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之徒_分節閱讀_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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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還了錢之后就走了,這廝行色匆匆,大概要事纏身,臨走前啞著嗓子扯了句話給我:“有空找你喝酒!”我瞇著眼睛送他到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哥們,酒還是別喝了,誰叫咱倆永隔一江水?他愣了愣,大概品出些意思,捶了我一拳,說賈逼你給我少裝逼,裝逼遭雷劈。 他有個愛好,就是給人起諢名,但毫無新意,通常就是姓后面加個逼而已,我總是在想,如果當年他沒肄業,而是把大學念完了,今天會變成什么樣? 剛送走徐達就接到李剛的電話,說姓楊的終于老實了,該你出場了。我端起茶杯又灌了一口,說我馬上就到。 昨晚的情形一波三折,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因為銀行下班,我提不出兩百萬,只好找老顧拿了二十萬,準備先做押金,探探情況。到的時候是八點半,老顧讓他那貼身保鏢王誠跟著我,樓下還守了幾個人,狀況不對立刻沖上來護駕。我覺得楊其志想要我命還不至于,他念過書,應該還有點理智,真想報復,早就應該一刀扎我命門,沒必要搞這么復雜,所以進門之前特意叮囑王誠,不到萬不得已別現身。 我本來想得很多,甚至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結果完全出乎意料,這小子確實不要我命,張口就是兩百萬,只為錢。為錢就是好事,說明他理性尚存。我一直冷笑,心說那條腿的賬還沒跟你算呢,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硬的不靈再來玩軟的,你他媽把我當JB捋呢? 他手里那份音頻資料是當初他媽當初跟我交易兩百萬時錄的,其實毫無價值,首先是音頻,說服力大打折扣,視頻或許還有點價值,其次當時只提到了答應幫忙,至于收錢的事故意講的很曖昧。本來拿到錢,老板娘就把光盤給我了,并且再三發誓沒有拷貝,沒想到還是留了底在手里。這東西雖然對我構不成太大威脅,但難保日后生變,微博門那天就有不少記者打電話來,嚇得我不輕,幸好石城水軍與五毛齊飛,才將事態扼殺在萌芽。 楊其志布得局不大,但之所以看起來氣勢恢宏,大抵是因為他一直走一步看一步,沒什么邏輯造成的迷局——先是希望能接近我,結果發現我這人很難親近,然后是報復,打折我一條腿,可惜沒打殘我的意志,接著希望借助輿論來平反,卻發現網絡這個地方,自由起來處處把歌唱,管制起來潤物細無聲,最后才亮出籌碼,想著平反無望,不如見好就收,拿回本錢,改日再戰。 我把裝二十萬的黑塑料袋遞給他,說今天出來的晚,銀行下班取不到錢,二十萬你先拿著,找個名氣大點的律師,其實真不用在石城死磕,有實力的名狀大多在京城窩著,你可以去那碰碰運氣。 剛說完,從里面走出三個人來,表情兇惡,身形彪悍,體魄健碩,兩個光頭一個寸頭,橫看側看怎么看都是典型的犯罪分子形象。 那地方大概是他的暫居地,因為上次送他回家,正是止步這棟樓下,我站在客廳里,屁股都沒著沙發,內屋的門之前一直是關著的,這使我有點害怕,不知里面是何埋伏,現在看到這場景,身子不由自主朝門邊靠——王誠就在門外,只要我發出任何一絲異常聲響,他和樓下那一幫人就開始行動。 楊其志不接招,說賈律師,兩百萬不到,我是不會把東西交給你的。我把袋子扔在茶幾上,說既然談不攏,那我們改天再談。他冷笑一聲,說賈律師,你的套路太多,我招架不起,這樣吧,你開張欠條,把余下一百八十萬寫上,明天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心里突然有點放心,這人依舊是半個法盲——你這樣脅迫我寫的欠條,能有什么法律效力?于是二話沒說接過紙筆,刷刷一通,寫完把欠條遞給他。 他收下欠條,說那就明天見了賈律師。我賠笑,說一定一定,臉上雖裝孫子,但心里清楚,這兩百萬若非我真心想拿,你又如何能逼出我一個子?這小子搞不清狀況說明他嫩,但不能代表我蠢。我又問他,說是不是這兩百萬還清,以后就不來煩我了,他滿口答應,說絕對不會再露面,誰知剛說完,三巨頭里一個齙牙禿子冷笑著放話,說賈律師,還記得我嗎? 我一頭霧水,心想你他媽又是哪兒殺出來的,莫非想趁火打劫不成?那人豬嘴一咧,說老賈,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啊,二寶。 我腦子發炸,怪不得這廝看著眼熟,原來是王大寶他弟弟,當年抓捕的時候,各路豪杰紛紛落網,就他一個人打翻三個公安跑了,速度趕超劉翔。 我硬著頭皮頂了一句,說我跟你沒什么仇吧? 他逼上來兩步,嚇得我連連后退,以為他要動手,結果他卻朝我一揖,笑嘻嘻地說賈律師您的手段我領教過,但我提醒您一句,夜路走多了千萬別回頭。我冷笑一聲,說別他媽嚇唬我,先上網看看你的通緝令還在不在了。他笑得極其詭異,說這個不勞你cao心,只要幫我給顧老板帶個話,就說我有空上門拜訪。 出了門,我立刻下樓,黑暗中感覺有七八個人與我比肩擦過,樓道黑窄,看不見面孔,但使我更加擔心,加快了步伐只想著趕緊出去,到了樓下一看,李剛站在路燈下抽煙,月光清冷,照在他的肩章上反射出刺眼的寒光,他看到我哈哈大笑,說賈律師,尿褲子了沒? 我大驚,說你怎么會在這里?他朝樓上努努嘴,說接上級通知,來抓賭。 這事不用想就知道是林寒川干的。 四個人,正好一桌麻將,而且最后確實搜出一副麻將牌,只不過積了大半年的灰,但這不要緊,還有二十萬現金,足夠充當賭資,最關鍵的是抓賭還順帶抓個逃犯。 我打了個電話給林寒川,說你他媽也太狠了吧,他說這是好事啊,一箭雙雕,我愣了愣,后來才想明白,老顧最近到底有什么事求于他。 “上次那幾個打你的,就是二寶的人?!崩顒偱呐奈?,“賈律師,你仇人挺多啊,都快繞成一個圈了?!?/br> 這城市陷落在夜色當中,深不見底,每個人輪番登臺,唱兩句戲詞匆匆下場,你是我面前的獵物,我卻又是你背后的獵槍。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個速度大家是知道的,總之是力保隔日更,爭取日更,所以,請積極那啥! PS:文差不多過半,高潮還在后面 29、被禁忌的游戲 ... 九七年袁城交給我個案子,說是讓我鍛煉,其實就是撿他牙縫里漏的。 談下來對方一共給三千二,交通費還含在里面。三伏天里我舍不得打的,蹬著自行車跑基層法院拜會地頭老大,一趟蹬下來能出四五身汗,襯衫濕濕嗒嗒地貼在胸口,難受至極。那時候我手上沒什么關系,唯一認識的一個法官叫黃河,還是跟著袁城吃飯時混熟的,這人表面上極其溫和,總是一口一個小賈的喊我,結果到他辦公桌前站了半天,這廝愣是沒朝我看過一眼,過了半天才報紙一合,說你是做什么的?法院是你們隨隨便便能來的地方嗎? 我以為他把我忘了,趕緊賠笑,說我是老袁的助手,上回還跟您一起吃過飯呢,您這么快就忘了???他這才斜眼看我,但是話說的極其難聽,他說是不是給老袁擦鞋的我也得記得???我愣在原地,手腳冰涼,不知該如何應對,想我二十幾年來也沒受過這種氣,當即脾氣上來想指著他鼻子罵:你他媽算老幾?!結果當然沒有,低頭哈腰的把名片留給他,他二話沒說,直接揉進垃圾桶里,指著門對我說,你們這些年輕律師,應該端正態度好好辦案,為中國的法制建設做點貢獻,別整天動歪心思!趕緊走! 我沒辦法,只能夾著尾巴落跑,后來也不愿意找袁城說這事,垂頭喪氣的,想這入行也太難了點,突破口都找不著,然而又心生悲哀,這世界已經腐爛,我們就是那一只只毛黑油亮的禿鷲,想我整日拿袁城當太歲爺伺候著,然而這遍地腐rou,他卻不舍得分我一口。 結果第二天在電器行里遇見黃河,大法官正跟他老婆商量買音響,他嫌貴,緊捂褲袋渾身散發著視死如歸的階級斗爭情懷,他老婆一賭氣跑了出去,他也陰了張臉站在柜臺前,突然朝我這邊掃了一眼。我趕緊奔過去,一看是臺愛華出的新款,要三千八,售貨員不停地引誘,說日本原裝,僅此一臺,黃河長吁短嘆,說東西是好東西,就是貴了點,我腦子里兩個小人論戰,激辯如火如荼,最后終于一咬牙,上前對售貨員說,這臺我要了,你給我開票,我出去取錢,說完便一路小跑出去找了個公用電話,打算問我爸借錢。 我爸一眼識破我的意圖,氣得大罵,罵我混球,不好好辦案,動這些心思。但任他罵任他吼,我自巋然不動,最后他被我磨得沒辦法,說你想要錢是吧,拿筆!我說拿筆干什么?他說:立遺囑!說完扔了電話,我在電話亭里氣得渾身哆嗦,一拳頭砸在投幣電話上,疼的還是自己。這事說來殘忍,從來都是老子幫兒子的,只有我爸,實權沒多少,但大小是個官,在自己的堂口遇見我,竟舍得假裝不認識。 后來我又去找朋友借,那時候大家手頭都緊,剛參加工作沒多久,一個月工資也就六百不到,最后基本就是你借三百我借五百的,好不容易湊了四千,其中杭志永借的最多,八百,那錢我始終不知道他是從哪弄來的,因為他是我們當中唯一沒有收入的,這小子平時過的緊緊巴巴,但對朋友,從來都沒捂過口袋。 我拿著錢沖回電器行,發現售貨員正在打包,他面前站了個地中海,手拿信封一枚,看情況是準備去交錢。黃河臉色鐵青站在邊上,顯然是因為我去的太久,售貨員把東西另賣了。 我頭腦發昏,見狀立刻沖上前去,把一疊四偉人拍在柜面上,說草,我先來的,你憑什么賣他?說完還推了那地中海一把。黃河一直冷笑,指著我鼻子說,你取個錢要去那么久?你他媽是去偷還是去搶?地中海也勃然大怒,推搡著我一通亂罵,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人也越罵越酣,我站在人群當中,突然感覺四周一片死寂,什么也聽不見。 我本以為這是徹底把姓黃的得罪了,后來老袁點撥我,說你干脆折現吧。這是我第一次獨立辦的案子,封了一只三千八的牛皮信封,換來人生第一個勝訴,和六百塊的負收入。再后來黃河被我養成了習慣,一發不可收拾,折現的頻率越來越高,數額越來越巨。 那年我二十五歲,有心殺賊,卻還是失身從賊。 按照林寒川的計劃,楊其志會在鐘樓派出所里過上一夜,這一夜,他會吃不少苦,然后就看他造化,如果他識時務,知道蚍蜉撼樹,則給他一個主動閉嘴的機會,如果他不合作,那就只能“被閉嘴”。我在心里痛罵姓林的,做事只考慮自己,完全不顧我的立場,讓我騎虎難下,只好跟李剛打招呼:手下留情,差不多就行。 見到他的時候,我心里還是有點觸動的,不過一夜,這人就憔悴的,眼窩深陷,頭發凌亂,胡茬明顯,臉上依稀有干涸的血跡,但沒有傷口,不知是哪里蹭上的。他穿著一件看守所發的文化衫,后面還印著字樣,既高調又招搖。 交了錢把他保出來,這小子始終一聲不吭,估計是被修理的不清,李剛把我們一直送到門口,笑著說?;丶铱纯?。楊其志突然一拳撞在我肚子上,疼得我腰都直不起來,李剛見狀大怒,掏出警棍,指著楊其志眉心說你他媽給我再來一拳試試? 楊其志雙眼通紅,又朝我撲來,我下意識閃躲,卻沒想到他突然朝我一揖:對不起了賈律師,剛才失手。我好不容易從劇痛中解脫出來,定了定神,拍他肩膀說,沒事,餓了吧?吃點東西去。他說,賈律師,此時蜜糖,彼時毒藥,我領教了。我說這是什么話,你誤會我了。他說不用了賈律師,我應該謝謝你。 烈日當頭,我突然有些眩暈,有個聲音不斷地在耳邊說:一切都不該是這樣,一切都不該是這樣。 我沒說什么,堅持帶他去吃飯,就在看守所邊上一家面館,叫了碗排骨面,端到面前的時候,他沒有立刻動筷,而是看了我一眼,說賈律師,這碗面是不是你請我的?我說當然是。他這才拿起筷子,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吃的很急,狼吞虎咽,氣勢如虹,與他以往的淡定形象落差巨大,想必是真的餓了,我說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他不說話,只顧吃面。我點了根煙,想問他昨晚到底遭了什么罪,但轉念一想,無非那些手段,不提也罷。 突然左寧來了電話,說明天在學校音樂廳有個匯報演出,問我能不能去看。我心里一陣愧疚,這幾天焦頭爛額,又把他給冷落了,本想好好待他,結果決心下了沒多久,就碎成一地了。我說去,當然去,明天幾點?他說六點半,給你留個前排座位好不好。我說當然了,最好這一排全空下來。他說為什么?我說因為只有我可以離你這么近。 突然想起兩年前我剛追他的時候,也是在音樂廳的第一排,那是個三九寒冬天,演出廳里暖氣不足,我見他一直搓手,對手哈氣,手指僵硬活動不開,當即出去買了只小型熱水袋,直接送到后臺,遞到他手心里,然而彼時濃情蜜意,不過是出虛情假意的戲。 放下電話,楊其志突然看了我一眼,說賈律師,難得你也會對人動情。我又抽了幾口煙,滅在煙灰缸里,這才對他說:“你知道你父親在里面受了多少罪嗎?” 他眼神閃爍,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復平靜,說我不知道。 我嘆了口氣,說去年寒冬你是知道的,石城氣溫走到零下十度,雪下了幾場大的。他不做聲,算是默認。我又說,你父親被脫得一絲不掛扔雪地凍二十來分鐘,被人拿平底皮鞋踹,帶跟兒的怕受傷嘛。后來又把他拉進屋里,擱外邊端整盆整盆雪往他身上倒,眼瞅著雪在他身上化成水。 楊其志拳頭緊握,但仍舊是喝著面湯。 我說你以為這是刑訊逼供嗎?不,你錯了,那天過節,他只是被人拿來尋樂子了。你想說最高檢早規定了檢方訊問須全程音像對吧?檢方有的是辦法,在錄像底下不怎么打,在看守所里正規提審打得也少,單選禮拜天把他提到比如友好區檢察院辦案工作區,或是駐監所檢察官辦公室,再把旁人都趕走,你想逢這事兒誰都不樂意在場的,然后幾個人才找茬兒開打。其他的細節我也不想說了,你進去過一回,應該有點體會。 我抽出張紙巾遞過去,說你可以覺得我是罪魁禍首,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有件事我希望你仔細想想,用你成年人的判斷力想想——如果判決不下來,你父親還要受多少這種罪?他還能撐到判決下來那一刻嗎? “你可以保留對我的看法,我這人心黑確實是事實,但我還是想對你說一句話?!蔽艺酒饋?,屈指點了點桌面,“正義不在當下,但我們等得到?!?/br>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時間軸上的BUG,入學應該是91年,畢業是95年,我會對前面進行修改。 剛回國,有點急事要處理,所以更新晚了,還望見諒。 盡量今晚二更,不行的話就是明天,對不起各位。 最后那句話是斯大狀給李莊案辯護時說的。 30、柔軟時光 ... 最近常有頭暈之感,去樓下社區門診量了量血壓,146的98,小大夫白白嫩嫩,坐在辦公桌后面對我微微一笑,說大律師,有點高啊。那神情很詭異?;芈伤鲆娎显?,問他血壓如何,他說120的80吧,我很是不平,想自己年紀輕輕怎么就一路朝著三高狂奔而去了?他說這有什么,八成是遺傳吧?你爸不是也挺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