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格拉妄想癥候群_分節閱讀_13
楊少君有點猶豫,盧老先生看了他一眼,說:“想到什么就說出來,不要回避。你以為不是的那個原因,很可能才是主要的原因。出于潛意識的自我保護機制,人總是喜歡逃避自……” 楊少君悻悻地打斷:“別,別,您一說我就想起蘇維先前那樣,受不了?!闭f著還搓了搓胳膊。自從蘇維在海外學成歸來以后,一口一個心理學,種種行為都要被他頭頭是道的分析一遍,弄得楊少君好不郁悶。他說:“他……很不喜歡我的鈴聲?!?/br> 盧老先生擱下筆:“不喜歡?” 楊少君癟癟嘴:“有點受刺激。他砸了我兩個手機,有時候還會失控……” 盧老先生一頭黑線:“那你為什么還堅持不換?” 楊少君想起當年他和蘇維背靠背坐在X中的墻頭上,蘇維遞了一個耳機給他,告訴他這是他最喜歡的音樂,當時耳機里傳出的就是病態天使《Bless Are The Sick》。他還記得那時候蘇維拉過他的手附在自己的心口,問他有沒有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很有力,很澎湃的心跳聲。 楊少君回過神,不由自主地哂笑:“習慣了吧。十幾年了,以前有個人告訴我,每天早上起床后聽著這首歌,會感到一天充滿了能量。那以后我就每天早上都聽,后來就設成手機鬧鐘了?!?/br> 盧老先生說:“你放給我聽聽?!?/br> 楊少君打開手機,甚至還沒放完前奏,盧老先生就捂著胸口說:“行了行了,人老了,這種什么金屬音樂心臟受不了啊?!?/br> 楊少君訕訕關掉手機鈴聲,盧老先生問他:“十幾年前給你聽這首歌的家伙肯定在叛逆期吧?像我這種老頭子聽啊,確實吃不消?!彼nD一會兒,“會讓人聯想到破碎和死亡啊……” 楊少君咬著嘴唇沉默了。他必須承認,蘇維當年的確處在叛逆期,喜歡翻墻,喜歡逃課,喜歡搖滾和嬉皮士,喜歡一切看起來不尋常的東西。然而前不久和他再重逢的時候,蘇維已經完全改變了,變得沉穩冷漠,不聽搖滾,不抽煙不喝酒。這樣一想的話,就像蘇維說的,只有他一個人還沉浸在過去的世界里,而世界已經邁出了整整十年的腳步。 14、第十四章 楊少君去服了兩年的兵役。很快他就在部隊里結識了新的朋友——睡在他上鋪的丁承峰。 丁承峰是廣州人,和楊少君同年,因為高考考砸了而被家長送來服兵役,為了以后能容易的獲得公務員的身份。因為上下鋪的關系,兩人互相照應,沒多久就混熟了。 有一回部隊里放假,十幾個要好的兵聚在一起出去大吃一頓。酒足飯飽后,仗著酒勁,有人提議每人說一件過去最不堪的事情。有人說自己曾經偷過老師的內褲;有人說自己曾經在公交車上摸過女人的屁股;楊少君回憶自己前十八年的不堪,最后給出的答案是:“我曾經偷偷跟蹤一個女人回家,趁她上廁所的時候從窗戶往里丟炮仗;連續一個禮拜半夜三點摁完她家門鈴就跑?!?/br> 眾人哄堂:“那女的誰啊,你跟她有仇???” 楊少君搖頭:“沒有。那女的,現在是我后媽?!?/br> 輪到丁承峰的時候,他一口干了半杯二鍋頭,笑的醉眼迷離:“我高中,暗戀我班主任,”豎起三根手指手指,“三年?!?/br> 一片哄然中有人問他:“你班主任比你大多少歲???” 丁承峰干完了剩下那杯二鍋頭,被嗆的涕泗橫流。他抹掉眼淚擤掉鼻涕,笑呵呵地說:“十三歲吧?!?/br> 人們都在起哄或是喝倒彩,只有楊少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摁住了他再去開新酒的手。 這出鬧劇中,得到起哄聲最多的是一個一向靦腆內斂的男人。他喝了三杯酒,突然變得沉靜冷酷,在輪到他的時候,他面無表情地說:“我被男人插過屁.眼?!?/br> 說完這句話后酒桌大概靜默了兩三秒,然后爆出的是前所未有巨大的起哄聲。每個人都充滿好奇或敬畏地看著他,或純潔或別有所圖地問著:“有什么感覺?爽不爽???” 那個男人依舊面無表情地用最平淡不過的口吻說:“很痛。也很爽?!?/br> 在接下來的酒局里,每一個人都竭力展現自己最豪放的一面,有的為了消除尷尬,有的是真的喝醉了,還有些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別有用心。 晚上一群醉兵勾肩搭背回程的路上,走著走著就少了兩個人。 楊少君和丁承峰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并肩站在荒郊一片隱蔽的樹叢里了。 一陣涼風吹過,楊少君哆嗦了一下,忽然就回頭問道:“你班主任……男的女的?” 丁承峰瞇著醉眼看了他半晌,猛地激靈了一下,然后就撲上去開始啃了。 這是楊少君第一次和男人發生關系。就在一個月下無人的樹叢里,兩個喝醉酒的新手莽撞地用這種方式宣泄。 當丁承峰因為疼痛而慘叫時,楊少君眼前卻清晰地突然浮現出一張人臉來。 和蘇維很像,只可惜僅僅是像而已。一張總是微微仰著,用冷漠和不屑的表情來看他的,欠揍的臉。 楊少君因為這個想法,在感到罪惡和畏懼的同時,心底又升騰起一股一樣快感——如果有一天能騎在那個該死的狗眼看人低的混蛋身上,把他弄得慘叫連連的話…… 帶著這個新奇的幻想,他只用了兩分鐘的時間就成功繳械了。 盧老先生說:“按照你目前的描述,我懷疑他得了卡普格拉妄想癥,屬于精神分裂癥的一種。這個病很罕見啊,我老頭子干這行這么多年也沒見過實例,只從書上看到過,聽朋友說過?!彼D了頓,“我只是聽你說,沒有親眼看到,也不能對他的情況下結論?!?/br> 楊少君試著重復:“卡拉……普格?什么玩意兒?” 盧老先生笑了笑:“卡普格拉妄想癥?;颊邥J為自己的愛人被相貌相同的人冒名頂替了。如果癥狀更嚴重的話,他甚至會認為身邊所有的人都被人頂替……” 楊少君想到蘇黔昨晚的話,心里一沉:完了!看來他真病的不輕了! 盧老先生說:“真是精神分裂癥的話就比較麻煩了。他除了懷疑你們的身份之外還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有沒有攻擊他人的傾向?如果有攻擊行為的話,可能還是送到精神病院比較好?!?/br> 楊少君脫口而出:“不行!” 盧老先生看著他。 楊少君咬牙用力地說:“他目前還沒有攻擊行為。老前輩,你能不能開點藥給我?” 盧老先生嘆氣:“年輕人啊,你知道就算是身體生病也不能光吃藥不看醫生,何況是心理生病了呢?” 楊少君有點煩躁地把手伸進兜里掏煙,拿出煙以后又停下看了眼盧老先生。盧老先生搖搖頭,又點點頭:“你抽吧?!?/br> 楊少君彈出煙點上,一言不發地深深吸了數口,彈掉煙灰,說:“我今天沒帶他過來,就是怕刺激他。老前輩,你要是有時間,能不能跟我走一趟?我帶你過去看看他。不過——你最好能不要刺激他?!?/br> 盧老先生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什么叫不刺激?” 楊少君說:“關于他的病?!?/br> 盧老先生問他:“你為什么這么怕他知道自己的???” 楊少君又吸了口煙:“你、你不懂他。他這個人,很自以為是,很要強。你跟他說,他也不會信,他只相信他自己。你要是跟他說破了,你會覺得我們在威脅他,然后……反正肯定會更糟糕?!?/br> 盧老先生哈哈大笑,挪過去拍他的肩:“你倒是很了解他。做得很對,年輕人,像他這樣的情況,現在是最沒有安全感的,不能再讓他受刺激。放心吧,我是精神分析師,怎么做我比你要清楚啊?!?/br> 楊少君把盧老先生帶回了蘇家別墅。因為昨天的事情,蘇黔給自己放了三天假,所以呆在屋子里沒出門。楊少君帶著盧老先生去找他,敲了門,里面半天沒回應,自己試著開,卻發現門居然從里面反鎖了。楊少君嚇了一跳,拼命拍門大喊蘇黔的名字,差點就要撞門的時候,門總算被打開了。 蘇黔黑著一張臉把門打開,先瞪他一眼,看到旁邊的盧老先生時居然受驚地往后跳了一步,用一種很是質疑的目光把盧老先生從頭打量到腳:“你是誰?” 盧老先生笑的很和藹:“蘇先生,您好,我是新民日報的主編。我今天是來采訪您的,可以抽出兩個小時的時間給我嗎?” 蘇黔眉頭直皺,雙手抱胸,一副拒人于千里外的姿態:“你有預約?” 盧老先生還是笑瞇瞇的:“有啊,蘇先生,我三個月前就跟您秘書預約過了,她說您今天放假在家,我就來碰碰運氣,不知道蘇先生肯不肯給個面子???” 蘇黔根本不記得有這么件事,于是走進房間給秘書打了個電話。在此之前楊少君就給他的秘書傳過口訊了,搬出自己的身份來說這是警方的一些安排,秘書不敢多問只能按照他說的做。蘇黔掛了電話以后還是有點將信將疑的,不過人都站在這里了,他只好把人放進來。 楊少君和盧老先生一進屋,立刻發現屋子里一團亂,明顯有被翻動過的痕跡。蘇黔以前是最要求整潔干凈的,秘書偶爾理錯一份文件的順序都會差點被他辭掉,楊少君要是拿了什么東西不放回原位也能被他用極有殺傷力的眼神瞪的毛骨悚然,蘇黔是絕對不允許別人翻他房間的——很顯然,在他們進去之前,蘇黔正在房間里亂翻。 事實上,如果楊少君打開抽屜和衣柜看一眼的話,一定會嚇一跳——里面的東西被翻得一團亂,幾乎所有東西都曾被蘇黔拿出來丟到地上,他們敲門之后,蘇黔才慌張地把所有東西全都草草塞進去合上。 不一會兒,楊少君又走出房間,替他們掩上門,把空間留給盧老先生和蘇黔單獨談談。 兩個小時以后,盧老先生總算從房間里出來了。楊少君掐滅手里的煙迎上去:“怎么樣?”連老孟都從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很是憂心地看著盧老先生。 盧老先生看了眼桌上的煙灰缸,里面裝了七八根煙蒂。他搖頭:“不太樂觀啊——比我想的情況還要糟糕一點。不好說,我跟他約了時間,明天再來?!?/br> 楊少君不知該喜該憂,只能努力往好的方向想:“那他還算是信任你?” 盧老先生笑:“老頭子干了幾十年的心理輔導,要是連門都進不去,我現在只能出去開導流浪小貓嘍!” 把盧老先生送出門,楊少君堅持要他開點能緩解蘇黔病情的藥給自己。盧老先生很為難:“楊警官啊,精神類藥物真的不能亂吃?!?/br> 楊少君苦笑:“盧醫生,有些情況我沒有跟你說——很抱歉有些事情我不得不隱瞞,但他的情況可能比你想的還要糟糕?!彼乱庾R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