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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鋒聽了這幾句渾沒來由的話,如墮五里霧中,連問:“甚么話?” 黃蓉道:“我一字一句的說給你聽,決不增減一字,請你解給我聽。我沒見兩人的面,不知那男的是誰,也不知女的是誰。只聽得那男的一邊挖坑說道:’我殺了歐陽克之事,若是傳揚出去,那還了得?!桥牡溃骸笳煞蚋易鞲覟?,你既害怕,昨日就不該殺他。他叔父雖然厲害,咱們遠走高飛,他也未必能找得著?!?/br> 歐陽鋒聽黃蓉說到這里便住了口,接著道:“這女子說得不錯啊,那男的又怎么說?” 他們二人一問一答,只把楊康聽得更是驚懼。 這時月光從廟門中斜射進來,照在神像之前,楊康避開月光,悄悄走到黃蓉背后,但聽她道:“那男的說道:’妹子,我心中另有一個計較。他叔父武功蓋世,我是想拜他為師。 我早有此意,只是他門中向來有個規矩,代代都是一脈單傳。此人一死,他叔父就能收我啦!‘” 黃蓉雖未說出那說話之人的姓名,但語言音調,將楊康的口吻學得維妙維肖。楊康自幼長于中部,母親包惜弱卻是臨安府人氏,是以語言兼混南北,黃蓉這么一學,無人不知那人便是楊康。 歐陽鋒嘿嘿冷笑,一轉頭不見了楊康所在,忽聽拍的一響,又是“啊喲”一聲驚呼,只見楊康站在月光之下,右手鮮血淋漓,臉色慘白。 原來楊康聽黃蓉揭破自己秘密,再也忍耐不住,猛地躍起,伸手爪疾往她頭頂抓下。黃蓉學著他腔調說話之時,料知他必來暗算,早有提防,她武功遠比楊康為高,聽得風聲,當即側頭避過,這一抓便落在她肩頭。 楊康這一下“九陰白骨爪”用上了全力,五根手指全插在軟謂甲的刺上,十指連心,痛得他險些立時昏暈。 獨孤逸在那墻外聽得這一聲驚呼,心中一震,趕忙跳到廟門口,黑暗中看到黃蓉仍嬌俏的站著,于是又隱在大門一旁的黑暗中。 旁人在黑暗中沒看明白,都道他中了暗算,只不知是黃蓉還是歐陽鋒所為。眾人忌憚歐陽鋒了得,個個不敢出聲。 完顏洪烈上前扶住,問道:“康兒,怎么啦?哪里受了傷?”隨手拔出腰刀,遞在他的手里,料想歐陽鋒決計不能善罷,只盼仗著人多勢眾,父子倆今晚能逃得性命。 楊康忍痛道:“沒甚么?!眲偨舆^腰刀,突然手一麻,嗆啷一響,那刀跌在地上,急忙彎腰去拾,說也奇怪,手臂僵直,已是不聽使喚。 這一驚非同小可,左手在右手背上用力一捏,竟然絲毫沒有知覺。他抬頭望著黃蓉,叫道:“毒!毒!你用毒針傷我?!?/br> 彭連虎等雖然礙著歐陽鋒,但想完顏洪烈是金國王爺,歐陽克的仇怨總能設法化解,眼見楊康神色惶急,當下或搶上慰問。 或奔至黃蓉眼前,連叫:“快取解藥來救治小王爺?!眳s都盡量離得歐陽鋒遠遠地。 黃蓉淡淡的道:“我軟猖甲上沒毒,不必庸人自擾。這里自有殺他之人,我又何必傷他?” 卻聽楊康忽然大叫:“我……我……我動不來啦!”但見他雙膝彎曲,身子慢慢垂下,口中發出似人似獸的荷荷之聲。 黃蓉好生奇怪,一回頭見歐陽鋒臉上也有驚訝之色,再瞧楊康時,卻見他忽然滿面堆歡,裂嘴嘻笑,銀白色的月光映照之下,更顯得詭異無倫,心中突然一動,說道:“原來是歐陽伯伯下的毒手?!?/br> 歐陽鋒奇道:“瞧他模樣,確是中了我怪蛇之毒,我原是要他嘗嘗這個滋味,小丫頭給我代勞,妙極妙極。只是這怪蛇天下唯我獨有,小丫頭又從何處得來?” 黃蓉道:“我哪有怪蛇?這原是你下的毒,說不定你自己尚且不知?!睔W陽鋒道:“這倒奇了?!?/br> 黃蓉道:“歐陽伯伯,我記得你曾跟老頑童打過一次賭。你將怪蛇的毒液給一條鯊魚吃了,這魚中毒死后,第二條鯊魚吃它的rou,又會中毒,如此傳布,可說得上流毒無窮,是也不是?” 歐陽鋒笑道:“我的毒物若無特異之處,那’西毒‘二字豈非浪得虛名?”黃蓉道:“是啊。南希仁是第一條鯊魚?!?/br> 這時楊康勢如發瘋,只在地下打滾。梁子翁想要抱住他,卻哪里抱持得??? 歐陽鋒皺眉思索,仍是不解,說道:“愿聞其詳?!?/br> 黃蓉道:“嗯,你用怪蛇咬了南希仁,那日我在桃花島上與他相遇,給他打了一拳。這拳打在我的左肩,軟猬甲的尖刺上留了他的毒血。我這軟猖甲便是第二條鯊魚。適才小王爺出掌抓我,天網恢恢,正好抓在這些尖刺之上,南希仁的毒血進了他的血中。嘿嘿,他是第三條鯊魚?!?/br> 獨孤逸聽著黃蓉的分析,心里開心極了,心想:“蓉兒果真是聰明的很,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更聰明的人了?!?/br> 眾人聽了這幾句話,心想歐陽鋒的怪蛇原來如此厲害,又想楊康設毒計害死江南五怪,到頭來卻沾上了南希仁的毒血,當真報應不爽,身上都感到一陣寒意。 完顏洪烈走到歐陽鋒面前,突然雙膝跪地,叫道:“歐陽先生,你救小兒一命,小王永感大德?!?/br> 歐陽鋒哈哈大笑,說道:“你兒子的性命是命,我侄兒的性命就不是命!” 目光在彭連虎等人臉上緩緩橫掃過去,陰沉沉的道:“哪一位英雄不服,請站出來說話!”眾人不由得同時后退,哪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