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仙_分節閱讀_92
不一時便有管事的筑基修士問他的來意,樂令將印信拿出,隨那弟子到一處館閣交接,正式接下了管理此峰的任務。此處主事是歸命峰筑基弟子林紹,驗過印信后便向他行了大禮,交出了本峰賬冊。其上細細登記了靈獸種類、數目、年紀大小、喂食狀況,還有一本本峰執事弟子的花名冊。 樂令哪是看這種細碎東西的人,隨手翻了兩頁便扔到一旁,抓著林紹問起華陰城那只狻猊的事。這邊向弘景峰幾個弟子打探著消息,那廂又指揮云錚掩飾了容貌修為,往華陰城附近追蹤狻猊氣息,暗中查看那妖獸背后是否還有什么人物。 云錚那具傀儡煉化得極完美,雖然沒有靈智,卻如他的一具身外化身一樣。只要將神識溝通魔種,云錚所見識、感覺的一切他都能感同身受,打探事情和親自動手差不多少。且這傀儡正在開啟靈智的緊要關頭,正需要多在外頭吸取日月精華,放到羅浮宗外既方便煉制,又能避開洞淵真君的眼,比在門中省心得多。 林紹將狻猊現身的地點細細講解出來,還取了一塊玉簡,在其中刻下了地圖,又叫了幾名師兄弟一同作證,生怕樂令不信,或是去捉那狻猊時走錯了路。 樂令從前去通幽沼澤時走過這一趟道,與圖樣對比了一下,腦中便顯露出一個狹窄的溪谷。其兩側壁立千仞,林木郁郁蔥蔥、遮天蔽日,當真是個設伏的好地方。 只在說話這一點工夫,云錚便已飛出數十里,視野中已是出現了那片溪谷。那里的林木竟比樂令記憶中更為茂密陰森,其中血煞之氣甚重,隱隱還有一絲腐臭之氣。 云錚雖是傀儡,卻也是貨真價實的元神傀儡,比樂令這個金丹宗師敏銳許多,雖是差了些靈智,卻有身體本能來補,聞得氣息不對,便自動壓低劍光,藏入一片林蔭之中。 樂令指揮云錚抓了風尾來嗅,細細分辨其中有多少種氣味,待分辨出妖獸氣息后,又命他駕著劍光小心循著痕跡查找。眼前那幾名筑基修士還在殷勤地勸他該走哪條路、對付那只白尾狻猊要用什么手段,各各情深意重,仿佛把樂令當作了自己的親師父。 這些人演這出戲是為的什么,樂令一眼便看得通透。 為了把他弄到山門外處置,宋崇明倒真費了不少心力,怕是光收買這些人也花了不少靈石。不過他背后有個——或許不止一個——修為身份都不俗的女修撐腰,為了出一口氣,這些俗物定是不希罕計較了。 樂令微微頷首,謝過這些修士,將那塊刻了地圖的玉簡收入袖中:“此事有我處理,你們都不必再擔心。我在外頭折了法寶飛劍,須得去器藏樓重買幾樣,待過幾天,洞府中事務都料理好了便去華陰?!?/br> 既然是有人要設下陷井等他跳入,那他就跳。卻不知到那時候,是他先落入人轂中,還是那人被他暗伏的棋子取了性命。 88 88、第章 ... ”樂令接下了捉靈獸的任務,卻并不著急出門,而是先去器藏樓中好生挑撿了一樣法寶。 他雖然許久不在羅浮,沒做過幾樣筑基修士該領的任務,但結成金丹之后,比仍在筑基時的待遇幾乎是天壤之別。他去萬象樓查善功時才知,只這一得了長老之位,領了靈獸園主事的差使,所能得的善功就有千余,竟比他從前領了幾項重任、還抓了個來歷不名的外道修士所得的更多。 眼下正是用法寶的時候,樂令便盡著一身善功,換了件三層縷金熏球。那熏球名為燼日,并非攻擊法寶,與他手中的陣盤倒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只消在其中放入調制好的香塊點燃,那香煙便能在空中結成一個無形界域,比修至元神境界才能形成的真人界域也差不多堅固,既可防守也可困人。 隨著那燼日熏球還配了一匣云水香。這香擅能迷惑神智,只消有一縷纏到人身上,便能化去身外護體罡氣,透入萬千毛竅,迷醉人心神。這熏球不只可以配著云水香,還能配其他香料,無論以何等香料置入其中都能形成近似界域的香域,只是香料不同,發揮的功效不同。 這樣一件法寶,若運用得好,也足以困住一個元神真人一時半刻。若是再配上陰陽陟降盤結成的陣法,背后還有云錚偷襲,就是當面遇上那個朱紱也有幾分取勝的把握。 他毫不猶豫地將善功換了熏球與云水香,又去丹藏樓中挑了暫時提升法力的法象香和使人無力的安魂香,將一身善功換得罄盡,才舍得回到洞府。 然而回去之后,他也并不急著離開羅浮。越是知道外頭有許多人正焦急地等著他,他的行動反而越穩——這些年來叫仇人逼得坐立不安、焦慮得幾乎影響心境修為的滋味,總算有人與他同嘗。若不拖上一拖,叫那些精心布置的陷井,只等著他上門送死的人也嘗嘗心焦的滋味;叫他們設伏時的精致耐心化作浮躁不安,他怎么能就過去。 云錚已潛到溪谷中盯著白尾狻猊,順便看著在狻猊身旁鬼鬼祟祟布置陷井的人。樂令一面指揮他吸取日月精華、山中靈氣煉化靈智,一面安坐在洞府中祭煉陰陽陟降盤。 那日在會元閣買來的陣法他都已記得爛熟,如今再煉化一重天的禁制,正好可以施出其上最為方便簡單的陣法——小葬五行陣。這陣法名為五行,實則是以干支生克之理,取了未土、戌土、丑土、辰土四樣精氣結成陣。這四土卻是五行之墓,凡五行之屬的法器入陣后都會受到克制,若修為低于樂令的,法器入陣后便會直接化為凡物。 他在洞中安閑地祭煉法寶,弘景峰眾修士以為他已走了,而華陰城外埋伏的人卻是怎么也等不到他送上門來,成日緊張埋伏著,過不幾天便心浮氣躁,恨不得將他直接從羅浮綁出來。 宋崇明的耐心也磨光了,親自回羅浮,叫林紹想法把樂令催出去。林紹本就是外門出身,雖然分到了歸命峰,卻還拿宋崇明當作半師敬仰,立刻提步上了問道峰。 他這回來的卻不大是時候。 他到樂令洞府中的時候,秦弼剛好去了陵陽殿聽道,待道法講得差不多了,他便把樂令如今在弘景峰做主事一事告訴了秦休,并請秦休做主,讓樂令換到靈氣不那么蕪雜,更適合修行的地方主事。 以樂令的年紀、修為,放在六州各大門派都是要當作精英培養。就是當初景虛真人盡心栽培的池煦,在修為進境上也不曾有這么快,若憑白浪費了這身資質,不僅耽擱了他自己,也損了羅浮的面子。 秦弼說得十分嚴重。秦休本欲斥責他胡亂插手門中事務,轉念卻又想到樂令是他本宗后輩,還是他親傳弟子的堂弟,就算不提樂令甚合他眼緣之事,也不該像流放一般發到那種不適合修行的地方。因此他只淡淡瞟了秦弼一眼,漫不經心地應道:“這個主管不做也罷。你傳我的話,叫他不必再去那里,到萬象殿重挑一向事務吧?!?/br> 秦弼喜出望外,卻是強自抑制臉上笑容,躬身答道:“多謝師父。我這就去告訴秦朗,讓他來向師父謝恩?!?/br> 秦休神色依舊冷淡,只道:“不必,你下次來聽道時也叫他來。你們都是真傳弟子,又都在問道峰上,我自然都一體視之?!?/br> 秦弼代為答謝,離開陵陽殿后便直飛向樂令的洞府,欲早些向他轉達秦休的好意。 他敲開樂令洞府時,正好看到了上門催工的林紹,驀然生出一點堵心的感覺。就是知道了林紹的來意,那點不快也并未消散,十分冷淡地說道:“林師侄勤于門派事務,真令人佩服。不過我方才接了秦真人法旨,正要帶堂弟去萬象堂另換一樁任務。師侄不妨再等兩天,程師兄定會另選人處理此事?!?/br> 林紹愣愣地坐在石凳上看他,又看樂令,忽然覺著自己明白了點什么,當即站起身來拱手作別:“反正那狻猊亦是在荒山中出沒,不曾禍害那些凡人,等些日子也是無妨的。兩位師叔不必憂心,我自回去安排弘景峰的事物?!?/br> 樂令卻忽然起身說道:“這件事我既然接下了,總要給眾位師侄一個交待。秦師叔與秦師兄的好意我知道了,等抓住那知狻猊我就去萬象殿更換任務,并向秦師叔當面道謝?!?/br> 秦弼只是怕他在弘景峰修行,影響結嬰,也不把一只妖獸放在眼里。他在外人面前一向清傲,近日又和樂令鬧得不快,也就不再多說,直接回了自家洞府參悟道法。只苦了林紹一面想勸樂令別去華陰,又不愿壞了宋崇明的設計,糾結了半晌,還是離開了樂令的洞府。 他想到秦弼那聲特地加重的“堂弟”,又想到秦休肯叫樂令去陵陽殿聽道,一向平靜的心湖揚起滔天風浪,尋了借口離開羅浮,直奔華陰城去尋宋崇明。 那只狻猊雖在華陰城外的溪谷里,宋崇明卻并不在那種地方。他與幾名姬妾都在華陰城一處修士坊市中找了個酒樓住居,在房間中一面飲酒取樂,一面等著溪谷中安插的探子來報信。 林紹一路上緊趕慢趕,找到宋崇明一行時,已是有些氣息不穩。他沖到桌旁,連陪坐的幾名嬌美女子都顧不上多看一眼,只挨到宋崇明身旁傳聲道:“宋師叔,我才知道那個秦朗極受秦首座寵愛,秦弼師叔親自到他洞府傳旨,讓他隨意挑選門派任務,還能到陵陽殿聽道……” 他滿面緊張擔憂,只差親口說出那句:“咱們別做這種事了?!?/br> 宋崇明卻仍舊安坐在上首,同座那名美艷端莊的宮裝女子替他斟酒步菜,竟是目不斜視,規矩得如凡人中的大家閨秀。他慢慢飲盡杯中瓊漿,淡然問道:“你說這些是什么意思?我與秦師弟交情平平,他回來后更是毫無往來,他主管什么事務,去哪里聽道,和我有什么關系?” 林紹急得臉色微紅,十指幾乎扣到桌子里,再度傳聲勸道:“秦朗師叔現在怕是得了秦真人的寵,要是讓人知道咱們設伏殺他,只怕……”他話還未說完,忽然覺著背后有些發涼,一陣尖銳痛楚便從胸口透出。 他口中一陣腥亂,身體卻如墜冰窟,驚異地看著宋崇明,喉頭擠出一聲嘶啞的:“師……叔……” 一陣陣清脆的笑聲響起,林紹卻覺著那聲音模糊得如隔千山。他體內仿佛被人用手攪了一翻,而后什么東西便被摘了出去。他的感覺完全混沌,身體卻似被從里面撐了起來,直至完全失去意識,仍是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站在桌旁。 直至他的目光完全渙散,宋崇明才含笑回應了一句:“我現在是秦師父之命去海外調查譚師兄的死因,怎么會遇到秦師弟呢?是你幫秦師弟捉狻猊時,飛劍失手傷了他,結果害他被狻猊所食,自己悔恨之下獨斗妖獸,也枉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