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格拉妄想癥候群_分節閱讀_33
楊少君啞然失笑:“那你覺得現在這樣好嗎?” 蘇小囝搖頭:“不好,我覺得爸爸很傷心。我還是喜歡他原來的樣子,就算他老是罵我教訓我……”咬咬嘴唇,“我也喜歡爸爸開心的樣子?!?/br> 楊少君摸著他柔軟的頭發,笑道:“是啊,雖然你爸爸以前脾氣又壞又硬,但還是他原來的樣子比較可愛一點?!爆F在的蘇黔,就像一只拔光了刺的刺猬,極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削減著自己的存在感。膽小,無害??芍挥醒b滿了刺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李夭夭溜出來,看到楊少君和蘇小囝坐在外面,一顛一顛晃過去,一把揪住蘇小囝的臉往下扯,齜牙咧嘴地逗他:“喲,小朋友,不哭鼻子啦?” 蘇小囝拼命拍他的手,拍開以后躲進楊少君懷里,一臉警惕地瞪著李夭夭。李夭夭的手追過去繼續捏,蘇小囝對著他的手指一口咬下去,李夭夭氣急敗壞地抽回手指,抓住他的小爪子塞進自己嘴里也惡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哼哼:“扯平!” 蘇小囝被他捉弄的大聲尖叫,又氣又惱地瞪著他:“你!你欺負小孩!你幾歲了你!羞羞臉!”說完沖著他刮臉皮。 李夭夭挑眉,吊兒郎當地把剛剛被他咬的滿是口水的手指又往他嘴邊送:“老子剛才噓噓,摸完鳥沒洗過手,來啊來啊,你再咬幾口!” 蘇小囝氣的臉都紅了:“你!你吃飯前不洗手!你不講衛生!” 李夭夭嗤之以鼻:“講衛生是什么東西,老子當年跟師傅挖蚯蚓吃的時候,你還在娘胎里沒出來呢!” 蘇小囝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跟木樁一樣僵住了。 李夭夭不停用手指戳蘇小囝的臉,蘇小囝跳起來跟他撲做一團,小沒正經和老不要臉在地上滾來滾去,不一會兒就嘻嘻哈哈地成了玩笑似的打鬧。 楊少君安靜地坐在長椅上,看著蘇小囝的笑臉,安慰地笑了笑,心想:這樣也挺好,何必讓小孩攙和進大人苦惱的世界里。 屋子里是蘇謝惜述說著在香港遇到的搞笑的案子的說話聲,時不時傳來眾人捧場的笑聲。外面是李夭夭和蘇小囝嘰嘰喳喳地斗嘴和打鬧。 楊少君用新買的火機點了根煙,昏暗的燈光下,煙蒂的紅光忽閃忽閃,代表著他小小的世界。熱鬧都是他們的,與他無關。 第三十五章 自從蘇維來了以后,就住在別墅里面。他也沒有工作,大黃又不在,他每天大量的時間就用來照顧蘇黔。他已經把話說白了,不怎么支持楊少君跟自己哥哥在一起,所以很多時候態度都比較抵觸,臺面上不說,但是楊少君能感覺的到他的防備,結果能見蘇黔的時間就少了很多,有時候兩三天都輪不到他照顧,就兩三天見不到人。 這樣一來,楊少君反而不自在了。明明就在一個屋檐下,他也關心蘇黔的情況,可是連看都看不到這算什么事情?于是楊少君死皮賴臉的毛病就上來了,有事沒事去蘇黔那個屋子里逛逛,一會兒敲開門笑嘻嘻地說“你們渴不渴???要不要我給你們倒杯茶???”一會兒削兩盤水果送上去,一會兒又跑上去說咖啡機用不來問人怎么用,結果把蘇維這種一貫冷靜的家伙都弄得火大了,但就是拿他沒辦法。 某天晚上,好容易等到蘇維去休息了,換老孟進去當值。蘇維走出來看到楊少君站在樓梯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重重地嘆了口氣,走上前:“少君,我以前都沒有發現你惹人厭的本事這么厲害?!?/br> 楊少君笑瞇瞇地拱手:“過獎過獎?!碧K維就面無表情地繞開他走了。 楊少君看著蘇維的背影,恍惚間有種奇異的感覺。蘇維現在給他的感覺就是十年前的蘇黔給他的感覺,而現在的蘇黔給他的感覺卻是十年前蘇維給他的感覺。一切都亂套了,他快迷茫的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老孟當班半小時以后,楊少君溜進蘇黔的房間里,哄著老孟讓他來當班。老孟兩個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剛哭過的樣子,楊少君嚇了一跳,附在他耳邊問:“出了什么事情???”老孟搖搖頭,說:“我回房間看電視了?!苯Y果就抹著眼睛走出去了。 楊少君到床邊坐下,床對面的電視機里面在放韓劇。老孟覺得要喚起蘇黔的情感,不應該去聽那些干巴巴的新聞,還是看點男男女女談情說愛的片子比較好,結果就找了個放韓劇的臺,老孟看,讓蘇黔聽。老孟自己最近因為蘇黔的事情也很弄得很感傷,就有點多愁善感,結果看到韓劇里女主角得了絕癥在那里跟男主生離死別,一個沒忍住,堂堂八尺男兒自己先淚奔了。 楊少君哭笑不得地看著電視里一男一女坐在床邊執手相看淚眼的畫面,結果蘇黔很平靜地說:“沒營養的肥皂劇,孟叔走了就關掉吧?!?/br> 楊少君沒關電視,把聲音調小了一點,問蘇黔:“剛才都放了什么內容???你沒看到,老孟哭的鼻子都紅了?!?/br> 蘇黔說:“好像是女的得了什么病要跟男的分手,男的不肯,然后就在那吵?!?/br> “噢?怎么吵的?” “女的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哥哥你,我只是看上你的錢。男的說,我喜歡你,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要照顧你一輩子。女的說你快滾我不想再看到你之類的——是說**的故事嗎?我一直聽女的在叫哥哥?!?/br> “嗤……”楊少君忍著笑問:“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吧。剛才你說男的怎么說的來著?” “我喜歡你……”蘇黔嘴巴張了一會兒,又閉上了。 楊少君無聲地笑,看蘇黔還是一副正經的樣子,覺得他這個樣子可愛極了。電視里面的男女還在不合時宜地哭,楊少君心一煩,換臺了。 電視里沒什么好片子放,他換了一輪,結果停在了《喜洋洋和灰太狼》上面。蘇黔聽了一會兒,覺得里面的人說話聲音怪幼稚的,問:“動畫片???” 這時候楊少君的手機震動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局里面來的電話,于是走出房間去接電話。 電話里,他的上司很激動地說:“少君啊,你不得了??!你讓我們去查的那個人跟你什么關系???一查一個準!我跟你說,那個公司真的有,他的職位也是真的,也是巧啊,廣州警方那邊正好有個臥底插在里面,聽說我們要查他,那里出了點力,找了個線人出來,查到他還真是那里面的人!隱藏的很好的一個大頭就被你揪出來了??!哎呀,你們什么關系???” 楊少君捏電話的手猛地捏緊了手機,過了半晌才慢慢放松:“一個過去的朋友?!?/br> 上司追問:“關系好不好?這個人可關鍵了??!我們現在不能打草驚蛇,你要是能從他這里套點東西出來,大功??!” 楊少君突然覺得喉嚨有點發緊。他本來以為自己不在乎那個人的,但被證實了,心里面滋味還是很不好受的。他說:“關系……挺好的?!?/br> 電話那里靜了兩三秒沒聲音,然后上司說話的口吻就有些曖昧了:“少君啊,你能勝任嗎?你要是成功了,蘇黔這邊的這個案子也就可以結了,你將功抵過,不光你開槍那件事沒事了,多出來的還有大大的功??!明年升正科沒問題??!” 楊少君低聲說:“我知道了,這件事該怎么做你讓我好好想一想?!?/br> 掛了電話以后,楊少君翻出丁承峰的號碼,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又把手機合上了。 他回到房間里,蘇黔還是安靜地躺在那里,不知道到底沒有在聽動畫片,還是已經睡著了。自從鬧過那次跳樓事件以后,蘇黔抑郁癥的情況已經漸漸有所好轉了,本來難過的吃不下睡不著,現在正常吃喝以及和人交流已經沒有大礙了。至于卡普格拉妄想癥的事情,因為案例非常少,治療起來也很棘手,關于要不要動手術的事情醫療隊那邊還吵不下來一個結果。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大家都知道精神疾病治起來是急不得的,而且搞不好以后反反復復不知道要折騰多少年,所以現在也只有耐心地等著了。 過了一會兒,楊少君拉起蘇黔的手,用自己兩個手掌夾著,蘇黔沒反抗。 兩個人靜靜地看完一集動畫片,期間放到好笑的地方,楊少君也跟著吃吃笑了兩聲,蘇黔往他的方向側了側頭,沒笑。 動畫片結束,楊少君問蘇黔:“你想干什么?聽廣播還是繼續看電視,或者我給你念故事?帶你出去走走?” 蘇黔說:“我病了這么久,公司的事情怎么樣了?” 自從蘇黔病了以后,一開始還掛心公司的事情,后來就不問了,過了這么久,這是他第一次再次重提公事。楊少君很稀奇地說:“我不知道你公司的事啊,剛才老孟在你怎么不問?” 蘇黔不說話。 楊少君摸摸自己的耳朵:“應該還好吧,你大姐今天早上又去公司了,有他們看著,肯定沒事情。你們家這么多錢,總不至于你休息幾天錢就沒了?!?/br> 蘇黔嗯了一聲,沒多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楊少君關掉了電視:“跟我聊聊吧,說說你的事——嗯,講你以前的事情?!?/br> 蘇黔過了幾秒鐘才說:“講什么?” “隨便啊,講點有意思的事情,像你們上流社會的人紙醉金迷的生活肯定不少吧?” 蘇黔搖頭:“就是工作?!鳖D了頓,“工作很忙,很累?!?/br> 喲,楊少君稀奇,難得聽蘇黔說自己累。他說:“你自己當自己老板,為什么不能給自己放放假?我認識一些其他的大老板,感覺他們每天就是喝酒招.妓玩玩小明星什么的,我都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工作?!?/br> 蘇黔說:“那他們生意肯定做不好,玩票的,要么就是有背景,只要掛個職位拿錢的那種,不是真的做事情的?!?/br> 楊少君玩弄他的手指:“錢賺的差不多也就行了,我以前聽你說你還要拓展生意什么的,何必呢,我覺得你們家的錢已經多得夠吃幾輩子了,沒必要把自己弄得這么累?!?/br> 蘇黔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工作也很忙?!?/br> 楊少君笑:“我沒辦法啊,我又不是自己老板,我不干就有別人干,那我就要收拾包袱被人趕回家喝西北風了?!?/br> 蘇黔說:“我不做生意就有別人做。要么進步,要么退步?!?/br> 楊少君暗暗嘆氣。他其實知道蘇黔一直都是完美主義的人,苛求別人,更苛求自己。 他低下頭摩挲著蘇黔的手指,好像發現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樣,夾著他手指一根根刷過去。蘇黔掌心上rou很多,捏不到骨頭。自從他病了以后就瘦多了,現在除了手心還rourou的,其他地方都沒幾兩rou了。 楊少君說:“聊聊你兒子吧?!?/br> 蘇黔偏過頭,幾秒鐘以后輕聲說:“我對不起他們母子?!币郧疤K黔不懂汪文究竟在想什么,自己從來也沒有苛待了她,工作的確是忙,但他潔身自好,從不招惹鶯鶯燕燕,除了工作之外的時間大多數還是會待在家里的。他覺得這就是婚姻,汪文連孩子都養的這么大了,難道還妄想著浪漫,妄想著丈夫天天在家哄著他?然而這段時間以來,他漸漸想明白了。蘇父蘇母很是相愛,蘇黔二十來歲的時候父母就把擔子丟給他,自己周游世界重溫浪漫去了,蘇黔那時候不覺得,現在想來卻滿心羨慕。他覺得汪文說的沒錯,自己其實從來沒有愛過她,一直都只是因為生命中的“應該”,“應該”娶妻生子了,他就把那個女人扯下水了。即使是呆在一個屋檐下,他也并沒有認真地去關心過汪文,甚至連她懷了二胎也不知道。同居而離心,這種折磨,的確是…… 楊少君輕輕摸著他的頭發:“嗯,都過去了?!?/br> 蘇黔說:“以前除了工作,我都會回家陪他們。我會安排禮拜六帶小囝去游樂場,禮拜天帶他去動物園,不僅按照我的日程安排來,而且我好像沒有問過他,他自己想去哪里。我這個爸爸當得有點——自以為是了?!?/br> 楊少君微微一愣。他這是第一次聽到蘇黔對自己說前妻和兒子的事情,而且還是第一次聽到蘇黔反省自己! 蘇黔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