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領袖不僅剝奪了他在內塔的職位,還讓他自請摘去少校軍銜。 “殿下, 我先去看看,請您稍等?!迸c花簡一同前來的是帶著午餐的艾麗莎——她照顧花策也有半月,每頓飯都是親自下廚,花簡在走廊上與她碰面,順道結伴而行。 “嗯?!?/br> 醫生與護士狼狽地跑出病房, 看到艾麗莎如蒙大赦。 “艾麗莎小姐, 你快去看看公爵吧,他又不肯配合檢查了?!?/br> 艾麗莎輕輕嘆了口氣, 溫婉美麗的臉上帶著幾分輕愁。 “我知道了, 你們晚一些再來吧?!?/br> 女官落落大方, 從容優雅, 話語輕柔卻奇異地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病房中光線昏暗, 窗簾緊閉, 光源也全部關閉,艾麗莎只能隱約看到有個身形蜷縮在房間角落。 “公爵大人?”她將手中提著的飯盒放到桌上, 聲音溫柔得仿佛是在呼喚受驚的幼子。 向來意氣風發甚至可以說目空一切的哨兵此刻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般躲藏在厚厚的窗簾之下, 沒有對來人的呼喚做出任何反應。 艾麗莎貴為一國公主,卻受祖國長年內亂紛爭之苦,可以算是自小流落他鄉。但她身上仍舊保留著公主的氣度與優雅,又不像一般貴族少女般天真與不諳世事。 她平和堅忍, 成熟內斂,有洞悉事物真相的眼光,以及仿佛能包容一切的胸襟。 “公爵大人,您為什么又不愿接受身體檢查?”艾麗莎緩緩走到窗邊,沒有立即掀開窗簾,蹲下身耐心十足地問道,“昨天您不是和我約定好了嗎?今天會乖乖接受檢查的?!?/br> 花策沒有給她回應,反而將自己高大的身形縮得更小。 艾麗莎無奈地嘆了口氣,稍稍掀開窗簾,露出了那一頭金色的短發。 花策把臉埋在手臂之中,赤裸的雙腳交疊著,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公爵大人……”艾麗莎試探性地伸出手,卻在碰觸到對方頭頂前被緊緊攥住了。兩人雖有互相愛慕之意,但艾麗莎素來對他態度疏遠,花策也從不敢冒犯,這段時間反倒是兩人接觸得最多的時候。 花策手掌寬厚有力,卻無比冰冷。 “不要……不要碰我……艾麗莎……你也走吧……你也不要再管我了……” “既然如此,您為什么不放開我?”艾麗莎露出淡淡的笑意,赭色的瞳仁中散發著柔亮的光芒,“小策,我不會在這個時候讓你一個人的?!?/br> 花策母親早亡,父親對他要求嚴苛,嚴厲遠大于關懷,這養成了他自卑自傲,渴求關注又無法容忍失敗的性格。 艾麗莎知道他在嚴格意義上絕算不上一個好人,但有的時候感情就是如此不講道理。第一次見面,對方還只是一個年少的小公爵,雖然不像她一樣身在他鄉,但她從他身上感受到了與自己一樣的孤獨。 她看著對方每次在兩位小殿下獲得父母關懷時掩藏起羨慕與痛苦,看著他一個人努力奮斗渴望獲得關注與肯定,心中不禁產生了共鳴與愛憐。 她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在對方的追求前還是追求后產生的,但她知道自己的內心并做不到如同外在表現得那么淡然與疏遠。 一位帝國公爵,天之驕子,對誰都冷酷無情不可一世,卻唯獨對她癡心不改,愛慕有加。 艾麗莎承認自己的心動,卻也明白兩個人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他們在年紀、身份還有觀念上的差距太大,即便勉強走到一起,最終可能也只是讓世界上多一對怨侶。 花策已太久沒聽過對方如此稱呼自己,猛然抬頭,甚至一時忘記了傷心與難過。 艾麗莎有一頭柔順又美麗的棕紅色長發,讓她看起來無比溫暖。 “艾麗莎,連你也來可憐我嗎?” 花策帶著些許憤怒與受傷,卻沒有像對其他人那般對著面前美麗的女性發脾氣。 艾麗莎摸了摸他胡子拉碴的臉頰,笑道:“小策,我不覺得自己還有其他人是在可憐或者嘲諷你。一定要說的話,我認為那應該叫做關心。兩位殿下十分擔心你,你的同僚們也經常來詢問你的情況,希望你能盡早歸隊?!?/br> 花策放開她的手,死氣沉沉地冷笑道:“你不用騙我,我知道的,他們都在等著看我笑話。都在等待著給我的這次失敗送上同情與憐憫,來讓自己毫無成就的人生獲得滿足?!?/br> 艾麗莎憂愁地望著他,“這就是你不想見任何人的原因嗎?” “沒錯!他們一個個都是來笑話我的,笑話我的失敗,嘲諷我的無能,看著我被父親大人革職懲罰,他們一定覺得大快人心吧!” 無法容忍失敗的人或許并非是因他多精益求精,而僅僅只是太過軟弱而已。 艾麗莎突然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那是很輕很輕的聲音,也是很輕很輕的力道,花策卻捂著臉完全呆住,黯淡的瞳眸里也漸漸蓄起了受傷的淚水。 艾麗莎直視著他的眼睛,用不同于平時的認真嚴肅語氣,一字一句道:“我知道被人同情憐憫的滋味,可我從不認為一個人富有同情與憐憫之心是一件壞事。你的無法接受不足以成為他人更改高貴品格的理由,你能做的只有讓自己變得不用再接受同情,或者強大到能坦然面對憐憫。你是帝國最年輕的公爵,是內塔年輕一代中最優秀的哨兵,這樣的頭銜幾人能夠擁有?你合該為此自豪??蓛炐悴⒉灰馕吨粫?,沒有人一生都不會失敗。難道你要把自己的驕傲用在無法接受失敗上嗎?維持驕傲的辦法難道不是在逆境中也能站起來,永不言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