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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未染挑了挑眉:“是如何的不一樣了?” 方枝兒端起玉盞抿了口茶,半晌,才道:“也不怕何姑娘笑話,嫁人前成日與樹木打交道,心思單純,想要的也就少,嫁人后呢,承蒙郎君恩寵,做了人上人,吃穿用度皆出自名家,難免貪戀這份富貴榮華。憶及往昔,為一朵花兒一枚果兒便歡欣不已,常是倍感……酸楚又可笑?!?/br> “原來如此……”何未染的面上不知為何滿是失落,她默默閉眼,再睜開,那失落的情緒又仿佛不曾出現過。 “可說句掃興話,枝兒姑娘現今的身份,總是危險了些。據說齊三少爺的正房夫人實乃悍婦,萬一有一日她知曉了你的存在,怕這日子,不大會好過?!?/br> 方枝兒聽了并不介意,自信的神采溢于言表:“本來我以為,兩個人在一起,彼此付出真心足矣,可以不計名分,但后來呢,我突然就想明白了,有些東西還是需爭的,便如郎君的寵愛,若他愛極了我,莫說是給我妾室名分,就是休妻,也不無可能。更何況,就算此事最終未能如我所愿,也會有人來救我脫身的?!?/br> 兩人在這別院坐了不足一個時辰,便告辭了。一路上,李苦兒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方枝兒的不喜。 “何jiejie,阿葵比方枝兒好得多?!?/br> 何未染點點頭并不否認,嘴上卻答:“那是因為人大多比妖靈變得快?!?/br> 李苦兒一聽這話,不禁皺了眉頭,不服氣道:“我也是人,我一定不會變成那樣的女子?!?/br> 何未染掩嘴輕笑,不刻,又作出擔憂的模樣:“我真害怕,若你也變成那樣,我該傷心死了?!?/br> “當真會很傷心么?”李苦兒瞅著何未染點頭稱是的樣子,了悟:“怪不得梅樹精會對著方枝兒的窗子流淚。放心吧何jiejie,我不會讓你傷心?!?/br> “是么?”何未染挑起眉梢,點了點下巴道:“會不會有一天,苦兒也吃著一兩金子一盒的燕窩涼糕,說‘憶及往昔,為一塊rou一碗湯便歡欣不已,常是倍感酸楚又可笑?!??若你說這話讓我聽到了,我一定會流更多的淚?!?/br> “何jiejie真是壞心眼哪,明知我心里對你最是傾慕,還要開這種永遠不會發生的玩笑?!?/br> “嗯?”何未染步子一頓,李苦兒一不留神,兩三步便踏出了紙傘的范圍,落了一腦袋雪片。她轉身疑惑地看向何未染,也不說話,只等著她開口。 何未染道:“你方才說的什么?是傾慕,還是欽慕?” 李苦兒眨了眨眼,也沒細想,當然道:“自是念作傾慕的。怎么了何jiejie?” “這傾慕與欽慕,可是不一樣的……”何未染微微嘆了口氣,追上兩步,將李苦兒攏回傘下 ,笑道:“罷了,或是我過度咬文嚼字了,你莫要放在心上,走吧?!闭f完,細細拂去李苦兒頭頂上尚未消融的白雪,便牽著她繼續往回走。 李苦兒不明所以,那樣的話,那樣的語氣,還有她眼睛里那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又如何能讓她隨何未染說的那樣不掛心?她努力尋思著那話里的qin慕究竟是哪個qin慕,卻依然沒有頭緒,便又懊惱起自己平日疏忽了詩書禮教,以至于現在連一個詞兒都不得其意。 心中憋悶,又找不到出路,李苦兒只好捉了原先的話題表表清白:“何jiejie,總之我和那個方枝兒是不一樣的,我比她好,你可千萬別把我想壞了?!?/br> 何未染瞥眼過來瞧著她,唇角不由漾開柔和的笑意:“是了,我的苦兒天性純善,是永遠不會被世俗的惡念遮住眼睛的?!?/br> 傍晚,風雪越發的凜冽起來。李苦兒哆嗦著手腳望著門外,阿葵還沒回來,讓她擔心不已。何未染在灶房生火煮飯,也擔心李苦兒,喊她趕緊進來烤火。李苦兒猶豫片刻,便還是轉身進了灶房。 “你這傻姑娘,外頭多冷,也不怕凍壞了。阿葵能出什么事?你就是在外頭等到明天早上,她回來了便是回來,她不打算回來,便就不會回來的?!?/br> “哎……”李苦兒走到灶頭邊,伸出手掌蹲著烤火,說的話語卻十分苦悶:“何jiejie,你說阿葵在梅樹精那兒做什么呢?怎么還不想著回來?” “或許是梅樹精聽了今日方枝兒與我們說的話,傷心狠了,以阿葵那傻丫頭的脾氣,定是不愿獨自回來的?!?/br> 李苦兒掛下嘴角,盯著灶頭的火苗盯得眼睛都疼了,方接話道:“哎,我還是把阿葵送給梅樹精吧?!?/br> 何未染忙著打雞蛋,也不瞧她,嘴上輕松道:“倒是個好主意,索性也別讓她回來了,日日夜夜種在方枝兒那別院,一花一樹相互陪伴,天長地久,便是個美事兒了。只不知以方枝兒如今那眼光,能否容得下自己那滿是奇花異草的院子多一株‘普通’的向日葵,別是當野花野草除了才好?!?/br> 第64章 暗香湯(五) 何未染和李苦兒吃完了晚飯, 便點了蠟燭坐在堂前下圍棋。其實李苦兒不怎么會, 她從沒學過其中的策略技巧,即使她爹是個不折不扣的棋壇猛將。何未染見她如此, 又是教又是讓, 倒叫李苦兒好生慚愧。 費了神, 便也覺不出困, 幾盤下來,夜已然深了。往日這時候,李苦兒早睡下了, 也不知為什么,她覺得今天何未染似是有意拖著她下棋一般, 這么晚了也沒有提起要就寢。 新一盤棋開局,李苦兒持著黑子,下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