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之徒_分節閱讀_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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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鼻子一酸,有點悲從中來,想這都什么事?好好的日子不過,何必弄的好像生離死別一樣。 拿了鑰匙下樓,我坐在車里打了一個電話,是打給林寒川的。今天把他惹惱了,我知道日子可能會不好過,但沒想到在此之前,他就已經設下埋伏,引我入套。 早上那個電話里我理直氣壯,想拿證據威脅他,但卻忘了他在本城系統內已經可以只手遮小半天,以自己的身份硬碰硬,無疑以卵擊石,我后悔不迭,這些年處處忍氣吞聲,甘于做人裙臣,怎么最近如此浮躁,沉不住氣。 電話響了很久,我心里忐忑起伏,不知劇情將往哪個分支發展,是生不如死,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假如他一心辦我,我也一定掙個魚死網破,不會留一絲余地讓他茍且。 響了有七八聲,他終于接了電話,聲音懶洋洋的,說怎么了大律師,終于想通給我來電話了?我點頭哈腰裝孫子,說林檢啊,上午我說的都是混賬話,你別往心里去,我給你賠罪行不行?他冷笑,說賈臣你就別跟我這裝了,趕緊來燕園,志永要跟你喝兩杯! 我一咬牙,心說今晚我就跟你耗上了,大不了兩百萬吐給你,只求你還我幾天太平日子。說實話,三十歲之后,我便時常有無力之感,總覺得時日無多,唯有平凡安穩的生活,能給這條輕如鴻毛的生命帶來些重力,使它能夠暫時沉淀,使它不再隨風飄高,隨波逐流。 到了燕園,見到杭志永的時候,我覺得挺尷尬,他剃了個光頭,確實是一番剛被放出來的景象,周圍食客坐的稀稀拉拉,整個飯店死氣沉沉,頗有一股遺體告別時的莊嚴肅穆。 我在林寒川邊上坐下,他老人家臉色并不好看,陰沉如驟雨急降:“賈大狀,你也太把自己當個東西了!我們等了你一個晚上?!?/br> 老畢有意圓場,手捻佛珠朝我點點頭:“來了就好?!?/br> 桌上的菜一筷子都沒動,酸菜魚,地鍋雞,酸辣土豆絲,我一時恍惚,以為又回到了97年,那時山花爛漫,純真依然。 我端起酒杯先敬杭志永,說志永,歡迎回家。 上學的時候,杭志永門門拔尖,號稱N大93級活法典,我們在心底佩服,嘴皮子上使賤,認為他單純記憶卓群,然不精變通之法,至多成就一代學霸,難出校門。他從不像老畢一樣上躥下跳,輸出價值觀來強jian別人的思想,而是一個人悶著做學問,從不據理力爭,那時我們以為他生來循規蹈矩,軟骨頭一把,后來才發現他一后腦勺反骨,比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硬氣。 杭志永按著杯子,臉上依舊是溫和的微笑,但話卻如針如刺,扎在我心底某塊最柔軟的rou壁上。 他說:賈臣,進去這么久,就差你沒來看過我了,是不是該自罰一杯先? 我被他說的臉上發燙,握著酒杯干了個底朝天,杯子拍在桌上,朝老畢:滿上! 他這才端起酒杯,臉上笑容完好無損,又朝老畢和林寒川看了看,說這杯酒十年前,沒喝成,今天總算是補上了。 十年前,就在這張桌上,我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因為老畢痛下誓約,留著這杯酒,十年后再相會。 那時候我們尚能展望,展翅高飛,憧憬希望;而如今,只剩下回望,回憶往昔,獨自絕望。 喝完這酒,就像是結束了某個邪惡的宗教儀式,杭志永和老畢都心滿意足的走了,林寒川讓我上了他車,自己坐在駕駛座上,緩緩地點了根煙,說賈臣,你打算怎么跟我談? 我雖然處境不夠優,但至少大腦轉的還夠快,我說你想怎么談都行,只要還有可談的余地。 他吐了口煙圈,說余地當然有,取決于你的態度。 我想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可尋,不如先認錯,爭取寬大處理,我說那事確實我干的不好,吃了個來回,一共拿了四百萬,現在有兩百萬在股市里拿不出來,還剩下兩百萬,你要還認我這個老同學,還看得起我這個兄弟,就收下行不行? 他瞇著眼睛,思考良久,突然詭異一笑,說賈臣,錢我就不要了,你陪我睡一晚怎么樣? 26、石城陽光,走遍四方 ... 我跟林寒川相識相交是從九二年開始,這么一路下來,竟過去了十三年。 他老家在大連,但是北人南相,長得非常秀氣,這人表面上平和,但內地里陰毒,與我本是同類。大學四年里,我倆雖對外稱兄道弟,但一直面和心不合,正是因為身處同一卦限,將彼此看得太明白。 后來走上社會,和他之間反而較上學時更近些,利益將我倆捆綁,強制在同一陣營里。就像與蛇同舞,與狼共處,這些年里我們廝混在一起,看起來交情極好,但實際上我從未相信過他,也清楚,他未曾拿我當過兄弟。 我雖想過,有朝一日他必會咬我一口,但從沒想過,他竟然會提出這種要求。 “去我家?!彼徊扔烷T,“你也知道,我從來不帶人回家過夜的?!?/br> 我臉色發白,說林寒川,你他媽真的假的?不就是兩百萬,至于嗎?布這么大個局你累不累?還有什么計劃,一并說了吧! 他笑而不語,伸手打開電臺,里面百利甜在發嗲:收音機旁親愛的聽眾朋友們晚上好,又到了今夜不寂寞的時間,就讓一首莫文蔚的電臺情歌,開始我們今天的節目。 “這小子我上過?!绷趾ò岩袅空{低了些,“叫起來嘶聲力竭,好像你不是在干他,而是在扒他皮,抽他血?!?/br> 我說你到底想跟我說什么,說明白了你能死??? 他說你別急啊,到我家坐坐,喝杯茶,不好嗎? 我被他的態度弄得快發瘋,說我求你了,寒川,不,林檢,看在這么多年交情上,別玩兒我了行不行? 他哼了一聲,說不是我要你什么,而是有人要你什么。我問是誰?他嘆口氣,說賈臣,我有沒有提醒過你,在外面瞎搞,早晚惹禍上身?我一愣,不明就里,說什么意思?他不吭聲,油門一踩到底。我耐著性子跟他回家,心中揣測不停,到底是什么秘密呼之欲出? 遠處群山已經入眠,霓虹圍繞下的廣告牌鱗次櫛比,廣告詞光鮮亮麗,就好像站在一群媽咪站在你的面前,說來看看吧,新到的貨,盤靚條順會來事,隔山取火乞丐煲飯不找個試試嗎老板學海無涯苦作舟啊。 “你看那個?!绷趾ㄖ钢鴦倓傞W過的標語對我說,還記得嗎? 石城陽光,走遍四方。 那是陽光集團的廣告語,和二十年前的“燕舞,燕舞,一曲歌來一片情”一樣,一度風靡全國。 “陽光的股權后來怎么解決的?”我忍不住問林寒川。 “你在楊光身邊待過的?!彼鸱撬鶈?,“你覺得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陽光集團的興榮史基本上就是它的前老總楊光一人的發家史:1976年,退伍兵楊光賣掉了自己唯一值錢的家當——一塊鐘山手表和一件軍大衣,拿著共計所得五十五塊,領著五個兵油子,邁出了白手起家的第一步。 二十年里,這哥們發揮吃苦耐勞的精神,住著破爛的平房,睡著冰冷的地板,就著窩頭喝著涼水,挖開了一條從山西向石城運送煤炭的烏金通道,然后搞起了海運業務,實現了自主經營,兩年之后收購了石城一家瀕臨破產的國有汽車廠,接著與外商合資在石城本地率先建立企業集團,也把石城推向了全國舞臺。 陽光集團,這個曾經帶動石城經濟發展的民營企業的成功,也使楊光本人成長為一顆耀眼的經濟、政治明星,他頭頂上的光環不勝枚舉:經商,他做過陽光集團總裁兼黨委書記、石城市政協副主席、工商聯合會副會長、中國汽車協會副會長,還拿過省優秀企業家、全國勞動模范等榮譽稱號,從政,他的步伐也未停下——九二年開始連續三屆被選為全國人大代表。 然而到此為止,以上皆為廢話,因為無論楊老總本人上不上胡潤百富榜,都于我們廣大貧下中農來講,沒有什么直接關系,這在線性代數里,叫做兩個向量線性無關。 重點在下面。 如山的軍功章并不能解決利益分割不均所帶來的矛盾,陽光集團的股權之爭一直是楊光心頭一塊重病,如果說十年前的楊光還在為企業的發展而到處奔波的話,近兩年來,他所作的,就是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有時候后半夜才回家。 這話是他們廠看大門的郭大爺說的,你們知道,老總的一手段子很多都是從看門大爺那流傳出來的。 那么,他到底在研究什么?到了這個層面,大爺就不知道了。 而作為陽光集團的前法律顧問,我想我大概最有發言權。 我做陽光集團法律顧問是三年前的事,這個位置不好坐,當初也是費盡了心思做通他們法務部主管的工作,又是送禮又是招嫖,方才爭取到了這份肥的流油的差事。做了顧問之后一段時間,楊光開始單獨聯系我,咨詢一些資產問題,接著發展下去,開始拿我當幕僚,經常征求我的意見,而且就像是中了魔一樣,他不再抓生產,抓管理,而是一門心思鉆研如何巧設名目,將資產轉移出去。 一開始我覺得奇怪,認為石城政府已經給足了他面子,并且作為一個成功商人,該有的不該有的,他似乎都有了,那么到底是什么,使他孜孜不倦,使他無法滿足,使他總是擔驚受怕? 直到一年前林寒川找到我,這里面一些隱藏的東西才逐漸明朗起來。 作為地方支柱性民營企業的一把手,楊光本人與石城政府,就集團的股權分割產生了矛盾,政府有意將其收歸國有,而楊光則將集團看得比親兒子還重,費盡心思想徹底化為私有。 到了零三年,楊光在全國已經設立了二百多家皮包公司,他把資產不顯山不露水的轉移出去,而陽光集團就一直處于虧損狀態,楊光本人有一條很著名的理論:如果我盈利了,就是私有企業,如果我虧損了,就是國有企業,這些缺口應該由政府來填。不過這話的真實性尚待考證,我本人是從未親耳聽過。 久而久之他與地方上的矛盾愈演愈烈,一直到了不得不收拾的地步,地方政府只好向這位傳奇老總,發起總攻??偣グ⊥緜?,你們最喜歡的。 其實就我個人角度來看,楊光是個很值得佩服的人,他身上獨特的氣質,使他具備了成為偉人的所有充分條件,這三十年來,一步步的,他幾乎得到了所有該得的東西,頭上成摞的光環,我們稱之為“紅頂”。然而,“紅頂商人”在意味著通達的同時,也昭示著滅頂之災。 去年三月,楊老大被石城警方抓捕歸案,官方放出風聲,一共六條罪名,然而直到今年三月,判決才正式下達:股權貪污,評估資產達8億之巨。 而一年前,相關部門高調宣布的六項罪名,到最后一條都沒有成立。 “別忘了楊光案里……”林寒川鉆進廚房,泡了一壺毛尖端出來,示意我招呼自己,“你貢獻最大?!?/br> 事發當時,一共有三個人找過我,除了林寒川之外,楊光的老婆以及他的直接下屬、楊光集團的副總殷岸分別向我提出了兩個幾乎相反的要求:老板娘希望我保住他丈夫的命,而殷副總則要求我想辦法置他曾經的老戰友老上司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