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圈子里烏煙瘴氣，我在的時候能幫他撐腰，可一旦我走了，電影無論好壞，拍成什么樣子，都會有人跳出來說他的不是?！?/br>
    “到那個時候啊，希望你能站出來替我，幫他說兩句話?！?/br>
    “……行嗎？”

    行，怎么不行，怎么能不行。

    唐波伸手揉了下眼睛，聲音堅定的對葉舟道：“我知道你來找我的目的，但是，你想要為他爭取的，你為這部電影所做的，為他所做的，已經夠多了?！?/br>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付出的，你做到的，你為止不斷努力的，不要著急，時間會給你答案?！?/br>
    臨走前，桑榆先出了門，葉舟準備離開時，卻被唐波導演喊住了。

    葉舟剛想回頭，卻聽唐導的聲音自背后響起。

    “小葉子，你是位很優秀的導演，我替老?！x謝你?！?/br>
    葉舟從唐波導演住處離開后，在桑榆的引薦下又陸續拜訪了幾位桑導生前的老友。

    但這次，葉舟不再帶有什么強烈的目的性，他就像一個晚輩，走訪老師的朋友，和他們聊聊天，拉拉家常。

    正如唐波導演所說的那般，桑導似乎在他的那些朋友面前經常表揚自己，這一天的行程下來，所接觸到的，見到的那些老朋友，不同性格不同樣貌，面對他時，卻都帶著與唐波導演同樣的友善和溫柔。

    獎項重要嗎，重要的。

    不過或許就像是唐波導演所說的那樣，他不必著急，亦不必緊張，懂得的人自會懂，時間亦會給出答案。

    第155章 =良心= 為數不多的良心，用在你身上了吧！

    輿論這種東西在剛發酵階段是可控的, 大多是由營銷號先起頭，隨后大規模水軍下場帶節奏, 在這個過程中任意一環節都可以隨時喊停。

    可一旦輿論發酵, 不斷有路人參與其中，已經到達一種恐怖的規模后, 那么一切將變為不可控，即便是幕后的發起人、策劃人也無法再插手什么。

    目前葉舟就屬于這么一種情況，并且隨著距離電影節開幕時間的臨近越發瘋魔起來。

    國內最具含金量的金玉電影節, 終于將在下周一正式拉開序幕。

    在電影節開幕的前一天晚上, 黑子們開啟了最后的狂歡, 他們像是瘋了一樣用最惡毒的言語斥責著批判著，捧著鍵盤高高在上, 端的是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架子，只要稍有試圖幫葉舟說話的言論，立刻就會遭到瘋狂圍攻。

    仿佛噴葉舟已經成為了一種政治正確，網上甚至開始出現‘只要你噴葉舟, 我們就是好朋友’這種言論。

    葉舟真的罪大惡極嗎？當然不是。只是在某些時候, 人們會將自己在生活中積壓的情緒全部發泄在網絡上，這類人有一個特別的稱呼, 鍵盤俠。

    那些嘲諷甚至辱罵葉舟的鍵盤俠一個個黑起葉舟來頭頭是道，可實際上可能在這件事情發酵前連葉舟是誰都不知道, 更別說看沒看過他的作品了。

    此時無論誰站在葉舟這個位置，都同樣會遭受到各式各樣的謾罵，他們針對的可能并非只是葉舟, 各式各樣的言語攻擊更多的只是為了宣泄在生活中遇到的不滿不忿。

    這場由巔峰和江俞一手策劃的針對葉舟的狙擊，逐漸演變成為一場網暴狂歡，沒人在乎錯對，鍵盤俠只在乎自己是否罵爽了。

    在這樣毫無理智的攻擊下，任何解釋都變成了徒勞，在這種時候，只要幫葉舟說話就立刻會被鍵盤俠們群起而攻之。

    可葉舟做錯了什么呢，他明明只是拍了一部電影，為了這部電影他可以說是傾盡所能，而他做這一切的目的，不是為名，不是為利，只是為了……

    圓桑導最后一個夢而已。

    這樣近乎于瘋魔的網暴，連很多業內的大佬都看不下去了，紛紛為葉舟發聲，起初是桑導曾經的那些老朋友，業內數一數二的大導、息影多年的影帝影后、以及曾為葉舟說過話的影評人。

    這些影評人當中，以自詡葉舟粉絲的君一為首，幾乎是從網暴開始的那天起，基本隔三差五就會發幾條微博支持葉舟。

    君一更是直接，他每天發的微博里有一半都和葉舟有關，甚至親身下陣和黑粉撕，他粉絲當中有一部分甚至直接脫粉了，但他根本不在乎。

    君一這些天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葉舟的好壞不需要別人來評判，作品自會說話，我亦有眼有耳，能夠辨別是非對錯，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東西，無需他人告訴我。

    相比于影評人的維護，大導演們對葉舟的維護就更加簡單直接一些，有的導演轉載了黑葉舟的幾個營銷號，簡單粗暴的評論，“一派胡言！”。

    還有導演則是直接@了葉舟，表示如果需要律師的話，可以免費幫他介紹幾個靠譜的律師。

    當然，最絕的還是唐波導演，在一次記者采訪中，作為桑導生前關系很好的朋友，主動談及了最近關于《最美》和葉舟的問題。

    很多記者以為他也要譴責和批判葉舟，一個個眼冒金光分外激動的時候，卻見這位原本還挺平靜的導演秒變吹胡子瞪眼，大斥無良媒體亂報道，胡扯八道。

    臺下很多曾報道過葉舟負面新聞的媒體被他這一通指責弄了個大紅臉，頓時就有些坐不住了。

    作為最早爆出葉舟負面新聞的媒體菠蘿娛樂的記者最先沉不住氣，立刻開口詢問：“就算您是名導也不能隨意給我們媒體人扣帽子吧，我們做媒體講究的就是實事求是，當時錢導的那場發布會您可以去看看，那些有關葉舟導演的言論并不是我們媒體杜撰而來的，每一句都是有據可考的?！?/br>
    唐波導演聞言倒是忽然平靜了下來，他挑了挑眉，問道：“錢導，哪個錢導？”

    “就是錢……”

    記者的話尚未說完，唐波就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說的錢導該不會是那個拍啥啥不行，爛片第一名的錢軍吧？”

    “他的話你們也信??？我沒記錯的話，他上部電影叫什么池邊柳上還是柳下的，號稱投資兩個億，票房還不足兩千萬吧，你說說，自己的電影拍成什么鬼樣子自己心里沒點數嗎，還有臉評論人家呢？”

    “你們這群蠢……專業客觀的媒體還信了，不是吧？”

    一開口就知道是老陰陽人了，唐波導演在圈內貫來是這火爆脾氣，如果媒體能夠好好溝通，那就好好溝通，如果媒體陰陽怪氣，那唐導半點不帶怵的，夾槍帶棒的立刻懟回去。

    經常采訪唐導的媒體記者見他發飆，立刻縮了縮脖子，下意識挪動腳步往后退了兩步，離菠蘿娛樂的記者遠了些。

    菠蘿娛樂的記者被唐導說的面紅耳赤，眾目睽睽之下面子上掛不住，咬牙出言反駁：“錢導的《池邊柳上》雖然票房不高，但入圍了……”

    他話還沒說完，唐波就非常不給面子的笑出了聲，邊笑邊問：“你不會是想說他入圍了暖冬電影節吧，做你們媒體這一行的，有些話還是查清楚了再說吧，誰都知道錢軍當年連暖冬會場的門都沒進去，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說起來真是活了久了什么不要臉的人和事都能見到，見過明星蹭紅毯的，我老唐這么大年齡，還真沒見過蹭紅毯的導演，錢軍當年可真是讓我大為開眼啊?！?/br>
    錢軍最被人所熟知的電影就是多年前和桑導合作拍攝的那部電影，自那之后他的作品確實一部不如一部，但他和桑導合作的那部電影所拿的獎項就足夠他吃一輩子了，即便他的電影再差再爛，有那部電影的榮譽撐著，也很少會有人敢說他什么。

    甚至到后來，錢軍還不止一次對外表示，票房不好并非他電影的問題，而是現在觀眾們都被一些爛片華麗的外表吸引，劣幣驅逐良幣，恰逢那段時間葉舟的《一場鬧劇》大熱，錢軍雖未點名道姓，但暗示意味可以說非常足了。

    旁人買錢軍的面子，敬他是資歷頗深的老導演，出門在外恭恭敬敬叫上一句錢導，但唐波是誰，平日不提是懶得搭理他，現在被惹毛了，隨隨便便就扒掉他一層皮。

    唐波導演的這場訪談被報道出去后，網絡上頓時炸開了鍋，稍稍有些理智的人都已經開始回過味兒來了，唯有鍵盤俠還沉浸在最后的狂歡中，不愿醒來。

    金玉電影節開始的前一天晚上，鍵盤俠們開始了最后的瘋狂，在金玉電影節官微公布了電影入選名單后，鍵盤俠們齊齊涌入官微下，激情澎湃大談特談抵制葉舟的言論。

    最后的狂歡時刻，誰幫葉舟說話必然會被罵到懷疑人生，熟悉規則的公關在這種時候往往不建議當事人發聲，選擇冷處理等熱度過去是最好的辦法。

    葉舟和江氏公關團隊的資深公關小組給出的也是同樣建議，葉舟當然沒什么意見，挨罵挨了這么久，哪兒在乎這一時半會的呢。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就是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幫葉舟說話的人卻根本沒斷過，起初是由徐薇組織葉舟的粉絲。

    徐薇和另外幾個站子管理員連夜剪輯了從《一場鬧劇》到《最美》時期的視頻，所有的精彩鏡頭精彩畫面都被一一剪輯出來，做成了一個專屬于葉舟的作品合集。

    由于《最美》還沒有下映，所以素材只能一遍遍從幾條不長的預告片中找。

    成片效果相當驚艷，配合著這個視頻一并被發出的，還有一句話。

    “光從不畏懼黑暗，你向前走，前面是萬丈光芒，一片坦蕩?！?/br>
    這條微博被影評人君一看到后立刻轉發了，附帶一個陽光的表情，接著陸續又有影評人開始轉發，短短十幾分鐘，轉發點贊數量已經過了萬。

    毫無意外的是，這些微博下面大部分都是各種冷嘲熱諷，這注定是一個難眠的夜晚。

    這些無數為葉舟發聲的轉發當中，有一個與周圍其他影評人格格不入的名字。

    ——

    遠郊一處小公寓黑暗的房間里，青年對著鍵盤敲了一長串字符，卻又一個個刪掉了。

    他煩躁的撓了撓亂成雞窩的頭發，打開手機看了眼銀行卡上的余額，神色越發心煩意亂。

    如果葉舟此時在這里，一定能夠認出，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數次針對他的頭號黑粉，飛翔的瓜本瓜。

    瓜瓜這段時間簡直快他娘的煩死了，他就知道葉舟這人的名字一出現準沒好事，他怕不是陷入了葉舟的什么魔咒里面。

    大約在兩周前，他接到了一封合作郵件，對方表示愿意出十萬，只要他像以前那樣發表幾篇針對《最美》這部電影的差評，將主要矛盾歸結于葉舟身上就可以了。

    一篇影評十萬塊，這其實還挺大手筆的，如果是以前，飛翔的瓜一定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這次也不例外，雖然自打葉舟請他看了一場電影后，他對葉舟的心情就有些矛盾，但有錢不賺王八蛋，誰也不能阻止他賺錢。

    所以飛翔的瓜在接到邀請后第一時間答應下來，并且抽時間訂票去影院看了《最美》。

    起初飛翔的瓜是抱著挑刺的心態進的電影院，但是吧，當他腫著眼睛從影院出來后，就知道，這次怕是不好交差了。

    他不信邪的又訂票對電影進行了二刷三刷乃至死刷，想要努力控制情緒盡量可觀挑刺，然而即便看了很多遍，在看到某些鏡頭時，也還是會忍不住紅了眼。

    網上關于葉舟的黑評他也看了，起初是為了找素材寫影評，但看著看著……莫名其妙看了一肚子氣！

    都說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敵人，這句話從某些方面而言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飛翔的瓜作為葉舟的頭號黑粉黑了葉舟幾年之久，他對葉舟的了解甚至比一些粉絲還要深刻。

    比如，葉舟在拍攝中時常會用到的一些小技巧，他擅長的構圖、運鏡，他常使用的一些拍攝手法之類的，飛翔的瓜簡直了如指掌。

    但問題就是因為了解，才更加棘手。

    黑子說這部電影全靠桑導扛大旗，葉舟就是打醬油混名聲的，在劇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這糊弄糊弄外行還行，飛翔的瓜是斷然不相信的。

    因為他太了解葉舟了，即便葉舟有心模仿桑導的拍攝風格，但每個導演都有各自的拍攝習慣，或許不關注的人不知道，但關注的人卻能從很多細節認出是誰的作品。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飛翔的瓜認出來了。

    一邊是錢，一邊是自己所剩無幾的職業道德，飛翔的瓜果斷選擇了錢，畢竟他沒什么崇高理想，更沒什么職業cao守，他只想生活寬裕，手頭富足。

    還是那句話，有錢不賺王八蛋，誰會把送上門的十萬塊推向門外呢，傻子才會呢。

    飛翔的瓜很快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決定繼續黑葉舟，權當沒看到也沒認出那些細節，兢兢業業恰飯。

    但是，想法雖然美滿，現實卻挺骨感的。

    飛翔的瓜下定決心后，打開電腦想要黑葉舟，可很快他卻目瞪口呆的發現，自己居然寫不出東西了。

    不是不想寫，而是……只要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浮現電影片段和畫面，他根本無法去思考。

    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星期了，飛翔的瓜文檔卻只有干巴巴不到六百字的影評，就這還是東拼西湊從以往影評中截取了不少的結果。

    眼看馬上就到最后交稿期限了，飛翔的瓜盯著電腦屏幕，將自己的文檔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點燃一支香煙抽了起來。

    待到火燃到手指發出灼熱的疼時，飛翔的瓜粗魯的將煙蒂按進煙灰缸里，快速拿過手機撥弄幾下，隨后像是拿著什么燙手山芋一樣，一把將其扔到床上，眼不見為凈。

    做完這一切后，飛翔的瓜深深地嘆了口氣，手搭在鍵盤上，按住刪除鍵，手指微微用力，屏幕上的一行行文字飛速被刪除。

    很快，本就為數不多的文檔被刪了個精光，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飛翔的瓜神色復雜的盯著空白屏幕發了很久的呆，隨后像是忽然想開了，神色變得有些灑脫，低聲咒罵了一句：“嘖，老子為數不多的良心，怕是都用在你身上了吧！”

    罵完，手指快速敲打起鍵盤，原本阻塞很久的思緒，像是頃刻間齊齊迸發。

    “好多人問我對葉舟的看法，那我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