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強強]_分節閱讀_118
倆人沒走監獄正門,從旁門側門開進來的。監獄這地方是出門管得嚴格,進門相對寬松很多。邵鈞開著他自己的車,車牌是登過記的,臉也是熟臉,指紋眼膜都對,傳達室值班的小兵一揮手就讓他開進去了,完全沒注意,車后座上坐得穿協警制服的人,是羅強。 羅強這邊兒跟監區長和小馬警官嘮嗑,邵鈞那邊早就潛入監看室,把電腦程序里動的手腳覆蓋掉,讓視頻重新恢復,人不知鬼不覺,而且干完活兒還有機會到食堂溜一圈,洗了一根兒大黃瓜…… 當晚,邵鈞把手邊一攤事兒料理完,自覺萬無一失,上網觀摩風聲,看網上關于譚五爺這樁血案公布出來的零星消息。刑警隊只救到程宇,劫匪全滅,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只要程宇死咬住了不說,不出賣羅強,羅強就不會有事。邵鈞放心了,鉆被窩睡了。 他是睡在辦公室的小鋼絲床上。以往管教值班需要值滿一天一夜,邵鈞因為重傷初愈,監區長照顧他,只上白班,晚上就在辦公室里搭個小床休息。 邵鈞身上不太舒服,連澡都沒洗,一宿睡得迷迷糊糊。 他用睡衣套著秋衣秋褲睡,還是覺著冷,眼眶酸脹,手腳冰涼,渾身肌rou骨節都酸痛不絕。他蒙在被窩里暗暗咕噥咒罵,羅老二那個混球,小湯圓小麻花的竟然還活著,沒讓你弄死?這么上下顛倒著折騰,哪天真能把三爺爺骨頭架子給拆了。 后庭處被羅強反復照顧過的地方,這時候才吃著后勁。初次開墾的一塊良田美玉,那滋味兒簡直就像被羅強對著小眼兒灌進去一壺醋,里邊又酸又脹。 邵鈞半夜爬起來,打開床頭小燈,掀開褲子揉屁股蛋,自己揉了半晌,兩條腿都麻了。 這時候才明白倆人有朝一日睡到一張床上的好處,那姓羅的王八蛋要是在身邊,三爺爺哪疼了,哪癢了,還用得著自己動手揉肩捶腿蹭屁股嗎?還能沒人伺候,沒人照顧,沒人給咱揉著? 第二天大早,三監區一大隊吃早飯上工的犯人們,沒見著他們敬愛的小邵隊長。 傍晚,羅老二讓監區長一句話從心理宣泄室放出來,仍然沒見到邵鈞,這才著急了。 一大隊的犯人們問小馬警官才知道,邵鈞當天一早突發急病,讓人十萬火急送往清河醫院了。邵三爺現在是監區里養的一大寶貝,基本等同于一尊珍貴又易碎的花瓶,干不了重體力活兒,還隨時都可能病倒,請又請不走,只能好好養著,供著。 羅強聽說邵鈞病倒,讓救護車抬去醫院,愣在那里,半天沒說出話,眉頭死擰著…… 羅強站在大cao場的單杠旁,邵鈞經常做引體向上杠上前空翻后空翻的那個單杠。自從動過手術,腹肌撐不住,邵鈞再也不玩兒單杠了。 羅強就站在那里,腦門貼上單杠立柱,炙熱的臉膛抵住堅硬冰冷的鋼管…… 邵鈞病了,早上就沒能從被窩里爬起來,渾身guntang,臉色潮紅,發著燒,眼都睜不開。 到醫院一檢查,大夫苦口婆心地說,小邵警官,你剛切了脾,我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感染,不能著涼,你轉眼把自個兒凍感冒了! 邵鈞其實就是前一天跟羅強在小河溝里,讓冷水激著了。他跳到冰冷的水潭里抱住羅強,不管不顧得,倆人又在車里zuoai,身體精神都過度亢奮,過后能不感冒發燒? 就是這么個常人吃幾片康泰克感冒通就能扛過去的小病,邵鈞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 剛切除脾臟不久的人全身免疫功能減損,淋巴系統紊亂,呼吸道敏感衰弱,極易發生感染,哪有像他這么跑進跑出做活兒折騰、浴血亡命的?邵鈞高燒那幾天,喘得很厲害,把大夫都急壞了,怕他感染上急性肺炎敗血癥,很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邵鈞住院,也沒法跟羅強聯系。羅強肯定聽說他病了,一定特惦記他。 可是邵鈞完全沒想到,就他感冒住院期間這短短幾天,羅強就出事了。等到他知道情況,已經晚了。 在邵鈞離開后的第二天,公安和紀委兩方面的特派專案調查組,來過清河監獄,提審了若干名犯人,受審的人其中就包括羅強。 紀委調查組來監獄提人問話,很明顯就是翻查舊案,秋后算帳,這就是上邊謀算著查處部里市里某個職位顯赫的人物,高層要翻臉,頭頂要變天,很快又有大人物要落馬。 類似的調查,都是相對保密嚴苛的過程;官員遭雙規落網,尚且被秘密帶走關押,長達幾個月羈押審訊,家屬都不知生死,不準探視,更何況是對待監獄里幾個犯人,絕不會手軟。個中模糊的情形,邵鈞也是回來之后才打聽到,羅強讓人從食堂銬著帶走,一件外套都來不及穿,被褥行李都不準帶,一去杳無音訊…… 邵鈞那幾天急壞了,見不到羅強,想來想去,只能去找他爸爸打聽,羅強怎么了,被什么案子牽連了? 邵鈞難得回一趟家,在書房里關著門跟他爸爸聊天,竟然又是為羅強。 邵國鋼往煙灰缸里磕了磕煙蒂,說:“市委有人要下,后臺倒了,新上看他不順眼好久了,這回就憋著動他,紀委現在在查他?!?/br> 邵鈞問:“誰?” 邵國鋼就吐了一個字:“劉?!?/br> “早忒么該查他了?!鄙垅x一聽就知道是哪個,追問道:“查他就查他,抓我們隊的犯人干嘛?” 邵國鋼冷冷地一哼氣兒:“你是想問羅老二嗎?他牽連大了?!?/br> 邵鈞聲音已經不對了:“羅強牽連什么了?” 邵國鋼眉頭籠著煙霧,沉聲道:“你以為羅強以前做什么的?他那些年怎么做到這么大,他背后是誰?姓劉的這回能不能徹底倒,把案子都翻出來,羅強交代不交代是關鍵?!?/br> 邵鈞臉色徹底變了,呆坐著…… 邵國鋼顧忌著邵鈞的情緒,沒把話全部往外倒,還留了一半。案子沒到最后水落石出,沒抓到真兇,他先穩著,不跟兒子說。 他桌上摞了厚厚幾沓文件。十多年前那樁舊案,邵局重新開了塵封的舊檔,這些日子下了功夫,在這缸混水里摸得很深。秦成江當年也有道上背景,人際關系深入復雜,能從司機混上職務秘書的位子,證明這人頗有手段。秦成江那時幫幕后牽線,香港北京兩頭跑,利用兩地錢莊進行非法交易,洗錢。這人或許是被迫為之,亦或許也參與分贓,在這趟渾水里泥足深陷,拔不出來。而京城這邊牽涉的黑社會組織,邵國鋼已經查出影兒了,涉案的正是羅強。 幾天之后,羅強終于回到監區,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膛和脖頸的線條顯得更加冷硬,銳利,目光寒冷。 邵鈞從辦公室窗口一眼瞧見這人,跑出樓去。 倆人在一排大槐樹下沒人處,蹭了蹭手背,視線在見不得光的樹蔭底下糾纏…… 羅強走路時腿不太能彎,明顯有些瘸。 羅強眼底布滿血絲,聲音沙?。骸梆z頭,找個地方,老子想,再跟你說說話?!?/br> 74、第七十四章第二次自首 羅強的腿走路不太利索,不能登高爬梯鉆上鉆下,廠房樓頂天臺是沒法去了,邵鈞干脆把這人帶進自己辦公室,屋門一關,誰也管不著三爺爺。 羅強坐在椅子里,兩腿不太自然地半伸開著,又伸不直,那姿勢看著別扭。 邵鈞蹲在羅強身旁,撩開褲子,摸了摸這人膝蓋上兩塊明顯腫大的髕骨,皺眉:“怎么搞的?他們折騰你了?……這一幫什么人???” 羅強嚼著煙蒂,毫不在意,搖搖頭:“沒有。不至于的,老子沒事兒?!?/br> 調查組突審羅強審了半個月,毫無成效,羅老二是蚌殼做的硬嘴,一身有棱有角的硬骨頭,問不出一句案情。 調查組這么搞,也是迫于上邊兒壓力,破案的期限,急于給某個人物定罪。姓劉的那不成器的禍害兒子,劉曉坤,因為持槍打傷程宇的案子,已經在看守所蹲了一年,既判不了刑,也不放人。背后的幾股力量角力博弈,劉家父子如今就是勢如危卵,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撈不出兒子,老子也朝夕難保。這一家子命懸一線,瀕死反戈一擊,怎么可能輕易認罪伏法? 直至目前,紀委只掌握到一樁幾百萬的受賄案。幾百萬這個數字,高不成低不就,打掉一個機關科長、派出所所長還差不多。要想弄倒一位帝都省部級高官,這個金額的犯罪說出去讓全國人民笑話你們當官的無能,貪的也忒少了,擱誰誰都不信。 然而,更多的內情已經深埋了十多年,很難找到證據。公安手心兒里捏的唯一一個最有力的活的人證,就是羅強。 羅強說與不說,就關乎著后臺垮不垮。 邵鈞心急,追問:“到底什么案子,老二你跟我說實話,你犯啥事兒了?!?/br> 羅強避重就輕:“挖墳掘墓的舊案子?!?/br> 邵鈞手扶著羅強的膝蓋:“你跟我說,我還能找人幫你,或者我去求求我爸,別他媽再審了?!?/br> 羅強意味深長地看著邵鈞,搖了搖頭。 邵鈞在辦公桌前心煩意亂地翻文件,情緒焦躁,走來走去,突然扭過頭,兩只眼珠放著光,直直盯著羅強,說:“老二你腦子里想什么?我告訴你,你甭給我胡來,甭想!……又是因為你們家三兒,對嗎?!” 羅強沉默地看著人。 邵鈞這脾氣上來了,心里特憋不住火,這么多天的等待,煎熬,他把腦子里的存貨像煎烙餅一樣翻來覆去想了好多遍,零星點滴的信息拼湊到一起,想明白了,愈發的忍無可忍。 要不是顧忌這姓羅的大小兩個混球兄弟情深,他真想出去揪著羅小三兒,討個說法,他想揍人。 邵鈞指天畫地地跟羅強說:“老二,你就一大混蛋,大傻蛋,我知道你這會兒心里琢磨什么呢!我也是警察,這事我早都調查清楚了,姓劉的是你仇人,也是你弟的仇人。他兒子劉曉坤,我見過,我也認識,我們圈兒里都管丫的叫‘劉大傻’。這廝從小就是呆霸王,胡作非為,無法無天,看丫不順眼的人多了。劉曉坤吸毒,藏毒,被程宇抓過,打過,結了梁子,好幾回挑事兒,尋釁報復傷人,這回進拘留所,又是程宇親手抓的人?!?/br> 邵鈞腦子轉得飛快,連珠炮似的:“老二,你是為你弟,對嗎?你也知道,姓劉的這回搞不死,出來了就是第二個譚五爺,絕不會放過羅戰和他那口子!所以你想把姓劉的一家子翻進去?” 羅強冷冷地接口:“姓劉的幾次三番想搞死我,過河拆橋,卸磨殺驢……老子能饒了他?老子咬死他?!?/br> 邵鈞脫口而出:“你咬他,他再咬你咋辦?你把你自個兒也折進去,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