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之徒_分節閱讀_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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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詫異地看著這張有些滄桑的臉,感覺自己好像沒認識過他一樣。最近怎么了,一個個的都開始玩起顛覆了?先是老畢入寺,再是顧升避世,接著杭志永換血,現在輪到林寒川洗白了。 他說:“有些路注定不好走,一旦你選擇了,就不能再回頭。這個成年人的世界不像從前,我們不可能再像十年前一樣勾肩搭背倒在一處,說些幼稚天真的理想,說些內心深處的rou麻話,那很可笑對吧?但我一直把你當兄弟,這一點沒有變過,即使你這些年只是拿我當你賺錢的工具。我心里很清楚,那不是真正的你?!?/br> 他又說:“賈臣,我們是兄弟?!?/br> 我想了想說,好吧,兄弟,我有點頭暈。 49、殺死一只知更鳥 ... 回到家時,地上依舊一片狼藉。一切都保持著兩天前的樣子,沒有人再來過。 我蹲在地上一樣樣地收拾著,整理著,手指突然被什么碎片扎到,感到一陣火熱。我便仔細看過去:那是我去年生日左寧送的瓷器,不知什么窯燒出來的,聽說挺貴,可惜我對這種東西毫無鑒賞力,隨手抓來沖沖就用了,也沖咖啡,也泡茶葉,還充當過漱口杯,十天半個月沒想起來用的時候,它就躲在角落里積灰。左寧總是抱怨,說我不懂東西的價值,看不出好賴,再好也是糟蹋了。 現如今這杯子摔了,我心里一緊,倒是有幾分難過起來。稍微站起來些,瞥見這杯子摔在地上時,竟摔出只獨腳公雞的形狀來,而我食指上殷虹的血正滴在那公雞的心臟上。 我突然有些感慨,覺得左寧其實是個哲人。他總在說一些在我看來幼稚、天真、毫無思想的話,可過后品來,才發現這些話恰恰在啟發我什么。 找來掃帚簸箕,把這些碎片送進垃圾箱,我又蹲著弄了有一個小時,才把戰場清理了個七七八八。想泡杯茶喝,偏巧杯子摔了,瞬間沮喪不已,只好找來牙缸,暫時替個崗。喝完茶洗了個澡,又把杭志永的西裝送去干洗了,這才回到桌前坐下,打開電腦上網轉轉。 佟帥案反響很大,上面的態度仍舊晦澀不明,于是媒體的風刮向了我們這方。我盯著自己那張站在法院門口猶如正義化身的特寫照片,心里有點復雜,有點酸,但更多的是踏實。這不是我第一次上鏡頭了,但這確實我第一次舌頭和內心保持著高度一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點擊放大著圖片,總覺得人也更精神了,腰板挺得也更直了,有那么一點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意思。 微博上,我的關注量呈光速上漲,于此同時也聽到不少反對者的聲音,一些遇到這種事情慣于搖尾乞憐,以混淆視聽顛倒黑白為生計的教授公知們,對我展開了猛烈的攻擊。我被他們極度夸張完全不顧道德底線的栽贓抹黑弄得精疲力竭,一開始還試圖回擊,后來發現根本無法戰勝文化流氓,他們慣于將你拉到他們的層次上,然后再用豐富的經驗擊敗你。我又氣又惱,卻只能發泄在寫字臺上,一拳砸下去,震得硬盤作響。我突然想起《競選州長》來,沒準再過幾天,他們就能給我弄出不同膚色的兒子來了。 其實我的沮喪更多的來自于自己,我想我一直一來扮演的就是他們這樣的流氓,也因此就明白了一件事情:我戰勝不了自己。 我合上電腦屏幕,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突然杭志永打來電話,他說:你把今天的辯詞整理出來發給我。 我問,你要做什么? 他說:你別管,發來。 我便打電話聯系了錢曉峰,不出五分鐘,文檔就發在了我的郵箱里。正文里他說:老師,我還沒吃飯一直在弄這個,就等您的電話來呢。 我心里一暖,卻不知為什么。打開看了一遍,稍微改動了幾個明顯的錯誤,接著轉給了杭志永。沒過一個小時,這份辯詞便在網上被轉載了上千次,收獲反響巨大。杭志永悄悄在Q上對我說:不要跟那些人作無謂的爭辯,事實才是最好的回擊。 我深覺有理,回他說:還是你冷靜,我都快被氣暈了。 他說:那是因為我跟他們打交道打太多了,被這些流氓給逼出經驗來了。 我說:你律所執照年檢的事有結果嗎,不行你就先掛到我們所來。 他打了個笑臉,說:已經解決了。 我突然很想喊他一聲兄弟,盡管我依然嫉妒著他的才華。我點了根煙,趴在陽臺上,看遠處繁星點點,隱有吉兆之光。天空依舊黯淡,但黎明也總是會來。 我抽完煙,又發了會兒呆才回去坐下,拉開對話列表,只有左寧的頭像亮著。我突然感到有些渾身發麻,聯想起過往種種,加之今晚百利甜說過的話,只覺這人的形象變得模糊、陌生起來。 我發了條信息過去,說:沒事吧?在家? 過了一會兒他回應道:我沒事。你還好嗎?我到醫院的時候杭哥說你去開庭了。 我說:嗯。 我看見他的狀態顯示的是“正在輸入”,但是過了很久才出現一行字:我想過去陪你。 我本意想拒絕,卻鬼使神差般地打出了:好的。 這是怎么了? 過了半個小時,門鈴突兀地響起來,我正歪在沙發上打瞌睡,猛地一個激靈,差點沒跳起來。開了門把他讓進來,看著他時,突然難過得透不過氣來。 我在那一剎那,幾乎可以認定一直在背后折騰著我的人就是他,只因為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并沒有什么值得他一直不離不棄。 只有一種解釋:他留下是為了更好的離開。他不能輕易放過我,我的種種惡行,對他情感的玩弄和傷害,這些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只有讓我摔得粉身碎骨,他才會心滿意足的離開。一個無聊而蛋疼的局而已。 他看著我說:“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我鎮定了片刻,說沒事,給你放水洗澡吧。 該做些什么嗎?我想整理下思緒,卻覺得疲憊不堪,最終投降在了床上。 第二日我醒來時,看見他躺在我身旁,那么安靜,那么乖巧,陽光灑在他的睫毛上,泛起一道忽隱忽現的光來。我情不自禁地側身過去,吻住他的雙唇,柔軟,溫和。他立刻醒了過來,睫毛上下抖動撓著我的臉頰,繼而使我打了個噴嚏。 我忽然醒悟過來,拉遠了距離,又躺了回去。 他笑著欺身過來,笑得像個天使。 我心里說:cao。 這是我們三個月來的第一次,久的我都已經快忘記那種感覺是什么了,我不得不承認,只有和他做時,才會下意識的思考怎樣能讓對方更舒服一點,也許因為顧及太多,自己反而沒有得到最大程度上的快樂,這也大概在某種意義上解釋了為什么我時不時地會在外面找些樂子。 我在傾瀉而出的那一剎那,突然涌發了一股宿命感,細致地吻著他,一路自下而上,心里竟想:報復就報復吧,認了。然而下一秒又嘲笑自己,多么瘋狂,多么荒唐。 沒多久錢曉峰打來電話,說鄧建國在律所,讓我趕緊過去。 我立刻從床上彈起來,跑進浴室胡亂沖了一把,這才穿好衣褲收好筆記本準備出發,左寧送我到樓下,然后突然抱住我,說:“叔叔,我擔心你?!?/br> 我心中愛恨交加,既寧愿這是他的真心話,又無法不因殘酷的現實而寒心,我淡淡地吻在他的額頭上,說:“沒事,等我回家?!?/br> 車開出小區時,遠遠看見幾個黑衣人在附近游蕩,他們目光猥瑣,一旦與我相交便立刻躲閃開去,低頭望著腳下,或是從衣兜里掏出煙來點上。 昨天一審一直拖到晚上十點多,今天休一天,明天上午九點半再次開庭,一切都還來得及。到律所時發現老袁已經在了。 鄧建國當場跪在我面前,夸張地抹著鼻涕和眼淚,說對不起我,對不起佟帥。我看著他的樣子,活像在看一只皺巴巴的田鼠,心里又氣又想笑。 錢曉峰在邊上說:“你這樣的叫逃兵,打仗的時候是要挨子彈的知道嗎?” 我說行了行了,別再臨陣脫逃拿我們當猴耍了。老小子接著說收到我錢還沒立收條,非問我要來復寫紙,一式兩份還弄了個手印,我接過收據裝口袋里,喊老袁去吃早飯。 樓下弄了碗魚湯面,叫了兩籠湯包,他有點興奮,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成敗在此一舉了。 我喝了口湯,沒有把情緒寫在臉上,只說還需謹慎行事。 吃完早點,我一頭鉆進老袁的辦公室,兩只狐貍研究了一天對策,袁城信心十足,越說越來勁。這案子我們劍走偏鋒,沒有按之前想的過當辯,而是直接按無罪辯,老袁的意思是只要佟帥在城管局遭遇長時間毆打的事實被認定,就應當往最好的方向走。 我沒把前兩天遭人綁架的事告訴他,因為我已經認定這是個人恩怨,而始作俑者就是左寧,我打算晚上回去和他好好談談,爭取讓他明白這個案子的社會意義和重要性,即便他要報復我,也不要挑這個案子,不人道。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按說我應該恨他,甚至反過來報復他,可是想到報復二字,我卻出乎意料地提不起興致來。 晚上和老袁幾個在樓下喝了頓壯行酒,散了以后我便打車回去。走到小區門口時,打了個電話給左寧,問他在不在家。他說在家,問我到哪兒了。我撒了個謊,說剛從單位出來,還要二十分鐘。他說那你帶幾瓶可樂回來吧,家里的喝完了。 這話使我立刻警惕起來,這小子從來不喝可樂,為什么要這樣說? 我說:你要百事還是可口可樂? 他回答說:“我只喝百事啊,你不是知道的么?路上慢點開,我在家等你?!?/br> 在家等你這幾個字說的比較慢,我立刻明白過來:家里有危險。明白了這一點之后,我強迫自己冷靜,不能慌。 明知有埋伏還回去,這絕對是個下策,既然對方是沖我來的,那么他應該沒有危險,而且誰知道呢,或許這本身就是他布下的一個局而已。 現在,我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能讓我平安渡過今晚。 我一時亂了分寸,也不知道哪里可去,這城市雖大,卻無處可供我容身,倒不是完全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比如杭志永,我就信他不會害我,但問題是對方也一定能想到這一點,因此老杭那兒也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