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周相處下來,汪雨把沈婷的外公外婆哄得高高興興的,得空了就陪兩個老人嘮嘮家常,幫他們打掃屋子,什么臟活累活兒也都搶著干,出去逛街的時候還不忘給老兩口稍些東西回來,相比之下,沈婷倒覺得他更像是外公外婆的孫子了。汪雨這么積極地獻著殷勤,一方面是因為跟兩個老人在一塊兒,他就不自覺地想到自己過世的姥姥姥爺,打從心底里想對他們好;另一方面,汪雨則是愛屋及烏,他很清楚兩個老人在沈婷心里的重要性,便加倍地想對他們好了。 沈婷的外公外婆也都是特別和善的人,平時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尤其是外婆,誰對她好,她就會雙倍地對別人好,汪雨所做的一切,外婆都是看在眼里,喜歡在心里,經??渫粲甓掠仲N心。 “小雨,你回去的車票買了嗎?”外婆看著正在幫自己洗碗的汪雨,關心地問道:“這春運的票可難買了,可得趕緊買,別趕不上回家過年了?!?/br> 汪雨尋思著,外婆這是要趕自己走嗎?像他現在這樣作為沈婷的同學,名不正言不順的男朋友,待在別人家這么久,確實是不太好,但他又不想這么快跟沈婷分開,便回道:“是呢,這票太難買了,我一直都沒搶到呢?!?/br> 外婆聽汪雨這么一說,有些著急了,“那怎么辦呢?你要是過年回不去,家里人不是要著急了嗎?” “我家里就我一個人,我媽走得早,我爸工作忙也不回家,我回去了也是一個人過年?!蓖粲臧炎约赫f的可憐兮兮的,他覺得像外婆這么善良的人,要是知道自己這么可憐,肯定會讓他留下來一起過年的。 正如汪雨所料,外婆看著眼前的汪雨,確實感到一陣心疼,“那就不要買票回去了,留下來跟我們一起過年,有你在我們家還更熱鬧些?!?/br> 汪雨見自己詭計得逞了,興奮地差點沒把手上的碗給摔了,扭過頭,嬉皮笑臉地跟外婆說道:“外婆你真好?!?/br> 其實汪澤前兩天就有發信息讓汪雨去上海過年的,汪雨自然是不可能會去的,他跟他爸一見面就總免不了吵架,大過年的他可不想弄得那么不愉快,還有就是因為那個何麗,那個跟他爸在一起的女人,汪雨只要一想到這個女人就犯惡心,更何況是要親眼見到她呢。 自從母親過世之后,汪雨就再也沒有過過年了,以往的每個春節他都是一個人待在大連的,這一個人的春節總是有些可悲的,漸漸地汪雨就把這個節日從自己的生活中抹掉了。說來沈婷也是一樣的,過年對她而言,只會是徒增傷感,沒有任何喜慶的感覺,自打沈婷記事起,每年的大年三十,都是只有外公外婆的,她媽要不然就是跟今年一樣,太忙回不了家,要不然就是即便回來了,她也要陪孫繼平回老家過年,所以在這個本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里,沈婷從未感受過團聚的喜悅,有的只是跟別人家對比之下的落寞。 但今年的春節,因為有了汪雨的存在,沈婷變得特別地積極了起來,兩個人一起出門購買年貨,幫著外公掃塵,貼對子,掛燈籠,忙得不亦樂乎。外婆知道北方人過春節都要吃餃子,還特地去買了皮子回來包餛飩,外婆說她包不了北方的餃子,就將就一下拿餛飩代替了。 四個人開開心心地吃完年夜飯,外公外婆守在電視跟前看起了春晚,沈婷則帶著汪雨到了小區廣場來看煙火。兩個人剛到樓下,就看到不遠處的天空升起了一束耀眼的火光,火花彈到空中,在黑夜里開出了絢爛的花簇,然后稀稀疏疏地像四周散去,把漆黑的夜空點綴的分外的耀眼。 等沈婷他們走到小區廣場的時候,那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了,他們找了個能落腳的地方站了下來,抬頭仰望著在空中散開的一朵朵的煙花,那一簇簇的火光映著大家的笑臉,襯著孩子們的歡笑,一切都顯得溫馨祥和,沈婷似乎找到了一點過年的感覺,心里面甜滋滋的。 煙花絢爛,卻也短暫,但縱使短暫,它綻放的那一刻給人帶來的幸福和喜悅的感覺卻是真實存在的。沈婷不知道她跟汪雨之間的感情會不會也會像這煙花一樣易逝,她原本很害怕那一天的到來,但是此時此刻,她覺得即便是稍縱即逝的,那又如何呢,當下是幸福的,這就夠了。 過完年后,汪雨接到了汪澤的電話,說有事情找他商量,讓他來上海一趟。汪澤一般是不會打電話給汪雨的,除非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汪雨估摸著猜出了汪澤找他做什么,想著有些事情早晚都是要面對的,就答應了去上海走一趟。 臨走的前一個晚上,外婆弄了一桌子的菜,給汪雨踐行,外公更是拿出了自己平時都不舍得喝的酒,跟汪雨小酌了起來。汪雨平時都是喝啤的,今兒頭一次喝白的,還真有些不勝酒力,三五杯酒水下肚,汪雨已經是有些暈暈乎乎的了,他湊到老爺子耳邊,小聲地說道:“外公,我會一輩子對沈婷好的?!?/br> 老爺子先是愣了一下,后又哈哈地笑了兩聲,拿起了手中的筷子,對著汪雨的頭輕輕地敲了一下,說道:“你個小兔崽子?!?/br> 汪雨很久都沒有來上海的房子住過了,以前他媽還在世的時候,每年的寒暑假還會過來住一段時間,但自從母親去世后,汪雨便再也沒有來過了。 下了火車,汪雨直接打車到了汪澤的住處,這是個坐落在黃浦江邊上的高檔別墅區,出入的人基本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豪車進豪車出的,門衛看汪雨面生,穿著樸素,還是打車過來的,愣是不放行,最后汪雨只能給汪澤打了個電話,門衛這才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正是汪氏集團的太子爺,立馬點頭哈腰的目送汪雨進了小區大門。 汪氏集團是由汪澤的父親一手創建起來的,起初只是在地產方面發展,后來汪澤漸漸地把它打造成了商業、文化、地產集一體的產業集團,旗下有多家控股企業,在全國各地、甚至國外都擁有自己的產業基地。按理說,汪雨應該是個實實在在的富二代,可是他卻從沒有過過富二代的生活,一方面是因為汪澤認為男生要窮養,要讓他知道錢來之不易,以后才不會敗家,也不至于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基業毀在自己兒子手里;另一方面是汪雨媽向來勤儉持家,他小時候都是跟母親在大連老家生活,跟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什么集團的太子爺。 汪澤在事業上順風順水,人前人后受人敬仰,這樣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卻唯獨不受他自己兒子的待見,別看汪澤手下管著好幾千人,有條有理,頭頭是道的,到了汪雨這邊,就什么法子都使不出來了,在這一點上,汪澤覺得自己特別的失敗。 汪雨按了下門鈴,出來開門的人正是何麗,那個汪雨最不想見到的女人,還沒等何麗開口說話,汪雨就直接從她身邊走過了,就好像他面前這個人壓根不存在似得。 進了屋,汪雨喊了汪澤一聲爸,便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來啦?!?/br> 汪澤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本還想著跟兒子敘敘舊,卻聽汪雨冷冷地說道:“說吧,什么事兒?” “這是你跟你爸說話的態度嗎?”汪澤對汪雨的態度很是不滿,但礙于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他又不好發作,只能隱忍著,“我要跟你何麗阿姨結婚了?!?/br> “您這是在通知我,還是在征求我的意見?”汪雨兩眼犀利地看著汪澤,“如果您是在通知我,那就沒必要了,反正婚禮我是不會參加的;但如果您是在征求我的意見,那我只有一句話:這輩子都別想?!?/br> “你小子是欠揍啊?!蓖魸杀煌粲隁獾拇岛拥裳鄣?,伸手想揍他一頓,卻想著兒子這么大了,再打也不合適了,手伸出去了一半,就又收了回來。 “還有其他事嗎?沒事我上去睡覺了,”汪雨并沒有買汪澤的帳,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你到底對何麗阿姨有什么不滿?”汪澤提高了嗓門兒,質問道起身準備離開的汪雨。 汪雨背對著汪澤冷笑了一聲,他覺得汪澤實在是明知故問,“不滿多了,要不是因為她,我媽會死嗎?” “你媽的死跟她沒有關系,你媽是病死的?!?/br> “我媽是被你們氣死的?!蓖粲瓴挥傻匦纳?,轉過身,對著汪澤吼道:“要不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惹上了這么個狐貍精,我媽的病怎么會惡化,又怎么會那么早早的沒了!她就是被你們給害死的?!?/br> 汪雨話音剛落,汪澤的一個巴掌就落到了他的臉上,汪雨目露兇光地盯著汪澤,繼續對著汪澤嘶吼著:“怎么,現在也嫌我礙手礙腳了,還想弄死我不成?!?/br> “你……你……”汪澤被汪雨氣的一口氣沒接上來,在一旁的何麗趕緊上來拍了拍他的背,幫他順了順氣。 汪雨看著面前這兩個舉止親密的一對兒,氣不打一處來,手指著何麗對著汪澤說道:“我今兒把話說明白了,有我沒她,有她沒我,讓我接受她,下輩子都不可能?!?/br> 看著氣沖沖地領著行李箱上樓的汪雨,何麗內心是相當平靜的,其實她一點也不在乎汪雨會不會接受自己,她跟汪澤在一起,本就不期望受到任何人的祝福,當初汪澤還有老婆的時候,她是小三,現如今熬到要結婚了,別人說她是小三上位。所有人都認為何麗跟汪澤在一起就只是為了錢,之前還在汪氏工作的時候,時常會聽到有人在背地里罵她破鞋,她也不反駁,一方面她壓根兒不在乎大家對她的評價,別人說自己好也好,壞也罷,自己都不會多長或者少長一塊rou;另一方面她覺得她憑本事讓自己喜歡的男人也喜歡上自己,這本身就沒什么錯,這個社會本來就是弱rou強食的,事業上是這樣,感情上也是這樣。所以當初何麗背著汪澤老婆跟汪澤搞在一起的時候,她并沒有覺得自己不道德,相反她很享受那中爭搶的樂趣,她能把汪澤搶到手那是她的本事。 汪雨躺在床上,越想越窩火,如果不是母親臨終前讓他好好跟汪澤相處,他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跟汪澤再見面,他由衷為母親感到不值,她臨死都惦記著的這個男人,在她死后甚至沒有為她流一滴眼淚。 第二天一大早,汪雨就拎著行李箱下樓了,正好撞見了跑完步回來的汪澤。汪澤見他手里拿著行李箱,便隨口問道:“你這又是要去哪兒???” “去小姨家住兩天?!?/br> “家里住的好好的,又去麻煩別人干什么?”汪澤是希望汪雨在家里多待兩天的,雖然汪雨總惹他上火,但畢竟這是自己唯一的兒子,自己生養出來的,怎么都得認了。 可汪雨卻不領汪澤這個情,哼了一聲,回道:“在這個家里,也就剩我小姨不是別人了?!?/br> 汪澤自詡自己是個聰明人,在商場摸爬滾打這么些年,什么人沒見過,什么事兒沒遇到過,他自認自己把什么都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可他就是不明白為什么每次跟自己兒子說話,最后總能被氣的半死,汪澤有些氣急敗壞地跟汪雨說道:“滾,你趕緊滾,滾了就不要再回來了?!?/br> 汪雨頭也沒回地推著箱子,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家門。等到了毛文靜住處的時候,毛文靜才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睡眼惺忪地給汪雨開了門,他知道汪雨今天要過來,但沒想到這小子會來的這么早。 毛文靜給自己泡了杯咖啡,也給汪雨倒了一杯,兩個人就這么坐在客廳里閑扯了起來。 “你真的不打算參加你爸的婚禮???”毛文靜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開著玩笑道:“我還指望著你去了能攪攪局的呢?!?/br> “攪不攪的,有區別嗎?證都領了,婚禮就是個形式而已,看到他們我就上火,干嘛還要過去受這份氣?!?/br> “呦,幾個月沒見,長進了不少啊,這么沉得住氣,道理還一道一道的,換成以前,你還不得去鬧得天翻地覆的?” 汪雨不想再提汪澤跟何麗的事情,便轉頭問道:“沈婷最近怎么樣了?” “還是老樣子,醫生說醒過來的可能性不大?!泵撵o看著一聲不吭的汪雨,想著這么小的孩子就要承受這么多的事情,總覺得應該說些什么來安慰一下汪雨,“那件事,不能完全怪你的……” 汪雨還是沉默著一言不發,手里不停地攪拌著杯子里的咖啡,深情有些復雜地問道:“小姨,你說……有可能會因為一個人的名字而喜歡上對方嗎?” 毛文靜被問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汪雨到底是什么意思,“因為名字喜歡上一個人?難道你喜歡一個人,還要去看她叫張三還是李四?她叫張三你就喜歡,叫李四你就不喜歡了?”毛文靜見汪雨又不說話,就繼續問道:“咋了,這是?” “沒事兒,就瞎扯唄……” 汪雨本來打算告訴毛文靜自己交了個女朋友,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跟毛文靜開口,又怎么跟她解釋現在交的這個女朋友也叫沈婷,而自己當初接近沈婷,完全是因為她跟自己的前女友同名,這樣的理由聽起來都讓人覺得荒誕。 兩個人就這么坐著聊了會兒天,毛文靜開始整理起了行李箱,作為汪氏集團的美國分處的商務經理,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國外的,能待在國內的時間并不多。 毛文靜走后,就剩汪雨一個人待在這偌大的空房子里了,他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孤獨。也許人總是在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才更容易感受到自己的內心,汪雨現在滿腦子都想著沈婷,他多么希望這個時候,沈婷能出現在自己身邊,這樣他的內心就不會那么感到那么冰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