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強強]_分節閱讀_25
一張高光正面清晰的新犯標準大頭照,忒熟悉的一雙濃重眉眼,目光像帶銹的釘子幾乎扎破屏幕。 羅強。 三十九歲。 戶口所在地北京市西城區廠橋派出所。 二零零五年被公安機關依法逮捕。二零零六年以組織和領導黑社會罪、非法持槍罪、非法販賣運輸槍支彈藥罪、尋釁滋事罪、聚眾斗毆罪、故意傷害罪、行賄罪、非法經營罪……等等數罪并罰,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作者有話要說:二哥:“那小饅頭,小保姆,竟然說要把我包了,小樣兒的,看上老子了嗎!” 邵小三兒:“尼瑪的,把煙還給我?。?!” 16、正名 ... 金秋十月,微藍如洗的天像一只透亮的蛋殼,罩著城外荒郊這片純白色的廠房。 監獄大鐵門上打出歡迎領導視察的條幅,廠區和生活區到處懸掛著“喜迎國慶感謝政府感恩社會”、“認真學習努力改造重新做人”之類的大標語大橫幅…… 那天,長駐清河監獄的全體幾千名囚犯站在大cao場上,規規矩矩地排好隊,舉行升國旗唱國歌的儀式。 也是那天,一大隊作為三監區的標兵隊伍,在領導面前做了一場完整的隊列演練和軍體cao表演。 邵鈞從來沒像那天似的,那么緊張。臺上不就是司法部下屬監獄管理局幾個領導嗎,大部分人還沒有他爸爸官大、級別高,更不如他姥爺當年——可是他真緊張。 他站在一大隊排頭,指揮隊列,他側后方一步遠的地方,站的就是羅強。 邵鈞那天一直亂七八糟有的沒的瞎琢磨,羅強這脾氣性子,靠不住,羅強遲早要炸,這人能熬過升國旗唱國歌幾分鐘之后就得抽。 他腦海里閃過無數種可能性,羅強可能會在他要求全隊報數的時候扯開嗓門罵街,可能甩開步子一腳踢飛眼前的一盆菊花踢到主席臺上砸翻領導的茶杯,甚至可能在做cao的時候直接薅住他身后某人的衣服領子一個過肩摔然后整個隊伍形式大亂打成一團哭爹喊娘…… 可是那天羅強特別安靜,特別認真。 邵鈞無數次眼角瞟過羅強的臉。羅強站在七班的排頭,喊口令的神情特嚴肅,報數嗓門很大,吼得七班那一排小崽子一個個兒也緊張,胸脯挺得板直,一個數也沒喊差,一個步子也沒邁錯,齊步是齊步,正步是正步的,做cao的一招一式,特別規范賣力。 七班的崽子也是因為剛換上這位厲害的班頭,正處于戰戰兢兢的適應期,都怕二九四怕著呢,誰敢不好好表現?誰敢滋毛炸刺兒? 羅強跟班里的人事先把話說在前頭:“大伙也知道了,從今往后,我是這個班的大鋪。你們以前看我順眼不順眼的,只要你在這個班待一天,你聽我的話,我負我的責。你樂意叫我一聲大哥,老子就樂意認你這個兄弟?!?/br> “之前那些炸炸哄哄的爛事兒,過去了,我沒看見,我也不掛心。從今往后,大家是一個號的兄弟,別讓外班的人瞧咱們七班的人慫,不給勁兒,獎狀啊優秀啊都是別班的,背處分啊炸號兒啊都咱們的?咱別讓人瞧不起?!?/br> “這回國慶匯報演出,能不能演好!”羅強吼了一嗓子。 “能演好?。。。?!”七班的崽子們一個個兒狠狠地點頭,繃得倍兒直,小腿肚子哆嗦著。 那天的國慶演出,一大隊表現出色,最終在監區評比里混了個優秀。 上邊兒視察得很滿意,下邊兒做工作的也松一口氣。監區長后來開總結會的時候還特意提了一句,“某些隊伍,某些班,平時經常小打小鬧,在班級管理上比較有‘個性’,是吧?但是呢,在關鍵時刻,表現出了高度的集體主義精神,良好的組織性紀律性,因此還是很值得表揚的,比如,那個一大隊,那個七班,沒錯,就是你們七班……” 巴拉巴拉巴拉…… 羅強蹲在底下,靜靜地蹲著,心不在焉地聽監區長白呼,眼神瞟著不遠處站的邵小三兒。 邵鈞一只手背在背后,另一只手從制服褲兜里伸出來,悄悄地,給羅強伸了一個大拇指,表示三爺我很滿意。 羅強伸手摸摸自己的腦瓢,跟邵鈞眨了個眼。 羅強這一回,是賣邵三爺一個面子。 就臺上那幫領導,羅強rou那些人?一個個兒腆著大肚子,褲腰帶都快撐爆了,戴著黑框大眼鏡,腕子上再戴個名表,一群“表哥”,坐在主席臺上居高臨下指指點點再拍兩下手……就那些人,太他媽cao性了。羅強老老實實表現,不是給那些人看的。 他確實就是為邵鈞。上一回收拾了鄭克盛,讓邵警官跟著挨批,背黑鍋,羅強心里有點兒過不去。 他不是個不知道感恩戴德的人。恰恰相反,羅強混這條道的人,講的是義氣,知恩圖報,以德報德,以怨還怨,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邵鈞在羅強最難的時候,給過他兩個饅頭,給他買吃的,把他從小鐵籠子里撈出來,送到醫院里去治傷,給他調監,還逗他扯淡解悶兒…… 邵鈞攔著監區長不讓調刑偵隊進來,把老盛斷手的事給糊弄過去了。抓不著真兇,當值管教就要承擔管理疏漏的責任,邵鈞那時候說,“責任我擔”。 邵鈞還讓他做了七班的大鋪,沒算計他、糟踐他。 這一筆一筆的,羅強都記心里了。 羅強這種人,說到底也“小氣”著呢,絕對不吃虧。他不會隨隨便便對一個人掏心窩子,他想著要誠心對待的人,一定是曾經對他好過的人。 羅強沒想到的事兒還在后頭。 那天三監區開完總結大會,犯人們從放風空場上站起來,抖了抖蹲酸麻的腿,排著隊回來。 每個大隊有自己一間小活動室,每晚大家伙坐在一起,看《新聞聯播》和娛樂節目。 播音員念完“謝謝收看”,電視上開始放天氣預報,邵鈞忽然想起啥事兒,走過來把聲音擰小了。 “《星光大道》今天決月冠軍??!邵管!……” 刺猬眼巴巴地哀嚎。他以為今天管教不給他看節目了,每個周末就指著這項娛樂活動了。 邵鈞拿手一指:“你先閉嘴,有你的節目看?!?/br> 邵鈞挺嚴肅地板起臉,背著手:“就是跟大伙說一下兒,這回國慶節隊列匯報演出,咱們大隊集體表現優秀,拿了標兵,表揚一個,大伙呱唧呱唧!” 底下人噼里啪啦拍著手,都挺高興的,邵鈞又說:“每個班都沒掉鏈子,都挺給我爭氣的!那我也意思意思,提前把這月底的獎金透支了,明兒我自掏腰包,給大伙來一頓羊rou怎么樣?!” 這回底下人全瘋了。 羊rou??!監獄里一般哪給吃羊rou啊,過年也不能給??! 倒不是因為羊rou有多貴,不只是成本的問題,而是羊rou這種東西,說白了,上火,壯陽。監獄里本來就生活清苦,一幫大老爺們兒湊一起見不著女人,平時就跟在火上干烤似的自己搓互相搓都搓不掉渾身上下那一團火,再吃羊rou那不是火上澆油嗎! 所以食堂才給他們每天吃清肺敗火的冬瓜、蘿卜、白菜…… 可是北方爺們兒誰不喜歡吃羊rou?都饞著。 羅強也想吃,嘴里咂了咂,忽然就想起了他家小三兒做的羊rou火鍋…… 這時候,就聽見邵鈞一個一個地叫名字。 “這次幾個班長帶隊有功,點名表揚一下兒哈!一班王老樂,二班陳志鵬,三班賴紅兵……七班,羅強?!?/br> 邵三爺平時說話那口音,痞了吧唧的,cao著一口軍區大院混出來的極有特色的京片子。 羅強驟然聽見自己的名字,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 他之所以犯愣,是因為他進到清河監獄四個多月,這是第一回,有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喊了他的名字。 他其實都已經習慣別人喊他周建明了,雖然特不爽,可是所有人都這么叫他,他也沒轍,堵不住幾百上千人的嘴。 他也沒有揪著那些人的衣領子辯解,老子真名兒叫內啥。 辯解沒用。你說你叫羅強,羅強誰???你有檔案嗎,你有身份證嗎?你現在一個穿著囚服剃著光頭的改造囚犯,你拿什么證明你是當年叱詫江湖黑白兩道大名鼎鼎人盡皆知的羅強?……你忒么的還敢冒充羅強?! 所以羅強沒想到,邵鈞會點他的真名兒。 羅強看著邵鈞。倆人視線一對,他就明白了,小饅頭是故意這么喊他的。 邵鈞跟一群還沒搞清楚狀況的群眾又補了一句:“以前內誰,內誰誰,是搞錯了,今天借這個機會,重新正個名。羅強,是你們七班的班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