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蕾_分節閱讀_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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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喝多?!蓖鯌c抬頭看看他,倆眼血紅血紅的,焦點都沒了:“我就是憋屈。我真憋屈。我就想留校,你知道我使了多大勁嗎?三年啊,成天被他們呼來喝去,什么累我干什么,跟個三孫子似的,就差給他們擦皮鞋了……” 這事啊,還真沒法說。 許經澤只好勸他:“留校也不一定好,出來工作一樣掙錢?,F在大學生不值錢,滿大街都是,你成績好,還是應該考研,今年考不了就等明年唄,一準沒問題?!?/br> 王慶埋著臉搖搖頭:“考不了了,考了我也念不起。我爹年初在工地上把腰摔了,定了七級傷殘,工頭才給兩萬塊錢,我妹明年考大學,我得供她供一大家子吃吃喝喝……” 王慶家境不好,許經澤早就知道,但是也沒想到能到這種程度。平時王同學成天板著個臉,好像口袋里揣著毛主席語錄似的,真是跟誰都沒提過這事。 王同學英勇的搶過酒瓶子來又灌了兩口,歪歪斜斜趴在桌子上,又說:“不是錢,不是錢的事……許經澤啊,你他媽真命好啊……我去找院領導,人家連門都不讓我進,說我下跪都沒用,那時候誰管我?我到現在都沒找著正式工作,打工掙點錢都往家里寄,我媽還問我怎么工資那少,省著點花吧……誰管我……” 這世道就這樣,各掃門前雪是最基本的,不來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誰管誰呢? 聽他這么斷斷續續哽哽咽咽的說著,許經澤心里也難受。 王慶哭了會兒,反倒來拍他肩膀:“你好啊,命真好……你知道不,就你沒來學校那陣子,姚亦天天大早晨在咱們宿舍門口蹲著,我早上六點多起床,他比我還早!” 不能吧?許經澤震驚了。 姚大公子那可是賴床王,公認的。 “他說他難受哇……”王慶醉的暈乎乎的,吐字都不清了:“你們這種人,我真是理解不了。有吃有喝還不愁錢,折騰什么呢?我看姚亦在咱們宿舍門口坐著,老大個男人,臉色比哭還難看,我都害怕。我就想起王書偉那時候,不聲不響的就尋死了,我都這樣了我還硬挺著呢,他得絕望到什么程度……” 絕……望么…… 姚亦他再難受在我面前也是一張笑臉,憋屈的話,一個字都沒提過。 許經澤慢慢把杯里酒喝干,揉揉唇角,把王慶架起來:“別說了,我送你回去?!?/br> 王慶麻袋一樣掛在他身上,揪著他脖領,醉的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我說,你趕緊把婚結了吧?你別看不起兄弟,給我張喜帖,說什么我也得去……” 許經澤把王慶塞到計程車里送回學校,把他收拾妥當扔床上,自己又出來了,打車直奔四通區,到陳燼家小區院里。 天涼了,夜里尤其冷,晚上十點多鐘小區里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四下里安靜的就只能聽見風聲在響,許經澤站在陳燼家樓下,仰頭看看,那個黑洞洞的窗口嵌在溫暖靜和的萬家燈火里,就像突兀的缺了一塊似的。 從陳燼上初三到現在,漫長的三年時間,許經澤在這里等了他無數回。涼風習習的夏天或者寒風刺骨的冬日,許經澤坐在車里,看著夜暮漸漸散去,看著天邊泛出一線銀白,看著橙色的太陽從地平線下邊蹦出來。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絕望是什么,只是不知道這么疼。 疼疼也好。 至少證明還活著。 許經澤在樓門口臺階上坐下來,抱著膝蓋也不知道呆了多長時間,就覺得胃里泛涼,眼眶都是酸的。 手指凍的發僵,他掏手機給姚亦打電話。 那邊一聽是他立馬蹦了:“都幾點了?打電話關機?你在哪塊野著呢?地球又要盛不下你了是吧?” 許經澤笑:“喝高了,你來接我唄?” 姚亦最近跟老媽子似的,一邊躥起來拿車鑰匙一邊念叨:“別在路邊傻呆著啊,一會兒凍成冰棍了!你找家店坐會兒成不?” 許經澤還是笑:“行,我等你?!?/br> ※ 陳燼根本不記得自己輾轉了多少家醫院,做檢查做的他都煩了。 最后許天漠先生把他帶到了軍區總部某某醫院,據說是托了不少關系才進來的,里邊全是國寶級的專家,高等病房里隨便拎出個病人出來那來頭都能震死一車人。 何必呢? 陳燼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沉默了半晌,突然問:“這里能遺體捐獻么?” 兒子最近經常大半天不說話,突然來一句這個,陳一慧女士嚇著了:“???” 陳燼閉著眼睛偏偏頭,語氣平的要命:“我這個算不算疑難雜癥?捐獻遺體可以解剖用做醫學研究吧?” 不是誰都有造福全人類的勇氣的,許天漠先生把陳一慧女士拽到門外,驚魂未定的跟她說:“我說你還不信!你看你看這孩子,絕對是有點心理問題……” 許天漠先生向來是個行動派,轉天真給陳燼找了個心理醫生來作診療。 那時候陳燼的視力時好時壞,并不能看的很清楚,事實上,大多數時候他都懶的把眼睛睜開。 醫生是個男人,好像個子很高的樣子,嗓音低沉,語速稍慢,帶著點懶懶散散的味道:“你好,我是周青堯?!?/br> 陳燼閉著眼睛在窗前坐著,沒吭聲。 那人笑了笑,在他身邊坐下來:“不想說話是吧,其實我也不想?!?/br> 第二天這人又來,這回自來熟了,坐在床邊開始咔嚓咔嚓啃蘋果,一點沒客氣。吃完之后笑悠悠問陳燼:“今天天氣不錯,想聊點什么不?” 陳同學繼續沉默以待。 那人也不介意,把長腿架在桌子上,舒舒服服往椅子里一斜:“那,我看會兒頁嘩啦嘩啦翻動的聲音里,周某人拖著長聲又說:“你也想??墒俏也粫o你念的,等你眼睛好了自己看吧?!?/br> 總的來說,這就是個囂張跋扈臉皮厚的家伙。 此人每天下午三點準時到陳燼病房來報到,一直呆到五點鐘,或者更晚。 開始的時候自己睡睡覺看看書,悠哉悠哉,后來每次過來手里都抱著一大堆東西,筆記本電腦、牛津字典一樣厚的大部頭原文書、水杯、咖啡機甚至還有雙拖鞋,再后來,干脆有些東西都不帶回去了…… 他很有反客為主的架式??!下一步,他是不是要把辦公室和臥室都搬過來了?這是多么自由散漫又熱情奔放的靈魂啊…… 這不是欺人太甚么? 冷處理對此人毫無作用,陳燼忍無可忍,只好臉沖著墻勉強開口跟他說話:“你,真是心理醫生?” 周某人興味盎然:“如假包換?!?/br> 哼。陳燼頓了會兒,又問:“他們讓你診斷我是不是心理有問題?自閉?抑郁?還是變態?” 這個嘛…… 周某人把眼睛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抬手推推眼鏡,勾著唇角笑了笑:“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認為,你這里……”他抬手指指自己太陽xue:“毫無問題。有問題的是他們,你只是愛上了一個人而己,沒那么嚴重?!?/br> 作者有話要說:差點開天窗。。。 其實吧,想要保持勻速周更,也挺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