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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他的劫在線閱讀 - 他的劫_分節閱讀_143

他的劫_分節閱讀_143

    白摩尼抬手接了,只見是花旗銀行的票子,上面赫然寫著二十萬整。立刻抬頭面對了霍相貞,他開口說道:“大哥,我真沒欠債,我也不缺錢?!?/br>
    霍相貞擰著眉毛盯著桌面,仿佛隨時預備著要大發雷霆:“收著吧!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你一個錢沒有,哪來的自由?”

    然后他抬了頭:“連毅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白摩尼略一遲疑,隨即答道:“他不知道?!?/br>
    霍相貞第一次意識到這里面的關系是如此的亂套。兩邊胳膊肘架在椅子扶手上,他低頭半天不說話,最后抬手搓了搓臉,他聲音很低的自言自語:“這成什么了?”

    白摩尼沒滋沒味的小口喝著粥,心想世上這些事,全是有前因后果的,既然是自作自受,也就無話可說。只是怎樣才能擺脫連毅呢?辦法一定是有的,事在人為,也許可以讓子明幫幫忙?子明看自己自然是有些礙眼的,不過誰知道他敢不敢和連毅做對?不好說,真不好說。子明人在安陽,這話又非得秘密的和他當面商量不可。

    喝完一碗粥后,白摩尼感覺自己那鴉片煙癮馬上就要大發作,便張羅著要回連毅那邊?;粝嘭懼浪男牟?,家中又從來不預備好煙土,所以只好派輛汽車把他送走了。

    白摩尼走后,他獨自坐在餐廳里,感覺自己這一次戀愛,和上一次很不相同。和靈機好的時候,那就是好,不拌嘴,沒猜忌,連誤會都少有;可是和摩尼在一起,就沒個準,能有多甜蜜,就也能有多痛苦。他現在管不住小弟了,甚至根本就是小弟在控制他了。

    白摩尼回了連毅的住處。下車之后進了大門,他沒驚動旁人,自己悄悄的走進了大客廳。

    在客廳里,他看到了連毅。

    連毅獨自坐在那一圈大沙發上,正在面無表情的低頭抽煙。他本來就是個小個子,在沙發正中央一坐,越發顯得小了一圈。忽然聽到了腳步聲音,連毅抬起頭,對著他點頭一笑。

    白摩尼忍著癮頭,一步一頓的走到了他面前。茶幾上擺著一只大煙灰缸,里面已經堆滿了煙蒂。白摩尼見了,便是問道:“干什么呢?”

    連毅想了一想,隨即答道:“等你?!?/br>
    白摩尼沒有笑:“怕我不回來了?”

    連毅向后一靠,翹起了二郎腿:“是?!?/br>
    白摩尼又問:“我不回來了,你怎么辦?”

    連毅抬手摸著锃亮的背頭,笑瞇瞇的答道:“我能怎么辦?我回安陽去,調兵打他個狗日的!”

    白摩尼扶著沙發站穩了,好整以暇的繼續問:“打誰?”

    連毅洋洋得意的晃著腿:“誰搶你,我打誰?!?/br>
    白摩尼默默的看著他和那一整缸煙蒂,心中涌出的感情不是愛,而是憐憫。連毅這一年也見老了,但還強撐著不肯服老,當然不能服老,一個孤家寡人,老了靠誰去?子明?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子明靠不靠得住。

    白摩尼想這世界上認為連毅可憐的人,大概有且僅有自己??蓱z,也可怕??上ё约阂彩莻€留不住的,有朝一日,必定會走。希望到時走得好看一點,能給彼此留些念想和體面。

    148、開戰

    連毅在商丘住了整整一個禮拜,成日只和霍相貞嘀嘀咕咕?;粝嘭懺谒磉呉蛔褪菐讉€小時,偶爾抬頭看他一眼,始終無法把他和“情敵”二字聯系起來。

    他不來的時候,白摩尼會去霍宅瞧他。他望著白摩尼,想象著白摩尼和連毅在一起時的樣子。自己撫摸過的,連毅也撫摸過;自己親吻過的,連毅也親吻過——事實應該就是如此的,但他還是感覺不可思議,不像真的?;靵y污穢的空氣包圍淹沒了他,他恨不能像條上了岸的落水狗一樣,狠狠的甩一甩腦袋身體,甩飛一頭一身的泥水珠子。然而當白摩尼靠近他依偎他時,很奇異的,他又平靜了,仿佛白摩尼是出淤泥而不染,讓他可以容忍。

    在愛情一道上,他最是要干凈講純潔的,不好的人,他絕不要??墒羌爸翋矍檎鎭砹?,也就由不得他了。

    在連毅臨走的當天上午,白摩尼來到霍宅道別?;粝嘭懽诖策?,將他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又低頭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白摩尼摟著他的脖子抱著他的腦袋,看窗外天色陰沉沉的,是又要下大雪了。

    手指肚輕輕摩著霍相貞溫暖的頭皮,白摩尼長久的不說話。他本來是個活潑的性子,前二十年把話都說盡了,活潑到了現在,身心俱疲,所以愿意在無話可說的時候保持沉默,求一點安靜。

    下午時分,果然是飄飄揚揚的下起了大雪?;粝嘭懓堰B毅和白摩尼送上了火車。從商丘出發,并沒有直達周口的鐵路線,所以連毅此行絕非順路而為。至于其中的原因,雙方心照不宣,也就不必挑明。

    火車扯著汽笛開動了,轟轟隆隆的駛向了鄭州?;粝嘭懻驹陲L雪中,落了滿頭滿身的雪花。目送著火車越開越遠,他忽然生出了“大江東去浪淘盡”之感,想起自己的前途大業,他的情緒是悲涼而又豪邁。

    當下中國的局面,只能通過戰爭洗牌?;粝嘭懣嘈慕洜I了一年,終于經營出了一手好牌,所以簡直是亟不可待的等著開局。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打完了仗,就回家去。

    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之內,河南境內一直是天下太平,湖北的賀伯高卻是一敗涂地,人腦袋被打成了狗腦袋,最后走投無路,竟是一路北上,逃回了天津。除此之外,汪先生的情形也是堪憂——汪先生,品格作風無可挑剔,的確是受人尊敬的,然而尊敬不能當槍使,他實在是沒有自己的兵。而霍相貞雖然很崇拜他,但是崇拜歸崇拜,他可以搭塊板子把汪先生當成偶像供起來,給汪先生養老送終也沒問題,但是不能在旁人全按兵不動的時候,貿然出兵參戰。

    賀伯高進租界了,汪先生也回香港了。仿佛敵對雙方約好了要一起休戰過年似的,戰爭全面的停息了。

    白摩尼再沒了消息,馬從戎倒是接二連三的來信,想讓霍相貞回天津過春節?;粝嘭懖桓译x開商丘,不肯回。馬從戎無可奈何,只好押著一卡車的年貨親自來了。時值隆冬,各地都是一樣的天寒地凍,馬從戎照例凍出了個粉紅色的小鼻尖,進入霍宅之后便是四面八方的談笑風生。安德烈像匹金鬃烈馬似的,逆著風從宅后一路狂奔到宅前,專為迎接秘長也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對著他親親熱熱的連拍帶打,問東問西。安德烈一邊語無倫次的回答,一邊望著秘書長的鼻尖微笑,因為聯想起了粉紅鼻頭的白貓。

    及至見到了霍相貞,馬從戎收斂笑容嚴肅了身心,斯文恭敬的向大爺問了安?;粝嘭懕臼钦跁狼皩懽?,這時抬頭對著他笑了一下:“你倒是有個好人緣兒,小老毛子剛才一聽你來,當場就瘋跑出去了?!?/br>
    馬從戎見霍相貞仿佛是心情很好,渾身的骨頭一輕,登時就沉靜不下去了。邁步走到衣帽架前,他很欣賞的望著上頭那頂海獺帽子,同時開口笑問道:“大爺,我給您置辦的這件皮貨怎么樣?您頭上戴著它,到西伯利亞都不帶冷的?!?/br>
    霍相貞低下頭,自顧自的擰上了鋼筆帽:“在這兒戴就太熱了?!?/br>
    隨即他起了身,把鋼筆往筆筒里一擲:“太熱了,亦是十分痛苦?!?/br>
    馬從戎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登時有些忸怩:“大爺……”他訕訕的微笑:“您看您,剛見面就拿我開玩笑?!?/br>
    霍相貞又看了他一眼,然后也是笑,因為一直認為他的臉皮是奇厚無比,沒想到居然也會忸怩,這實在是堪稱滑稽。

    馬從戎見霍相貞忙忙碌碌,便識相的退了出來。把安德烈單獨叫到身邊,他開始詢問大爺的近況。安德烈本來對他就親,又認定了他是大帥的“愛人”,所以有一說一,毫無隱瞞。講到半路,馬從戎叫了停:“慢著,你說誰來了?”

    安德烈坦然的望著他:“白少爺?!?/br>
    馬從戎以為自己聽錯了,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哪位白少爺?”

    安德烈不是很會形容,所以特地思忖了一下才答道:“是像姑娘的白少爺?!?/br>
    馬從戎大驚失色,一拍大腿:“他怎么來了?”

    安德烈被他問傻了,對著他不住的眨巴藍眼睛:“他……是坐火車來的?!?/br>
    馬從戎感覺安德烈的中國話還是不夠清楚,所以當天下午,把李天寶又叫了過來。李天寶笑嘻嘻的,倒是主動開了口:“秘書長,告訴您件新鮮事兒,不知道您聽沒聽說,反正我是剛知道——就是咱家原來那個白少爺,跟連軍長,好上了?!?/br>
    馬從戎聽聞此言,沒拍大腿,只是瞪著眼睛凝視了李天寶:“誰和誰?”

    李天寶笑道:“白少爺和連軍長??!我聽連家衛士說的,真假不敢保,反正人家的確是這么告訴我的?!?/br>
    馬從戎聽到這里,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抬手摸了摸自己漆黑的小分頭。像被那口涼氣噎著了似的,他半晌沒說出話來。

    然后放下了手,他決定裝聾作啞,權當不知道。

    馬從戎為霍相貞cao辦出了一個很熱鬧的新年,然而霍相貞心不在焉,眼睛只看外界。閻蔣雙方隔空打起了罵戰,因為雙方的罵法都是掃射式的,故而霍相貞人在商丘,也中了幾彈,被一位國民黨元老罵為“不學無術、jian詐成性”?;粝嘭懏斈瓯贿B毅罵出了后遺癥,最恨旁人說他不學無術,所以見了這八個字的前四個字,登時氣了個倒仰;隨即發動反擊,痛斥元老是“蒼髯老賊,皓首匹夫”。

    一來一回的罵戰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月,閻在北邊罵,汪在南邊和,蔣在中央受了夾擊,最后詞窮而敗,于是新年一過,南京政府干脆開除了汪兆銘的黨籍。

    此舉一出,全國大嘩?;粝嘭憣彆r度勢,和連毅聯名發表通電,要蔣下臺,擁戴閻錫山為全國陸??哲娍偹玖?。通電一發,響應云集,不出半個月的工夫,閻錫山當真就職,然后步了汪先生的后塵,南京政府對他不但是開除黨籍,而且解除一切職務,甚至發了通緝令。

    局勢緊張到了極點,大戰一觸即發?;粝嘭懸贿呎{兵遣將,一邊把馬從戎攆回了天津。通電不能白發,擁戴也是有條件的,他引而不發的把矛頭指向了山東,同時從閻的手中又索要了一大批軍餉。

    如此又過了一個月,反蔣的聯軍在鄭州召開會議,要商討作戰計劃、確定作戰目標?;粝嘭懞瓦B毅又見了面,連毅笑模笑樣的抓過了他的手,將個小東西拍進了他的掌心:“摩尼托我給你帶個玩意兒!”

    霍相貞收回手一瞧:“什么?”

    連毅笑道:“平安符,從少林寺求回來的,你一個,我一個?!比缓笏靡庋笱蟮男α艘宦暎骸昂⒆拥故呛煤⒆?,誰對他好,他都記著?!?/br>
    霍相貞沒說什么,低頭把平安符掛上了脖子。連毅橫了他一眼,隨即又是一笑。

    會議連著開了幾天,結束之后,眾位將領離開鄭州,各歸各位?;粝嘭懸不亓松糖?,那枚小小的護身符貼著他的身,像一顆小心臟似的,和他的心呼應著跳。

    又過了幾日,南京政府向北方聯軍發出總攻擊令;于是霍相貞揮兵北上,一路打進山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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