嗎嗎嗎嗎嗎嗎嗎!” “……”蔣衾說:“混世魔王黎小檬小同學,再不說正經的我掛了?!?/br> “別別別別別別別——!”黎小檬一下軟了,可憐巴巴問:“下星期我過生日你回家不?” “……回?!?/br> “靳炎要帶我去游樂園玩海盜船,你也能來不?” 蔣衾沉默了一下,黎檬的尾巴幾乎要穿過電話線伸出來對他搖了:“跟我們一起來嘛,靳炎說你不去的話他也沒興致帶我去了。你知道靳炎最近有多頹廢嗎,他把你藏起來的好酒全喝掉了,那天醉倒在廁所里睡了一夜,我還看到他拿著相冊哭呢……你說我這樣容易嗎蔣衾同志!有你們這對不靠譜的爹媽,我真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了!” 蔣衾頭又開始疼起來,半晌問:“幾點鐘在哪個游樂園見?” 黎檬歡呼一聲,翹著小尾巴報出一連串時間地點,末了叮囑:“坐完海盜船還要去吃生日蛋糕啊,你可別臨陣脫逃啊?!?/br> “嗯,嗯?!?/br> “一定要來啊,不準到時候放鴿子啊?!?/br> “嗯,嗯?!?/br> “蔣衾,”黎檬可憐的問,“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從一丁點大小娃娃親手養到這么大的孩子,蔣衾不知不覺便心軟了,溫和道:“我永遠都不會拋棄你的?!?/br> 黎檬立刻說:“我永遠都不會拋棄靳炎的。所以你答應不離婚了哦?!?/br> 蔣衾一臉黑線的掛了電話。 黎檬生日那天晴朗微熱,陽光金燦燦灑在樹梢上,游樂園門口吹來的都是混合著糖果味的甜香。 蔣衾對今天還是比較看重的,早早就來到游樂園門口,沒想到老遠就看見領著黎檬坐在臺階上的靳炎。 靳炎看上去其實比實際年齡要輕,穿一件白色T恤,牛仔褲,戴一只運動手表,常年室外有氧運動曬出來的膚色微黑,手臂上肌rou結實明顯,惹得很多小姑娘紛紛回頭。 有趣的是他跟黎小檬一人頭上戴一頂反著的棒球帽,一大一小倆活寶,漫不經心的坐在游樂園門口的臺階上吃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