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之徒_分節閱讀_5
書迷正在閱讀:獨角獸、一曲昔年、我的香山、玉雕師、她甜甜的味道[重生]、(明日方舟同人)stay gold、前妻,我們復婚吧、妖靈珍饈志、與爾長安、輕慢佳人
不過我還沒他那么三觀扭曲,雖然少行善事,但仍然認為人心本善,只怨這社會弄人,才弄得是非顛倒,禽獸橫行。 這時何茜又進來,問我晚上在哪,要不要先去訂飯店?我本想帶著她活躍氣氛,后來一想,既然姓章的已經化了干戈,我又何必增加邊際成本,便告訴她計劃有變,今晚活動取消,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何茜有點失望,嘆了一聲轉過去,關門的時候手里有點重,我心里冷笑:急什么,想賣還愁找不著地方?21世紀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嫖客。 這下子也無心工作,便開車出去溜達了一圈,買了套西服換上,又挑了塊四萬六的卡地亞,準備作為賀禮送給姓林的,一切打點妥當以后看了看表,才四點半,鉆進古馳專賣挑了只新款錢夾讓小姐包起來,最后驅車繞道去了藝術學院,打算給左寧送個驚喜。 這小子自從跟了我之后,幾乎沒主動花過我一分錢,反而經常問我車太舊了是不是應該換一臺,或是哪里哪里的新開盤能搶到內部價,要不要拿一套之類的,弄得我十分尷尬,我知道自己在財力上無法與他制衡,也就不在這方面動太多心思,心情好時,買些名牌包電子產品之類的,算是表達一下年長十歲的誠意。 哼著小調,揉著方向盤,藝術學院的標志建筑——音樂廳已經處于可視范圍內了,我打了右轉,拐上單行道。 藝術院校的門通常會有兩個,正門教授走,后門禽獸進。 我到的時候后門停了一排高檔座駕,臺臺出身名門,一時間爭芳斗艷,好不熱鬧。正當時,一群妙齡少女魚貫而出,帶著喜悅而幸福的神情,安詳地鉆進那一臺臺轎跑之中,我仿佛看見她們的明天就這么愉快地被決定了,而她們卻并不知道,用青春換來的金錢永遠也買不回她們的青春。 拿了免許證,我大大方方地開進校園里,一路摸到左寧他們系的琴房樓下,停了車,醞釀了一下情緒拿著包好的禮物上了樓。 這兩年里,我沒少在外面沾花惹草,但左寧一直沒有什么過激反應,我猜他可能是真不知道,當然也有可能是裝不知道。我倆之間的關系很微妙,主要是沒有什么相對穩定的東西橫架于我們之間,起到調節與制衡作用,我之所以可以肆無忌憚,一方面是因為我不圖他錢,一方面因為我并不在乎這段關系到底能維持多久:有他,我不過多一個免費的床伴,沒有,至多是生活成本有所上調,而生活質量卻不會下降,說到底對恩格爾系數,沒什么影響。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你可以不屑,但你沒法改變。 年輕的時候我們只喜歡幻想愛情,隨著年齡的增長,能幻想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多,比如幻想房市崩盤,幻想自己能夠堅持三個小時屹立不倒,幻想自己窮得只剩下錢,然而直到幻想都成了妄想,這些東西也沒有哪樣和愛情有關聯。 雖然與愛情無關,但我是這樣滿懷誠意的撲面而來,迎接我的卻是琴房里斷斷續續傳出的淺唱低吟,那聲音如此銷魂又如此熟悉,我一時大腦短路,還以為敲開了一扇通往天堂的門,那門里的世界叫人敬畏,又叫人無奈。 我默默地轉身去樓道口點了根煙,整棟樓異常安靜,打火機的聲音盤旋在六層上空,有些凄涼,有些婉轉,還有些cao蛋。cao蛋是我現在的感覺。 我打算送他一個驚喜,卻沒想到,他反客為主,倒先還我個驚喜,我哭笑不得,抽了兩根煙拍拍屁股,離開了這個春宵之地。 扶著方向盤,踩著油門直逼學校正門,路邊花壇里有一男中音正曲項向天,似乎歌唱著愛情,但此人賊眉鼠眼,猥瑣不堪,歌聲更是猶如一千把鑰匙劃過玻璃,叫人無法忍受,我看準一個水塘軋過去,泥水濺了他滿身,我搖下車窗對他大喊:“去你大爺的愛情!”隨后愉快地駛出了校門。 (2) 漫無目的地沿著繞城公路開了會,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去赴宴,然而到的時候不算早,他們已經開了一桌麻將,三家贏錢,章平獨自賠本,還賠得一臉渴求,這廝總在我們面前裝大爺,官大一級立刻降輩成孫子,輸錢都能輸出一種價值觀,直叫人慨嘆,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這桌擺的不大,但個個來勢兇猛,林寒川上座,左手邊政法委書記,右手邊公安局副局長,章平這種審判員級別的,根本就是個屁,放完了最多留點氣味,沒有實質性內容。不過就我觀察來看,這廝近來越發風生水起,估計提副庭長指日可待,于是琢磨著得抓緊加料,悉心飼養。 我這人其實酒量還行,撐開來喝,八兩應該沒問題,這一點上比較不像南方人,但平時小場面總藏著掖著,用家鄉話說,叫拿喬,說的是不到大場合不發威的裝逼行為。 今天這場面算是相當大了,我雖然名聲在外,但官場上仍然處于最底層,能同時見到檢察長、公安局長以及政法委書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自然要發揮,酒杯一端,別人是四處逢源,我是四處化緣,雖然感覺狀態已臨近七竅生煙,但效果卻達到了八面玲瓏,一激動灌下去六兩,幾乎抵了上個月整月的量。 酒過三巡,一桌滿面紅光的中年佛像普照四方,空酒瓶,高腳杯,觥籌交錯,一片盛世好不太平。姓林的中途出去一趟,如廁回來之后,便一直怏怏不樂,直接叫人懷疑他是不是前列腺出了問題。 臨散場前,不知托誰的福,有美女從天而降,反貪局的檢察員張麗和鐘樓區派出所副所長齊娜,二人婀娜著相依進場,立刻點燃現場瀕臨低潮的氣氛,一行人趁著酒后亂性又更加夜深露重,殺去了KTV。 轉移戰地之后,林寒川依然表現得興致缺缺,面無表情地坐在角落里,周身寒氣四溢。 他這人有個特點,就是不怎么笑,坊間盛傳他領導架子十足,眼皮一抬就頂上幾萬英尺,很少有人能入得了他法眼,但我卻愿意為他辯白,因為自從我與他認識起,就一直如此,我曾多次懷疑他患有面部神經障礙,建議他去醫院求個專家門診,他卻回我一句:“有的人臉上在笑,心里卻在哭,而有人臉上在哭,心里卻在笑?!闭f得近似禪語,高深莫測。 這話我仔細琢磨了十來年,始終覺得狗屁不通,或者這只是年少時的青春疼痛而已,劃開那些成長中無意碰下的微不足道的傷口,使他們觸目驚心,讓它們血流不止。當青春的浪潮節節敗退,那傷口便迅速結疤,疤痕消去便成就了今天的我們:刀槍不入,紅塵顛倒,是非不辨,麻木不仁。 酒精上頭往往會導致精蟲上身,不管白天如何衣冠,晚上也都現回禽獸,扒了那層皮,誰都難逃原形。派出所所長拿出畢生所學的rou搏技巧,牢牢攀附在副局長的肩上,檢察員高歌一曲青藏高原,政法委書記安詳睡去,或許他正夢見自己變成了二十來歲的小青年,撒開腳丫奔跑在綿延的青藏沿線上,取代了困擾他許久的年底即將退居二線的淡淡憂愁。 權力這東西,給你的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滿足感,然后便像慢性毒藥一般灼你身蝕你骨,直到萬劫不復。 我用余光瞥見林寒川起身出了包廂,不一會短信便來了:樓下。我當即會意,這是要單獨行動。 我假裝如廁,溜下了樓,副檢察長正站在臺階上舉頭望明月,一臉的少年情長,他對我說,賈臣,有的人為了年少時寫下的幾句輕狂誓言寧愿消耗著青春,葬送著未來,他們管那些扯淡的東西叫做理想,你信不信,我也有過理想? 我猜他是喝多了,因為能爬到今天這個地位的他注定早就拋棄了理想。我說少廢話,升官給你腦子升糊涂了吧,要不要去老地方放松放松?我請客。 他搖搖頭,一臉難以揣度的表情,說你猜我剛遇到了誰?我說誰?他瞇著眼睛點了根煙:“秦曙光?!?/br> 我說96屆那朵著名的白蓮花?他怎么了?是不是勸你放下屠刀,趕緊伏法? 他點頭:“竟然祝我早日被雙規,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趕在前面先把他做掉?”我說這個有點困難吧,畢竟他在刑辯界也有點名氣,你怎么搞他?除非你也來個先打黑再唱紅,抓一兩個黑幫頭子,指定他做辯護,然后扣他一頂反革命黑律師的帽子?雖然有過先例,但實施起來還是很有難度的,畢竟我們這不是直轄市,你也還沒當上市委書記,我看你還是另辟蹊徑吧。 他想了想,似乎覺得很有道理,便轉變了思路:“你在本市黑道上有沒有熟人,我出重金——”他罵了句不知哪里的方言,“拿伊組特!” 我知道他是真多了,揮揮手叫來輛出租車,打算送他回家。 上了車,我掏出準備好的禮物進貢,說一點小意思,以后還請多關照。 他取出手表,輕輕地撫摸著表盤,表情深邃難以琢磨,金屬在夜色中泛著清冷的光,靜靜地折射出這個世界的無情與殘忍,良久,他才嘆了口氣:“走,去老地方?!?/br> 林寒川沒有朋友,除了那些圍在他身邊打轉的追隨者以外,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他之所以和我走得近,并非出于友情,而是因為喜好相同,一起找點樂子,打發時間。 老地方說的是城西一家叫做名人都會的不掛星酒店,集洗浴桑拿休閑會所特殊服務于一體,冰冷的建筑外皮之中暗藏各種玄機,而提供男性陪睡服務更是神來一筆,滿足了我們這種人的社會邊緣需求。 如果你去統計一下當當網圖書的銷售數據就會發現,他們更多的是靠銷售那些銷量低的冷門圖書——而非暢銷書——獲利,這在經濟學上叫做長尾理論,相似的,這家酒店正是以提供多樣性邊緣服務的方式來獲利。 他們的老板顧升是經管院高我一屆的師兄,也是和畢柯一個詩聯的對詩多年的詩友,這二人曾經浪費無數白紙寫下一行行壯志凌云的胡言囈語,并肩站在世界的頂端俯瞰并批判著這世間一切丑惡,而如今的他們,一個做了jian商,另一個成了殺人犯。 所以世事很難輕易講得清楚,我們所能做的,至多是躺在時間的河流上祭奠當初沒有能實現的愿望而已。 到了名人都會,我準備打電話給老顧讓他安排個帥哥陪夜,林寒川卻擺擺手說別麻煩了,我就打算洗個澡睡個覺。 姓林的在這里有一間長期包房,專門用來解決生理需要,他不喜歡把人帶回家,對此他曾經有過這樣一番言論:不帶人回家,一是避嫌,二是帶回家就有點正式的意思,睡酒店讓他有種感覺,床伴就跟酒店里贈送的牙刷拖鞋一樣,是個一次性的,用完也就扔了。 我看他今天喝的不少,估計也沒力氣辦事,便送他去了房間,又去前臺開了間自己住,握著房卡踱到走廊時,胸中一片激蕩,悶得難受。酒精這東西很有意思,它會放大你隱藏好的情緒,會使你變得敏感易怒,讓你胸中積起千尺情愁而無可發泄。 我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著老畢下午發來的短信,突然很想哭。 “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改變了我們模樣/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我有過夢想/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看那滿天飄零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有誰會記得這世界它曾經來過” 這時打掃客房的大媽從我身邊經過,往手機屏幕上暼了一眼,不屑地說了句:“歌詞有什么好看的?腦子瓦特了?!?/br> 我愣了幾秒,立刻沖進房間,給筆記本插上網線,找到了這首叫做《老男孩》的歌,不停地循環著循環著,胸口悶得不行,坐立不安地抽了半包煙,仍然找不到頭緒。 這十年來我很少回憶往事,只顧全心朝前看,全意朝錢看,我用利益最大化來修正自己的三觀,在這滾滾濁浪中隨波逐流,看著偶爾匯流的一縷縷清泉,然后撲過去,淹沒它們。我知道自己不需要回頭,也無法回頭。 我心煩意亂,拿起手機,撥通了程語的電話。他接得很快,就像是守著一樣。我說你現在方便嗎?他說:“沒問題,你說?!蔽艺f我在名人都會,你能不能來……陪陪我? 二十分鐘后,程語來了,我二話沒說,將他按在了床上,連個招呼都沒來得及打。 他什么都沒說,此時的沉默像極了一種無聲的鼓勵。 然而就在我準備將這幾天來所有的積郁一次性發泄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連拉下褲子拉鏈的力氣都沒有,我嘆了口氣,翻身躺下,眼皮越來越沉,從未有過的倦意吞噬著這副早已疲憊不堪的身軀,意識模糊中,我強撐著對他說:“抱歉了哥們,這次又沒辦成?!?/br> 6、真實的謊言 ... 四天后老畢下了最后通牒,要我趕緊幫他弄移民,否則讓我警惕一家老小性命,我頭疼不已,正規渠道移民起碼得半年,現在他這身份別說移民了,就是弄個旅游簽證都不可能,除了偷渡別無他法,而且就算偷渡了,他下半輩子怎么過?還不是得黑在國外? 我把這個情況跟他一說,他猶豫了片刻,說要不申請政治避難呢?我說就算是政治避難你也得先逃得出去,首先還是要偷渡,而且漢謨拉比法典都寫明要以牙還牙了,難道祖國讓你殺人償命就能算是政治迫害了?這要放在十幾年前還行得通,現在啊,難。 他不吭聲了,緩了緩才說那就趕緊幫我聯系蛇頭吧。我說你至少得給我半個月的時間吧,不可能今天就給你答復的。他又猶豫了很久,似乎覺得時間有點長,想討價還價,我斬釘截鐵,半個月最少,沒得再商量了。他終于妥協:“半個月就半個月吧,不過話我得說清楚,賈臣,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還相信的人,希望你能有點良心,不要陰我?!?/br> 我被他說得臉上一陣發燙,剛想辯解兩句,他卻果斷地掛了電話,留給我一陣忙音獨自回味。 刑法有一條罪行叫窩藏、包庇罪,自從我答應老畢幫他逃出國開始,犯罪四要件就已經滿足了三項,不過因為還沒有開始著手實施,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表明我和老畢見過面,手機卡是上個星期在路邊買的不記名卡,我本可扔了這張卡,再重新換個號,然后立刻去報警,從此這事就可以跟我毫無關系。 少了老畢,這世上不過少了一個理想主義情懷泛濫的狗屁詩人,他的存在與否,對這個社會的基尼系數毫無影響,可是這一刻,我卻猶豫了,我知道是自己心底的那一丁點善在作祟,無端作祟。 雖然頭疼,不過至少爭取到了半個月時間,我心里忽然輕松了些許,解開襯衫最上面那??圩?,深深吸了口氣,何茜恰時推門進來,提醒我程語那個案子明天打一審,我說知道了,想了想又叫住她,拿出那支古馳錢包說:“茜茜啊,別人送我的,這顏色我一老頭用著不合適,你要不嫌棄就拿去用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