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強強]_分節閱讀_125
邵國鋼當初勸他回家,調換工作,訂婚結婚,都是怎么說的? 邵國鋼跟他說,當年做案的幕后真兇,爸替你查清楚了,兇手已經伏法了,你爸一生做人清清白白,沒做過違法亂紀的事兒,沒對不起你!鈞鈞,回家吧。 邵國鋼甚至拿出劉某人的認罪書其中一頁復印件。邵鈞確實看到了,那上面清清楚楚地承認曾經買兇滅口秦成江的事實,秦秘書只不過是內部清洗的犧牲品。 事情真到水落石出的時候,邵鈞那種計較的心態反而淡漠了,冷靜下來。 人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越要拼命糾結。邵鈞當初年輕氣盛時,那一股子為了mama而故意難為爸爸、折騰爸爸的叛逆心理,這一年來讓邵國鋼給他磨的,犟脾氣都快磨圓溜了,已經沒脾氣了。 邵國鋼在他受傷住院以后,一趟趟地往醫院跑,跟主治大夫談,跟醫護人員吵架嚷嚷,整夜整夜坐在病房里熬紅了眼,邵鈞那時全看在眼里,裝進心里了。邵國鋼也五十多、快六十歲的人,鬢角的白發可以染,身形依然高大挺拔,但是謝頂的后腦勺染不回來。常年嚴肅刻板的一張臉,眼角和唇畔皺紋深陷。 邵局長官越做越大,地位愈加被上面的人倚重,看好。身居高位的人,每天需要算計、籌謀的事情可就多了。平民老百姓每天街上來來往往,塊兒八毛地在菜市場里跟人討價還價,有平民老百姓的煩惱;高官厚爵的人,也有高官厚爵的煩惱,承上壓下,黨同伐異,無數雙眼從四面八方牢牢盯著,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有的是人眼紅著那個位子。 邵鈞當時對案情也曾有所懷疑,小心翼翼地問:“兇手是什么人?我看見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邵國鋼的口氣輕描淡寫,不愿多談:“兇手早就死了?!?/br> 邵鈞:“死了?” 邵國鋼:“兇手是劉手下的副手,姓王,叫王奇志,后來也死了?!?/br> 邵鈞沒聽說過這個叫王奇志的人,也不關心那是個什么人,他心里曾經有過兩三分的懷疑,發散式聯想,但是很快就甩甩頭打消掉了那個念頭,不愿意再多想下去。 邵鈞早在跟他爸爸打賭時,逼著邵國鋼吼出那句“老子這么些年在你心里就是個殺人兇手”的時候,心里就有譜了,邵國鋼其實沒干那些壞事,他一直誤會了他爸爸,還認死理兒,瞎較勁。 邵鈞難得對他爸爸生出某種愧疚虧欠的心理,這些年都對邵國鋼沒擺過好臉色,可是他爸真正虐待苛待他了嗎?父子倆怎么就弄成這樣? 親媽已經沒了,親爸眼瞅著一天一天年紀大了,姥爺姥姥都八十了,掰指頭一數,自個兒統共還剩下幾個最親的親人?邵鈞也不是人事不通的小孩子,也長大了。 他心里后悔了,嘴上卻又不松口,不想這么輕易就歸順邵國鋼,不想走回那條為他鋪好的路,變成別人掌中的猴子。 可是,邵鈞直到今天才發覺,他其實就是一只猴子,讓他親爸爸和羅強那混球合起伙來耍了一道的大猴子!他當作親人的這兩個人,合伙“判”了他一個無期。 邵鈞擰著黑眉,倔犟著,嘴唇緊咬…… 79、第七十九章父子對質 那天,邵鈞是從楚珣姑姑家掉頭跑出去的,眼底發紅,情緒有些失控暴躁,也顧不上對長輩的禮數,外套都扔在人家家里沒穿。 楚珣在后邊幫這人拎著外套,沒轍,還跟姑姑解釋:“小鈞兒最近腦子不太好使,您甭理他,這孩子,回頭我抽他?!?/br> 市局辦公大樓的大會議廳,正舉行表彰慶功大會,主席臺前掛著紅色橫幅,局領導挨排坐成一溜。 公安部前來列席的某領導講了話,邵局進行工作匯報、總結性發言,全場掌聲嚴肅熱烈。表彰會之后,還辦了一個自助型午餐會,犒賞全體有功的職員部下。 邵局開完會,端了一盤吃的。他這些年,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中午從來都是叫了盒飯在辦公室吃,有時一邊吃還一邊看文件。 邵局一勺菜還沒來得及吃,他助手跑過來湊頭說了幾句。 邵鈞其實來很久了,一直站在門外,透過會議廳的窗玻璃,看著部委領導怎么講話,表彰,盯著看他爸爸氣定神閑地總結發言,受到部里嘉獎,再為破案有功的部下一個一個授獎……會場氣氛勝利團結,主席臺上鮮花錦簇,臺上領導們每個人的臉膛被射燈打出明黃色光澤,亮得極為刺眼。 邵鈞讓燈光晃得眼球酸澀,腫脹,睜不開眼,后來才發覺,是他自己眼角涌出一股酸熱的液體…… 邵鈞面無表情踏進午餐會場,在高談闊論的人群中間穿過。 部里的大頭和邵國鋼同時瞧見邵鈞,領導心情正佳,還熱情地打了聲招呼:“這不是小邵?大小伙子,不錯,真不錯?!?/br> 邵鈞端正地站著,點頭,握手。邵局長家的三公子,在人前人后還是頗拿得出手的,氣宇鎮定,一表人才。 領導隨口客套了一句:“小邵,你現在那地兒,委屈了,也屈才了。以后來部里,到我那里工作,我很看好你!” 這領導就是專門抓省部級大案的,這次打黑專案組的頭目,邵鈞心里清楚。 邵鈞嘴角扯動,淡淡地回道:“我才疏學淺,沒啥本事,您那地方,我能力不夠,我做不出來?!?/br> 邵局邁進辦公室,他兒子就坐在他辦公桌前,一口袋一口袋地翻閱他桌上的大要案文件。 邵國鋼微微皺眉,不滿道:“邵鈞,規矩?!?/br> 邵國鋼所說的“規矩”,公安行業的人都懂,機要文件不是能隨便亂翻亂看的,很多案子是有保密性質保密期限的。 邵鈞把文件甩到桌上,抬起頭:“爸,我沒規矩,我就是想知道實情,您告訴我實話?!?/br> 這是邵鈞逃婚逃跑之后,頭一回明火昭彰地在他爸面前出現。邵國鋼現在已經不需要問,就知道他兒子找他干嘛。他兒子現在基本上無事不登三寶殿,無事不進家門,但凡露面現身,肯定就是為一個人,為了監獄里那個姓羅的死刑無期的犯人! 邵鈞一句廢話都沒有,開門見山:“爸,當初是我跟您打了個賭,我說抓到那個案子的真兇,還我媽一個公道,我就跟您回家?!?/br> 邵國鋼沉著臉點頭:“嗯?!?/br> 邵鈞眼睛發紅:“我都答應您了,可是您就沒跟我說實話?!?/br> 邵國鋼冷靜地說:“你說的事我辦到了,案子結了,買兇殺人的是劉,判了無期,現在關在秦城,你都知道了?!?/br> 邵鈞低吼:“兇手呢,行兇的人到底是誰?” 邵國鋼:“……” 邵鈞:“那個什么王奇志,根本就沒這人,您編一個人名兒蒙我呢嗎?” 邵國鋼面不改色,語重心長:“邵鈞,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知道你爸爸沒做過愧對良心、愧對你mama的事情,這些年,老子身家清白,問心無愧,你理解這些就成,夠了嗎?” 邵鈞重重地點頭,語無倫次:“是,我都明白了,我都了解了,您是正派正直的人,當初是我弄錯了,我錯了,是我完完全全他媽的搞錯了!我現在就想知道,那個天殺的王八蛋兇手究竟是哪個?當年那個拿槍指著我腦袋,差點兒一槍崩了我的人,是誰?!” 父子二人面對面,眼對眼,黑眉對白臉,兩張面孔酷似,就連撮火發怒時眉眼間的表情,氣質,都像極了。 邵鈞那一張俊臉,以及骨子里公子哥兒的嬌縱富貴氣,是從他mama那兒來的;而他這一腔子暴烈脾氣,遺傳的他爸爸。 邵國鋼鼻梁和顴骨的線條如同鋼筋般堅毅,一聲不吭,掏鑰匙打開文件柜,拎出一只大號牛皮紙口袋,拍在桌上。 “你找的東西,你自己看看?!?/br> “我騙你?你爸爸騙你?……我是你爸爸,我難不成害你?我為你好!” 邵國鋼表情沉穩,深重。 邵鈞盯著桌上的文件,喉結抖動。 邵國鋼一頁一頁地抽出文件,擺在邵鈞面前,那一頁一頁蒼白的紙,就像是一片一片地剝他的心,讓他雙眼模糊失焦…… 邵國鋼也心疼,他忍了這么久,刻意淡化這件事,就是不想讓兒子刨根問底兒,再傷一遍。 邵國鋼指著一頁帶照片的身份檔案說:“我沒騙你,這人叫王奇志,他死了,在建國門友誼商店門口,也是一槍爆頭?!?/br> 邵鈞面無表情地說:“是誰?” 邵國鋼抽出最后兩張供狀,擺在邵鈞面前。 邵鈞只看了一眼,就緩緩閉上眼,什么都明白了…… 邵國鋼以前時常批評他,鈞鈞,你太幼稚,你太不成熟了。 邵鈞那時候還對他爸爸的教訓不以為然,我行我素,他覺著他做的事就都是對的,他走的路就都是正的。直到今天才明白,他確實幼稚,確實不夠成熟,他這些年活得多么無知,糊涂,頭腦簡單,渾渾噩噩。 他不斷誤會著身邊每一個人,他不了解他爸爸,他更不了解羅強。 凌亂的一幕幕情形在他腦海里像過電一般游走,廠房樓頂的天臺上,羅強捧著他的頭,羅強撫摸他眉心的軟骨,雙眼發紅,說“你真命大,當時怎么就,沒一槍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