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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丐道:“那自然是要見的,只是那jian徒所下之毒劇烈異常,兩位速服解藥,否則延誤難治?!?/br> 黃蓉道:“三位好意,極為感謝,且坐下共飲幾杯。想當年丐幫第十一代幫主在北固山獨戰群雄,以一棒雙掌擊斃洛陽五霸,真是何等英雄?!?/br> 當日他與洪七公、郭靖同在明霞島扎木筏之時,洪七公常跟她說些幫中舊事,以免她日后做了幫主,于幫中大事卻一無所知。那第十一代幫主的英雄事跡,便是那時候聽洪七公說的。 丐幫三老聽她忽然說起幫主舊事,互相望了一眼,都感十分詫異,心想憑她小小年紀,怎能知曉此事。 黃蓉又道:“洪幫主降龍十八掌天下無雙無對,不知三位學到了幾掌?”三丐臉上均現慚色,那降龍十八掌卻是未蒙幫主傳授一掌,反不及八袋弟子黎生倒得傳授一招“神龍擺尾”。 黃蓉又道:“剛才那位魯長老雖說擅于下毒,我瞧本事卻也平常。上個月西毒歐陽鋒請我喝了三杯毒酒,那才有點兒門道。這兩杯解毒酒,還是三位自己飲了罷?!闭f著將兩杯調有藥粉的藥酒推到三丐面前。 三丐微微變色,知她故意東拉西扯,不肯服藥。 那財主模樣的長老笑道:“姑娘既有見疑之意,我等自然不便相強。只不過我們一番好意,卻是白費了。我只點破一事,姑娘自然信服。兩位且瞧我眼光之中,有何異樣?” 獨孤逸、黃蓉一齊望他雙目,只見他一對眼睛嵌在圓鼓鼓一臉肥rou之中,只如兩道細縫,但細縫中瑩然有光,眼神甚是清朗。 黃蓉心想:“那有甚么異樣?左右不過似一對亮晶晶的豬眼罷啦?!蹦秦び值溃骸皟晌煌业难劬?,千萬不可分神?,F在你們感到眼皮沉重,頭腦發暈,全身疲乏無力,這是中毒之象,那就閉上眼睛睡罷?!?/br> 他這話語聲極其悅耳動聽,其中一股讓人欲罷不能昏昏欲睡之意,獨孤逸與黃蓉二人只覺得神倦眼困,全身無力。 獨孤逸心道不妥,心下默念靜心訣,腦中稍許清明。那丐又道:“此間大湖之畔,甚是涼爽,兩位就在這清風之中酣睡一覺,睡罷,睡罷!舒服得很,乖乖的睡罷!”越說到后來,聲音越發的柔和甜美,腦中的那絲清明漸漸淡去,兩人不知不覺哈欠連連,竟自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二人迷迷糊糊中只感涼風吹拂,身有寒意,耳中隱隱似有波濤之聲,睜開眼來,但見云霧中一輪朗月剛從東邊山后升起。 兩人這一驚非小,適才大白日在岳陽樓頭飲酒,怎么轉瞬之間便已昏黑?昏昏沉沉中待要站起,更驚覺雙手雙腳均已被繩索縛住,張口欲呼,口中卻被塞了麻核,只刺得口舌生疼。 獨孤逸立知是著了道,卻不知對方是什么邪法,見黃蓉如自己一般被捆在一旁,并無受傷,于是先安心。心下運力掙脫,卻發現那繩索紋絲不動,原來是以牛皮條混以鋼絲絞成,兩條手腕立刻勒出紅痕。 突然,一片冰冷的劍鋒在自己臉頰上輕輕拍了兩拍,獨孤逸轉頭橫眼瞧去,見是四個青年乞丐,各執兵刃守在身邊,那乞丐用劍鋒輕輕劃過,說:“再動,我可就不保證你的臉還能這樣了?!?/br> 另一年長些的乞丐說:“你別傷她,幫主待她不一般?!蹦切∑蜇ず吡艘宦?,站了回去。 獨孤逸坐定身子,不在掙扎,只側身移到黃蓉一旁,靠在一起。兩人定了定神,看那周邊的環境,這一看倒是驚呆了。 原來二人竟是置身在一個小峰之頂,月光下看得明白,四下都是湖水,輕煙薄霧,籠罩著萬頃碧波,心道:“原來我們已給擒到了洞庭湖中的君山之頂,怎地途中毫無知覺?” 黃蓉盯著那十余丈外的一座高臺,月光照在那高臺一旁,可清晰看到臺周密密層層的圍坐著數百名乞丐,各人寂然無聲,黃蓉心中暗暗心喜:“啊,是了,今日七月十五,這正是丐幫大會。待會我只須設法開口說話,傳下師父號令,何愁眾丐不服?” 過了良久,群丐仍是毫無動靜,黃蓉心中好生不耐,只是無法動彈,惟有苦忍,再過半個時辰,她手腳不動,已微感酸麻,只見一盤冰輪漸漸移至中天,照亮了半邊高臺。 黃蓉心道:“李太白詩云:’淡掃明湖開玉鏡,丹青畫出是君山?!斎胀嫔劫p月,何等自在,今夜景自相同,我和逸兒卻被縛在這里,真是令人又好氣又好笑!”月光緩移,照到臺邊三個大字:“軒轅臺”。 黃蓉想起爹爹講述天下大江大湖的故事,曾說相傳黃帝于洞庭湖畔鑄鼎,鼎成后騎龍升天,想來此臺便是紀念這回事了。 只一盞茶時分,那高臺已全部浴在皓月之中,忽聽得篤篤篤、篤篤篤三聲一停的響了起來,忽緩忽急,忽高忽低,頗有韻律,卻是眾丐各執一根小棒,敲擊自己面前的山石。 獨孤逸暗數敲擊之聲,待數到九九八十一下,響聲戛然而止,群丐中站起四人,月光下瞧得明白,正是魯有腳與那凈衣派的三個長老。這丐幫四老走到軒轅臺四角站定,群丐一齊站起,叉手當胸,躬身行禮。 那白胖老丐待群丐坐定,朗聲說道:“眾位兄弟,天禍丐幫,當真是天大的災難,咱們洪幫主已在臨安府歸天啦!” 此言一出,群丐鴉雀無聲。突然間一人張口大叫,撲倒在地。四下里群丐捶胸頓足,號啕大哭,哀聲振動林木,從湖面上遠遠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