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她一手拉起一個丫鬟,一溜小跑進了二門。 朱槿碧桃莫名其妙,回了正院,見薛筱筱熱得腦門都冒汗了, 連忙給她擦拭了一番,又捧了冰湃的果子過來。 薛筱筱捏著半顆去了核的冰桃子,心不在焉地小口小口地啃著,纖長的睫毛一眨一眨,想著裴無咎的事。 裴無咎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情,以至于她都忘記了他是書中大反派。 既然能成為大反派,除了跟太子作對,應該也做過一些極端的事。 她第一次見皇后的時候,皇后還說過裴無咎曾經把人剝了皮掛在城門上。 雖然皇后這人十分討厭,但裴無咎顯然也不是溫良恭儉讓的謙和之人。 接下來的幾天,薛筱筱老實了,沒敢去找裴無咎。 而裴無咎也沒回內院來。 上次的舞弊案有了章銘的口供就可以結案,但他故意放出章銘的消息,引來皇后派出的殺手,害得皇后太子禁足,彭家勢力被打壓。 這一切都是因為皇后試圖栽贓他的小王妃。雖然不知道那九尾鳳釵到底被小王妃藏到了哪里,但顯然是在鳳儀宮的時候被皇后設法陷害了。 他以章銘為誘餌引出殺手,就是給他的小王妃出氣。 沒想到,皇后并不吸取教訓,這一次還想陷害他的小王妃和寧王不清白。 這一招不可謂不狠,既報復了他,還打擊了寧王,更是能讓他和寧王反目成仇。 但這里面受傷害最深的卻是他的小王妃。 要知道一個女子如果失了貞潔,那她的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 就算裴無咎不在乎,薛筱筱以后出了門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更何況,裴無咎……很在乎。 他不知道在那個屋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內侍過去的時候,薛筱筱正準備離開,而裴瑯跌坐在地上,耳朵紅紅的。 兩人的衣衫都算整齊,只有小王妃的衣襟略微歪斜了一點,像是被拉扯過。 內侍稟報裴瑯喊他的小王妃“小雪花”,還說要什么“親親”。 “咔嚓——”一下,裴無咎手里的茶杯又被捏碎了。 他的小王妃,他都沒有親親過,裴瑯…… 皇后…… 不能原諒! 裴無咎面冷如霜,淡漠地擦干如玉手指上的茶漬,鴉色長睫低垂,遮住了黑眸中的冷戾。 此次的賞月宴可謂是歷史上最失敗的宮宴。 魏貴妃哭得梨花帶雨,內疚自責恨不得負荊請罪。 所有落水的貴女都得到了魏貴妃送去的人參或血燕,用來給貴女調養身體。另有精美布料兩匹,用來賠償貴女落水弄臟的衣服。 畫舫上的閨閣少女多是沖著寧王妃的位子來的,又怎么肯得罪魏貴妃。就算有幾個受傷的,父母心疼得要死,但還是忍痛說“無妨無妨畫舫不結實與貴妃無干”。 建昭帝在皇位上待了將近二十年,后宮女子眾多,爭風吃醋相互陷害的戲碼隔三差五就要上演。 畫舫出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何況疑心頗重的建昭帝呢,只不過皇后畢竟是發妻,又是太子生母,既然沒有鬧出人命,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魏貴妃終日以淚洗面,還破費了許多銀子,小庫房里的好東西更少了大半。 畢竟是二十年的感情,建昭帝新人再多,對皇后和魏貴妃還是最為看重,見狀頗有些心疼,安慰了幾句,又從自己的私庫中挑了不少東西,補給魏貴妃。 消息傳到鳳儀宮,皇后氣得把新養的指甲都掰斷了一根。 她本來是要打臉魏貴妃、報復安王府、讓安王和寧王反目,完美的一箭三雕之計,結果那個狡猾的安王妃無論如何都不肯上當,好容易讓人強行打暈,結果又不知道自己怎么醒過來給逃脫了。 按理說她就算醒了,對上用了助情之物又醉酒的寧王也應該逃不掉,偏偏寧王也不見了! 現在可好,魏貴妃一哭,皇上把宮務主理大權又交回了她的手里,“這后宮皇后管了快二十年了,各處的人手也都是慣熟的,還是皇后管著吧,免得下次朕坐畫舫的時候也翻船了?!?/br> 語氣可謂是嘲諷加警告,分明是認定了那畫舫是皇后做了手腳。 皇后有苦說不出,畫舫是她命人做了手腳,可問題是,她憑白惹了一身sao,卻沒吃到羊rou! 這還不算,更麻煩的還在后面。 她本來是要捉jian安王妃和寧王,把事情鬧開。但既然安王妃逃了,就不敢主動跟安王說她被人打暈帶走的事,畢竟涉及到女子貞潔,就算沒有證據,只是捕風捉影也足夠殺人于無形。 安王妃肯定沒有辦法證明自己清白,也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裴無咎就算懷疑安王妃出了什么事,也算不到她的頭上來。 但接下來她的母家接連被安王查出貪墨、欺壓百姓之事,寧王也插了一手,彭家勢力一落千丈。 分明是安王和寧王在一起找她報仇。 彭家接連出事,皇后焦急又沒臉,心痛之余,斟酌了一番措辭,準備在皇上面前暗示安王寧王已經勾結在一起。 誰知那安王根本就是個瘋子,轉頭又開始對付寧王,寧王負責督造的永豐糧倉,有人以次充好貪墨工銀,落馬之人竟有十之二三,多是與寧王親近的朝臣。 這下,就算建昭帝疑心重,也不會相信安王和寧王勾連在一起打壓太子了。 朝堂之上腥風血雨,抄家滅族一個接一個。 而始作俑者的王府里卻一片安寧。 薛筱筱根本不知道朝堂上發生了什么,這些天她很老實地自己待著,也沒試圖去外院找裴無咎,自然也不知道裴無咎已經攪得朝堂上人人自危,更不知道這是裴無咎在替她出氣。 裴無咎不來,薛筱筱就窩在東廂房。 兩個大冰釜吐著絲絲涼氣,薛筱筱做了三份沙冰,分給朱槿碧桃一起吃。 晶瑩的冰渣拌上鮮嫩的桃子、梨子、櫻桃各種鮮果碎丁,再澆上鮮奶和蜂蜜,冰涼細甜,最適合消夏。 朱槿、碧桃很喜歡這個沙冰,坐在小凳子上一人捧了一碗吃得很認真。 正吃著,院子里的小丫鬟稟報,說是永成侯府的夫人和二姑娘來了。 薛筱筱愣了一下,沒做聲,慢條斯理地把碗里的沙冰吃完,這才讓人把她的繼母和繼妹帶進來。 大熱的天兩人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郭氏滿臉都是汗,薛姍姍憤怒地瞪著薛筱筱,嘴巴鼓著,倒是沒敢說什么。 “妾身見過王妃娘娘?!鄙洗窝泱慊亻T的教訓郭氏記得很清楚,干脆利落地福了一禮,還扯了薛姍姍一把。 薛姍姍不情不愿地跟著郭氏行了禮,眼睛卻在屋里轉了一圈。 這里不是正屋,布置得像是少女的閨房,沒有絲毫安王的痕跡。 靠窗的軟榻上擺著大迎枕,繡的是魚戲蓮葉間,一旁的小幾上放了三四個甜白瓷的小碟子,盛著鮮紅欲滴的櫻桃和炒熟的南瓜子,另有一碟點心,層層起酥,不知是什么餡的。 床帳是極淡的雨過天青,薄薄的一層紗,縹縹緲緲,猶如仙衣。 床頭的架子上擺了一排的玉雕。 薛姍姍看到那玉雕,眼睛就直了。 那是十二生肖,并沒有整齊地排放,小雞和小狗湊到一起,像是在說什么悄悄話。小馬、小羊、小牛做奔跑狀,后面追了一只小老虎。 兔子卻有三只,一趴一坐,還有一只前爪抬起,憨態可掬。 不說雕工如何精細,關鍵那玉油潤細膩,通體潔白無暇,分明是上好的羊脂玉。 這樣的玉質,就算是做成玉簪玉鐲耳墜子,也是極品。 在這里卻被雕成了隨手把玩的小玩意。 這一套下來,也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玉料,價值多少銀子! “起吧?!毖泱愎烂鴥扇耸菫榱擞镭S糧倉的差事來的。 果然,郭氏客套了幾句,話鋒一轉,“王妃您知道嗎,這幾日朝堂上可熱鬧了?!?/br> 薛筱筱心頭一動,“什么熱鬧?” 薛姍姍勉強把目光從那玉雕上撕下來,一撇嘴,“安王弄出來的動靜那么大,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薛筱筱的眉頭輕輕挑了一下,“后妃尚且不能干政,我一個小小的王妃,又怎么可能知道王爺在朝堂上做了什么?” 郭氏見她神色不似作偽,討好地解釋道:“最近皇后娘娘的母家——就是前陣子被斬了的會試主考官彭籌他們家,出了不少的事,都是安王和寧王給查出來的。后來寧王督造的永豐糧倉,也出了很多貪墨之事,又是安王爺的手筆?!?/br> 原來,裴無咎這些天都在忙這些事情嗎? 皇后、寧王…… 薛筱筱有片刻的晃神。 他是不是……在替她出氣呢? 作者有話要說: 無咎殿下:是呢,快夸夸我呀~ 第047章 薛筱筱愣神的工夫, 永成侯夫人還在說:“所以呀,現在建造永豐糧倉的官員一下子少了很多?!?/br> 說完, 郭氏眼巴巴地看著薛筱筱,意思非常明顯。 之前薛筱筱就已經把永成侯想要在永豐糧倉那里尋個差事的話遞到裴無咎面前了,不過她也說了最好不要給永成侯安排。 現在看來, 幸好裴無咎沒把永成侯安插進永豐糧倉去,不然這次永成侯也得落馬,沒準還會連累裴無咎束手束腳。 薛筱筱并不想理會郭氏, 薛姍姍卻按捺不住了,“上次你答應了父親的話,什么時候才能兌現?” “我已經兌現了?!毖泱銣\淺笑著,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答應了永成侯, 在王爺那里幫他進言。我也已經告訴王爺了,至于王爺要怎么安排,那可不是我能做主的?!?/br> 郭氏臉色一僵, 隨即硬擠出個笑臉, “之前那永豐糧倉是誘人的香餑餑, 人人都想著咬一口?,F在讓安王這么一整治, 人人自危,都沒人敢往糧倉上湊。偏偏又有不少空缺,這個時候王妃再提幾句,王爺應該會安排的吧?!?/br> 薛筱筱說道:“王爺可不是忘性大的人,我既已經提過, 他必然還記著。要真是合適,王爺自然會安排。要是不合適,我就是在王爺耳朵邊念叨一百遍也沒有用?!?/br> 更何況,她被馬車里的裴無咎嚇到了,想想自己之前竟然在他面前屢有放肆,沒被他捏死可真是命大。她現在絕對不想湊到裴無咎面前去拿永成侯的事情煩他。 郭氏不敢勉強薛筱筱,一臉失望。 薛姍姍氣鼓鼓的,“父親的事情你辦不成,那至少下次帶我一起去賞月宴?!?/br> “你還想去賞月宴?”薛筱筱驚訝地問道:“你不知道前幾天宮宴上發生的事?” “你難道沒有發現我的運氣很好嗎?”薛姍姍哼了一聲,下巴微微抬起,“我去宮宴的時候,什么事都沒有,我上次剛好沒去,整個畫舫都翻了。連老天都是幫我的,我肯定能心想事成!” 這是把自己當成天選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