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推著裴無咎的輪椅進了正屋,薛筱筱蹲在他的輪椅前,握住了他的手。果然很冰,比平時的體溫要低。 “殿下?”薛筱筱抬起頭看他,圓溜溜的杏眸中滿是擔憂。 “乖,沒事了?!迸釤o咎一看她瘦了一圈的小臉就知道她這三天沒能安心,伸出雙臂抱了她一下,又飛快地放開,“我三天沒更衣了,先沐浴,筱筱等我一會兒?!?/br> 熱水已經備好,薛筱筱推著他進了凈房,“我陪殿下?!彼攘怂?,一顆心也懸了三天,此時好不容易見到人,真是一刻都不想再分開。 裴無咎愣了一下,黑眸中閃過一絲暖意,點頭,“好?!?/br> 第080章 薛筱筱推著裴無咎的輪椅進了凈房。 最近裴無咎常常讓她幫著紓解, 還想出了好幾種法子,薛筱筱對他的身體已經并不陌生。但她還從來沒有陪著他沐浴過。 話本子里有錢有勢的男主人沐浴的時候都是丫鬟服侍的, 不過裴無咎身邊并無任何丫鬟,薛筱筱的兩個丫鬟只服侍她,裴無咎沒有召喚是不會上前的。 薛筱筱解開裴無咎的衣帶, 他很少穿這種玄色的衣衫,消息傳來的時候他身上還是慣常穿的那件朱紅色單羅紗夏袍,進宮時才匆忙地換了玄色。 薛筱筱本來沒理解他為什么要特意換一件不太常穿的衣服, 這三天她沒事就胡思亂想,倒是大概猜出了原因。 太子生死未卜,萬一有個不測,裴無咎穿了一身朱紅可就犯忌諱了。去了宮里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所以才穿了玄色吧。 外袍并不是純黑, 上面有暗色的紋路,衣襟袍角袖口都用金線細細地繡了云紋。此時這華貴的衣袍已經起了褶皺,想到他三天未曾更衣, 看那眼下淡淡的青黑, 估計也沒能合眼。 薛筱筱輕車熟路地解開外袍, 又去了中衣, 連褻褲都給他脫了。 裴無咎:“……???” 他抬眸盯著小王妃看了看,她烏黑圓潤的杏眼里全是心疼,沒有一丁點旖旎遐思。 薛筱筱盤算著他三天沒有休息,恐怕連東西都沒吃,只想著趕緊服侍他沐浴完好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然后再好好地睡上一覺,根本沒注意自己已經把人家給脫了個光溜溜。 她小心地扶著裴無咎,“殿下,你站起來一下?!?/br> 她那點子力氣絕對不可能直接把裴無咎抱起來,要邁進浴桶去還得他自己來。 裴無咎長眉一挑,修長的手指握著她的胳膊,站起身,長腿一邁,進了大浴桶。 下一刻,薛筱筱還沒反應過來,胳膊上被他一拉,身子一歪,裴無咎順勢雙手抄在她的肋下,直接將她抱進了浴桶。 這浴桶平時一個人沐浴的時候空蕩蕩顯得特別大,現在坐了兩個人卻有些局促了。 “殿下!”薛筱筱嗔怪地看著他,“你把我扯進來做什么,你趕緊沐浴完好好休息一下,這三天你也太辛苦了?!?/br> 裴無咎黑眸幽深,“雪寶寶陪我?!?/br> 薛筱筱的手指還搭在他的身上,即便是在熱水中,他的身體還是一片冰涼。想到這三天他應該是身心俱疲,薛筱筱心疼得只想順著他,不管他提什么要求。 她也不害羞,將自己外面的半臂和襦裙去了,就像兩人第一次泡湯池時那樣,只穿了中衣,手里拿著棉巾子,坐在他身邊,輕輕地給他擦拭身體。 細薄的中衣浸了水,變得透明,柔軟地貼在她的身上。纖細的胳膊,柔韌的腰身顯露無疑,小衣上繡著的纏枝牡丹嬌艷動人。 裴無咎的身體漸漸熱了起來,薛筱筱注意到了,驚喜道:“殿下,這熱水難道對你有用?” 裴無咎嗤笑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捏了捏那小衣鼓起的地方,“熱水怎么可能對我有用,我不是說過嗎,只有雪寶寶才能讓我熱血沸騰?!?/br> 自己的要害落在他的手里,薛筱筱小臉漲紅,她咬了咬牙,并沒有推開他作亂的手。只要能讓他的身體暖起來,別說現在隔著中衣和小衣,就算讓她衣衫褪盡她也愿意,反正他也不是沒看過。 薛筱筱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忽略掉他的手,拿著棉巾子強作鎮定地給他擦拭。 只是她考慮著裴無咎畢竟煎熬了三天,要是忍不住又要“盡興”,恐怕對他身體不好,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她低聲問道:“殿下,太子的身體究竟如何了?”既然宮中沒有報喪,裴無咎回來也沒讓王府撤去所有紅色的東西,那顯然太子沒死。 裴無咎本來也沒想做什么,只是小王妃在懷,又是第一次與他一起沐浴,難免有些心動。此時聽她問起太子,心頭的熱火頓時只剩下小火苗。 他壓低了聲音,湊到她的耳邊,“太子沒死,只是身體……廢了?!?/br> “廢了?”薛筱筱還想著太子既然大難不死,那必然是男主光環起了作用,將來定能繼續順風順水,沒想到竟然廢了,她想起長安說的太子傷勢過重,“是……缺胳膊少腿了嗎?” 裴無咎搖頭,“胳膊和腿都好好的,只是中了毒,毒入肺腑,雖然人已經救活,但今后只能靜養,大部分時間都得臥床休息,不能有任何cao勞?!?/br> “這……”薛筱筱紅潤的嘴唇張開,半天沒有合攏。這還真是廢了,就算她不知道皇帝每天都做什么,但絕對不可能整日里臥床休息。這樣的話,太子又怎么能繼承大統呢?再說,把皇位傳給這樣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人,必然使得大雍朝政不穩。 再說,薛筱筱還想到一個問題,“那太子……還能有孩子嗎?”如果不能生下皇孫,這皇位就算傳給了太子,將來最終還得花落別家,到時候又是一番爭斗。更何況太子被裴瑯所害,定然不會選裴瑯的孩子來繼承,偏偏裴瑯又是跟太子關系最近的。 “孩子……”裴無咎搖頭,“非常難,就算有了,恐怕也體質不佳?!?/br> 太子身體里的毒雖然清了,但極有可能會影響到下一代。就像他一樣,身體里的寒毒不消,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讓小王妃受孕,那孩子必然很難保住,就算勉強生下來,也是身體不好的。 薛筱筱一邊想著這復雜的情況,一邊幫他擦拭著身子。 裴無咎靠在大浴桶的邊緣,雙臂放松地搭在浴桶兩邊。他的小王妃似乎非常喜歡的他的腹肌,分明別處還沒擦呢,卻來來回回把腹肌擦了好幾遍,幾乎把他壓下去的火氣全給擦上來了。 薛筱筱完全沒注意到男人的神情和身體都起了變化,還在想著太子的事。 她不知道建昭帝會如何打算,但如果她是皇帝的話,就算知道太子是裴瑯害的,也不能把裴瑯怎么樣,畢竟一共就兩個皇子,現在廢了一個,總不能把另一個也廢了。非但不能追究裴瑯的責任,還得咬牙咽下這口氣,不能把裴瑯做的壞事公之于眾。 甚至于,還得廢儲另立,立裴瑯為新的儲君。 “那裴瑯要當新的太子了?”薛筱筱問。 “不會這么快?!迸釤o咎搖頭,“太子如今這個樣子,就是吊著一口氣,這個時候廢儲改立裴瑯,太子非得氣死不可?;噬弦粋€是舍不得,另一個是……他不能放任裴瑯做大,威脅到他自己的地位?!?/br> 如果他沒有猜錯,建昭帝會利用他來削弱裴瑯的勢力,讓他和裴瑯相互牽制。帝王的制衡之術,什么時候都不會放棄的。 東宮。 太子三天才醒,建昭帝守了他三天,連朝政都沒管,雖然中間也睡了一小會兒,但畢竟又是傷心難過又是憤恨憋悶,心神損耗巨大,見太子悠悠轉醒,他的身體也撐不住了,勉強握著太子的手,安慰了一番。 之前他已經警告過眾人不許將太子身體的實際情況告訴他,此時看著太子憔悴青黑的面頰,建昭帝也只能壓下心中悲痛,“太子且安心養著,一切都有朕呢?!?/br> 太子昏迷三日,醒來頭腦也尚未清醒,迷迷糊糊地點點頭,“兒臣不孝,讓父皇擔憂了。那襲擊兒臣的人——” 建昭帝截斷了他的話,“這些你就別管了,養好身體才是最要緊的?!?/br> 太子壓下心中的疑問,“父皇看起來很是疲憊,兒臣既然醒了,父皇且去休息吧?!?/br> 建昭帝本來也撐不住了,站起身準備離開。 “父皇——”太子虛弱地喚了一聲,等建昭帝扭頭看來,遲疑地低聲吶吶:“兒臣想、想母后了?!?/br> 他劍眉星目,本是英俊威武的長相,此時卻憔悴不堪。再想到他的身體就這樣毀了,年輕健康的身體成了必須臥床靜養的病秧子,建昭帝心痛得幾乎要吐血。 如此可憐的兒子想要見母親,建昭帝不忍拒絕,點點頭,“你就不要起身了,等會兒我讓皇后來東宮看你?!?/br> 太子眼睛一亮,“多謝父皇?!?/br> 建昭帝心中又酸又澀,離開寢宮,冷冷地看了看一直陪著的裴無咎和裴瑯,“你們也回吧,太子要靜養,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能隨意來東宮探望?!睕]有他盯著,他可不放心讓裴無咎和裴瑯出現在裴琰的面前。 大雍朝最有權勢的四個男人都在東宮,太子躺在床上,皇帝和兩大親王一起離開。 沒多會兒,皇后匆忙而來,她顯然早就得到了消息,只是因為禁足而出不了冷翠宮,此時臉色蒼白雙眼紅腫,看樣子已經哭了很久。 “我的皇兒!”皇后撲到太子床前,小心地沒有碰到他,哭聲哽咽:“我可憐的皇兒啊?!?/br> 她沒有穿那件象征著皇后尊貴身份的鳳袍,那九尾鳳釵也丟失已久,此時身上只有件家常的馬面裙,發髻上插著兩只瑩瑩玉簪,不像是一國之母,倒像是個普通的富貴夫人。再加上蒼白瘦削的臉,紅腫布滿血絲的眼睛,完全就是個擔心兒子的尋常母親。 “母后,我沒事了,別擔心?!碧悠D難地伸出手,拉著了皇后的衣袖,低聲道:“有兒臣在,母后也不會一直關在冷翠宮的?!边@一次他借著受傷讓父皇松了口,早晚會尋到機會讓母后重新掌管六宮。 皇后激憤得幾欲瘋狂,“以后?咱們娘倆全都廢了,咱們哪里還有以后?!”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安康!抽獎啦,截至下周一零點訂閱率100%的小仙女可以參與,詳情見文案。 啊啊啊,存稿箱設置錯了時間,發晚了,抱歉! 第081章 太子悚然一驚, “母后,你、你什么意思?” 看到太子震驚的雙眼, 皇后恢復了一絲清明。 她從得知太子中毒的那一刻就已經瘋了。堂堂一國之母,竟然被關在了冷宮,雖然建昭帝沒有下圣旨廢后, 但是她的情形跟廢后也差不多了。那個跟她作對了二十年的魏貴妃執掌了原本屬于她的后宮,時不時還要去冷翠宮耀武揚威,說是什么關心一下皇后過得好不好, 還不是去看她的熱鬧,嘲諷她的落魄。 她之所以咬牙忍下這一切,不過是在等著太子登基的那一天?;噬系纳眢w如何她也清楚,日日服用道士供奉的丹丸, 身體不過是外強中干, 再加上沉迷床榻之歡,建昭帝的身體早已如同朽木。只要她耐心等下去,總能等到太子穿上龍袍。 到了那個時候, 她這個沒有被廢的皇后, 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后。太子孝順, 必然以她為尊, 她這個太后會比做皇后的時候還要稱心如意。 可是這一切,都在得知太子中毒的那一刻,成了泡影。 皇后感覺自己好像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說反正已經完了,毫無希望的日子沒必要過下去,干脆破釜沉舟, 利用手里剩下的一點點人脈,把那些仇人們殺了,能殺幾個是幾個。另一個則是說,不行,雖然將來當不上太后了,但她還有兒子,太子只能靜養,她不能做任何太過激烈的事情,免得傷到了兒子。 從冷翠宮過來,她已經知道了建昭帝的旨意,說是任何人不得對太子透露身體的實情。 可是她的心神忽而清晰忽而混亂,激憤之下差點把真相給透露了。 “我……”皇后看著太子憔悴青黑的面頰,不敢再刺激他,“我雖然沒有被廢,但也跟廢后差不多了,幸好還有你,你且好好養著,母后將來還要靠你呢?!?/br> 太子的手指緊緊地攥住了床褥。 他想起了剛才父皇的神情,再看看現在母后哭得紅腫的雙眼,心里已經起了疑慮。他肩膀上中的箭已經拔掉,體內余毒已經清除,如果僅僅是這樣,他不應該昏迷三天才醒,父皇也不會在東宮守著他不眠不休三日三夜,母后也不會如此失態。 太子已經做了多年儲君,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親信。 等到皇后離開,不多時,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太子木然躺在床上,半日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猶如死尸一般。就在眾人心中驚惶,以為他已經咽氣,鼓著勇氣想要上前試探的時候,太子突然大笑起來,狀若瘋癲,“廢了……竟然廢了……孤竟然……成了廢人……” 他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東宮眾人嚇得齊齊跪在地上,“殿下,您、您的身子還沒好,不能起身啊?!?/br> 太子的眼珠緩慢地動了動,竟然笑了,“孤起身不起身,都好不了了?!?/br> 他扶著床柱站起身,眼前一陣發黑,腦袋抵在床柱上緩了緩,太子挪著沉重的腳步往外走。 “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東宮眾人阻攔不住,又不敢強硬地碰他,只能亦步亦趨跟在身邊,隨時準備著太子倒下的時候抱住他。 眼看著太子出了寢殿朝外走去,終于有人叫來了步輦,央求道:“殿下,您不管去哪兒,坐著步輦吧?!?/br> 太子想了想,就他現在這身體,還真是走不了幾步就暈倒了,步輦就步輦吧,挺好。他爬上步輦,聲音虛弱幾不可聞,“去龍極宮?!?/br> 東宮與皇宮是緊挨著的,走不了多久就到了龍極宮。 建昭帝才剛剛歇了一覺,強打精神爬起來準備處理一下這三天積壓下來的緊急奏折,剛剛坐到龍案前,太子就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太子!”建昭帝驚得直接跳了起來,太子的身體如何他是最清楚不過的,此時正該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養著,怎么還大老遠跑到龍極宮來了?! 眼看著太子面如金紙,眼神渙散,一副熬不住要暈倒的樣子,建昭帝連忙扶住了他。 太子軟軟地倒在建昭帝的懷里,手指揪著龍袍,聲音顫抖:“父皇,把無咎……過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