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清景是微涼_分節閱讀_77
悄悄走過去,趁花花不注意,我一把搶過手機,沒好氣道:“帥哥,給你買手機是讓你有什么話可以發短信或者打字給我看,不是讓你當游戲機的!” 花花坐在那兒,仰頭眨巴著眼睛看我,手還維持著捧蘋果的姿勢,可憐而無辜。 一秒。 兩秒。 一分鐘。 兩分鐘。 “馮一路你也太沒有人性了……” 得,你們都是爺! 把手機塞還給游戲二人組,我一個向后轉,悻悻回到周鋮身邊,壓低聲音:“差的三千四,回頭取了錢還你?!笨?,別以為老子賣羊rou串的就沒積蓄! 周鋮挑眉,不置可否:“還有一百塊錢的手機卡?!?/br> 我黑線:“你小瘋子上身啊,算計這么清楚?!?/br> 周鋮樂,好一會兒才收?。骸按蠹叶际桥笥?,你能為花花出錢,我也能吧?!?/br> 話是這么說…… “還是,”周鋮不懷好意地勾起嘴角,低低的聲音云淡風輕,“你要把他私有化?” 我發現這干腦力活的和干體力活的真的存在溝通障礙,就他說的每個字你都懂,連起來就他媽不像地球語。 “他、是、我、弟?!狈且献釉購娬{一遍。 “OK,知道了,”周鋮攤攤手,“你弟?!?/br>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好像他刻意強調了一下那個你字兒。 自打花花拿著手機,我算徹底見識到極具形象感的“愛不釋手”了,真的不釋啊,連洗漱都要帶著,你說放在洗手臺上看著屏幕菜單能有什么快感? 等到晚上要睡覺了,這家伙還在切水果,一局接一局,樂此不疲。我就納悶兒了,屏幕不是rou做的,不會被蹭脫皮,難道手指頭也不會? 新東西都有幾分鐘熱乎氣兒,我在心里勸自己,直到某人從十點熱乎到十一點半,尤其還開著音效,那切西瓜切蘋果切香蕉切橙子的聲音是如此逼真,我忍無可忍。 “差不多行了,真當給你買個游戲機啊?!睙┰甑诌_臨界點,我也就沒什么好語氣了。 花花正切著的手抖了一下,接著他很快轉過頭來,我眼睜睜看著屏幕出現GAMEOVER,花花卻好像一點不關切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我這邊。 好吧,我心里平衡一點了。 輕咳一聲,我讓語氣稍稍舒緩:“拼音會了嗎?發短信會了嗎?不是不能玩游戲,但你要分清主次……”你妹的為啥我說話越來越像周鋮?! 花花定定看著我,很認真的聆聽狀。 這才乖嘛。 “以后熟練了,你會發現手機打字速度很快,而且也不用隨身帶著紙和筆了,方便?!蔽蚁肓讼?,還是把后半句說了,“而且現在滿大街都是把腦袋埋手機里的人,你就是整天對著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不像拿筆寫字,還有不長眼的總問,哎呀,你這是玩兒的哪出啊,真文藝,真創意……” 這不是我憑空杜撰,而是前陣子在校門口賣羊rou串的時候碰上這么個極品。 花花也被我惟妙惟肖的模仿逗樂了,樂完,把手機交給我。 我以為是終于知道該睡覺了,順手就把電話放到了床頭柜上,結果花花連忙起身拿紙拿筆寫:教我打字。 這下我那點兒怒氣連渣都沒了。 拍拍對方腦袋,我說:“不差這一天,明兒學一樣,現在,睡覺?!?/br> 花花搖頭,寫:剛才你生氣了。 我用力捏他臉:“早干嘛去了!” 花花露出白牙,很開心的樣子。 我算鬧不明白這家伙心理了,以為他高興的時候,未必會笑,以為他不高興的時候,卻給你咧嘴。不過話說回來,這時候的花花倒有點以前的稚氣了,像個孩子,招人疼。 下次你生氣,第一時間跟我說。 枕頭很軟,于是伏在上面也寫不出什么漂亮字,但我還是看得挺窩心。 并排趴過去,也學花花伏在枕頭上的姿勢:“說啥啊,那么一陣兒脾氣,過去就過去了?!?/br> 花花不抬頭,只是寫:不是。你說了我就會改,你總不說,等到想改那天也改不過來了。 “那就不改唄,”我沒覺著這是個問題,“你就是你,不需要為別人改變自己。像我也不可能因為小瘋子嫌我嘴碎就改深沉派吧?!?/br> 花花搖頭:不光是這個,還有其他,只要是和我有關的,你別自己在心里想,要跟我說。 話題似乎又回到了傍晚的那個,我不知道花花到底在糾結什么,因為牢里那幾年我們倆相處都是這么過來的,有些事情如果我自己能消化,自然不會去和他折騰,畢竟,他不像小瘋子周鋮一類,什么話能攤開來說,要真掰扯起來,光等他寫字就得等白頭。 我正想著,花花卻像有感應一般,直截了當地寫:我知道和我說話很麻煩。 心里忽然難受一下,然后那不是滋味就蔓延開來。 花花的筆尖沒有停:所以我盡量不吱聲,不發表意見,大家有決定了帶上我就行,不帶也沒關系,在牢里不管怎么樣都能過日子,但是出來之后不一樣,在牢里只需要按時出工,吃飯,睡覺,出來之后要想著怎么活下去,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要想的事情也很多,你不說,我根本就沒辦法追上你的速度,有時候我明明知道你有想法,可是我手邊沒紙沒筆我就問不出來,容凱可以用一整天時間只說廢話,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揍他…… “別寫了?!?/br> 不知為什么,明明該是有語氣有音調有聲響的話才有沖擊力,可當花花那么認真那么專注地一筆一劃寫下這些,我反而更看不下去,仿佛每個字的分量都特重,比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出來的那些重多了。 “不是有手機了么,”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自然,“以后你就給我練打字,練到跟他們說話一個速度,然后有什么問題你就直接問我,我不在,你就發短信問,我肯定回你成了吧?!?/br> 花花總算轉過頭來,定定看著我,仿佛在評估可信度。 老子不樂意了:“你敢懷疑我一個試試?” 花花囧,卻總算彎了嘴角。 我在心里長舒口氣,然后揉揉他剛長出頭發茬兒的腦袋:“這回可以睡覺了吧?!?/br> 花花非常配合地上交紙筆,然后擺出仰面朝天一動不動的古墓派睡姿。 我把東西一股腦堆床頭柜上,關燈。 翻身挑了個舒服的姿勢,我在黑暗中拋出臨睡前的最后一個知識點:“容愷的愷你寫錯了……” 第章 自打有了手機,花花就跟著了魔似的,只要閑下來,保準兒就在那里鼓搗。剛開始是練拼音,后來拼音練差不多了就看電子書,全是容愷拷進來的,從自然科學到人文藝術包括萬象,有一次我還瞄見了育兒寶典。不過他顯然高估了花花的學習毅力——你給周鋮一柜子書,他能看到地老天荒,可是你給花花,他頂多新鮮個三五天,然后繼續水果忍者和憤怒的小鳥。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小瘋子說,十年大哥不如一個蘋果。 周鋮說,給他一個蘋果他能忘記整個地球。 日子就這么波瀾不驚地過著,沒等人察覺,天就火辣辣的熱起來。下午出攤兒就跟野外生存訓練似的,汗順著脖領子往下淌,我坐在三輪上不出半小時就跟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了,更別提花花這種蹬三輪的。不過年輕人體力就是好,流汗歸流汗,精氣神兒完全不打折,幾天下來頂多更黑了一點兒。我有時候開他玩笑,說你晚上出去最好穿深色衣服,這樣別人直接全部無視了,要整件兒白的,人家還以為衣服成精自己飄出來了,多瘆得慌?;ɑ▏辶税胩?,本就語言匱乏,這下更不知道咋回答了,最后索性乖乖地回了一個字,嗯。弄得我倒愧疚了,就跟欺負了小孩兒似的。 雖是北方,但現在的天氣好像真比從前熱了,記得小時候夏天睡覺開著窗戶就行,穿堂風會讓你清涼一夏,偶爾臨近早上還會覺得冷而蓋薄毯子,可現在,裸睡我都嫌床單熱。最郁悶的是當初租房子光顧著注意電視冰箱洗衣機等懶漢專用電器,忽略了頭頂沒空調這一殘酷現實,等天氣熱起來,大家一商量,額,找房東安一個肯定沒戲——那家伙最近周轉過來了,天天惦記著找理由把我們這低價出租屋收回去呢,只要你有問題找他,人家的回話保準是“哎呀這個我可解決不了,你看要不我退你們押金吧?!焙妹?,那語調都要飛揚到珠穆朗瑪峰頂了。但我們也不可能掏腰包為他房子添磚加瓦,況且一年到頭也就熱這么兩個月——冬天有暖氣用不上空調,于是最后退而求其次,花了三百七讓小瘋子在網上買了仨落地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