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仙_分節閱讀_49
可不能用佛法道法鎮壓他身上的妖氣和心魔了,萬一恢復從前那樣的性情……那還不如養個傻妖怪呢。 樂令強掙出一只手來按到湛墨額前,將自身神識透進一絲,挑動他體內禁制,將他重新化為蛟形,壓制在洞府深處。他搖動著盤曲的蛟身高聲嘶吼,極力想掙脫禁制,繼續方才的行為。然而他眼中那絲清明烏光并沒能持續太久,隨著他強烈的掙扎漸漸消失,重新化作一片血色。 樂令這才長吐了一口氣,撫著湛墨光滑冰冷的鱗片道:“我也不強求你懂人事了,別再像剛才一樣發瘋就好?!?/br> 他撿起蒲團擺好,欲打坐又怕湛墨掙脫禁制,擾得他走火入魔;欲出門,看著不停掙扎著,執著地抬起頭向他蹭來的黑蛟,又不放心。權衡了一陣,他便悄然將一身道法轉為魔功,用了自己最熟悉的御獸之法,一點真炁送入湛墨體內,調動他的精元真炁,將他化作一條衣帶長短,纏到了自己右臂上。 湛墨挨著了他的身子,也就不再掙扎,順著他的袖子從肩頭直繞到了手腕上,不細看的話倒像是什么飾物。一條細長分岔的蛇舌自口中吐出,在樂令手腕和掌心處掃來掃去。 雖然還是不脫妖態,比不得人家正式的靈寵,樂令就已十分知足了,帶著他出了洞府,直往悟法峰道藏樓去。 徐元應依舊守在道藏樓看書,見他過去便罵道:“你怎么才來我這里?我算好了清元洞天關閉的日子,足足在這兒等了你一天!” 樂令連忙道歉,裝出一副哀戚神色,把從洞天中回來時發生的事跟他說了一遍:“司師兄在洞天中被人殺害,我堂兄又誤采魔草,害得云真人被罰面壁百年。我心里裝著這兩件事,一時有些昏頭,所以今日才過來?!?/br> 徐元應也嘆了嘆氣:“司鄴是個好孩子,他入問道峰也才八十年,怎么就遇上了這種事呢?我聽說池煦要去何童州替他報仇,此事也十分艱險,這孩子真是……” 樂令反過來勸他:“池師兄已結了金丹,何童州又沒有咱們羅浮這樣的大門派,能有幾個金丹修士?那個來惹事的已被他當場格殺了,可見他的修為不弱于人,再加上他的身份,散修聯盟的人也不敢不給他個交待?!?/br> 徐元應臉色難得有些愁苦:“金丹修士這樣不要面皮,對筑基修士下手,根本就不可能是那人一時興起。何況他怎么就能確定那人在清元洞天?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咱們這步虛峰……嘿嘿,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 正道名門和他們魔修也沒多少區別,只是做事更隱蔽些,更要面子。不像他們,誰法力高,誰討師父歡心,就能光明正大奴役別人,殺幾個同門也無人管束。 不過這樣九轉十八彎的,他們不嫌累么? 樂令陪著徐元應嘆了一陣,待他打起了點精神,便把臂膀上那條黑蛟給他看了一眼:“這條黑蛟還是宋師弟辛苦自洞天中帶給我的,可是性情有些過于黏人,咱們樓中可有什么馴養靈獸的書,能讓我為他重塑性情?” 徐元應兩指捏著湛墨頸項,壓制住他咬人的動作,臉上微帶了絲笑意:“好靈蛟,本來早該化龍了,不過被人硬壓了靈智和修為。你若替它恢復修為,將來遇上什么敵人也不必怕了?!?/br> 他起身去架上拿了一塊玉簡,到桌前拿空白玉簡拓印了,遞到樂令手中:“這塊是《想爾經》,每天早晚為它講幾遍,再以真炁洗煉其經脈,它就能早開靈智,做你的助力?!?/br> 樂令下意識地搖頭:“能不能不開靈智,他的性子實在纏人,我方才以佛問真種替他清心,結果他就……” 這么丟臉的事他都要說不下去了,徐元應卻毫不在意地說道:“纏人不是好事么?比千辛萬苦收個靈寵,人家不愿跟你,想方設法地陰死你可強多了。這靈寵不能慣著,比如平常吃東西,喂些普通獸rou就好,別非要給靈獸的,也別給它太多靈藥靈草……你是它的主人,有禁制壓制,怎么還能管不住他呢?” 樂令白挨了一頓罵,也沒尋出替黑蛟另塑性情的法子。徐元應又替他印了一塊專講如何飼養靈獸的玉簡,叫他按著簡中所寫替它喂食洗澡,三五不時還要買靈獸丹飼喂。 想不到養個蛟竟比養人還麻煩。樂令被徐元應數落得有些發懵,收起玉簡,挎著湛墨,不知不覺就馭劍往山門處走去。 下山路上,他見到了一個極為熟悉的清俊身影,神智才一下子回到腦中,遠遠便高聲招呼道:“池師兄,你去哪里?” 池煦并未做平常的打扮,而是穿了一襲魚肚白的輕薄道袍,素雅沉靜,站在一柄銀光閃爍的飛劍上,飛行速度并不算快。 聽到樂令的呼聲,他才轉回頭來,悵然招呼了一聲:“秦師弟,我要出門歷練一趟,你這些日子沒事不要出門,等周師侄和孔師侄他們回來后,也替我管束他們一下,就讓他們在本峰清修就是?!?/br> 樂令自然知道他是為什么出去的,連忙問道:“此事師兄可報與師父知道了?何童州與我黃曾州相隔這么遠,只你獨自去那里討還公道,萬一叫人害了怎么辦?” 池煦目中閃過一道寒光,故作平靜地說道:“你年紀還小,不要管這種事。我只是去查問此事的,不是去跟人拼命,怎么會出事?你好生跟著徐師兄學陣法,沒事不要接近明性峰和問道峰的人……” 他說著說著才想起樂令和秦弼的關系,又補了一句:“你堂兄聽說被秦真人罰了五十年禁閉,你過去也見不著他的。我走了,你自己保重?!?/br> 他的飛劍驀然化作一道銀光,劃破長空。樂令并沒追上去,而是按著自己的計劃到了山下坊市,先買了個靈獸袋,又去后山捉了只山豬一并帶回洞中。 湛墨化形為小蛟后,張開嘴只能含下半個豬蹄,但他牙口甚利,一口咬下豬蹄,大口連骨頭一并嚼碎了咽下。樂令就在一旁打坐,任它自己伸著頭頸一口口慢慢吃。 這樣一來,湛墨終于不想吃他了。 可還有一樣麻煩,就是湛墨吃東西時,身子也是緊纏在他胳膊上的,因此吃到后頭那豬離得遠了,它就會帶著樂令的胳膊一起去夠rou吃,帶得他一時一動,沒法安心修行。 48 48、第章 ... “自從錚兒與秦休合籍,就沒出過一件好事?!倍礈Y真君將云錚送至林鐘峰面壁,回到太常殿便沉下臉,背著手在殿中踱來踱去:“朱陵老兒倒是養得好徒弟,勾得錚兒一頭栽向他……這不爭氣的……” 他在殿里罵問道峰師徒之時,朱陵真人也在數落他的徒弟:“洞淵老兒不長腦子,教出來的弟子也一樣的傻。采摘魔草入藥之事怎能承認?若不是明性峰的人胡攪蠻纏,怎么會翻出此事來?現在倒弄得倒好像他們與此事全然無染,云錚純粹為你背了黑鍋似的——” 秦休面色淡淡,一語不發地束手聽訓。朱陵真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凌厲地掃向秦休:“商略的事你不必再管了。有為師在,要堆出多少金丹修士撐門面都沒問題,關鍵是你的修為要早些上來。五行精氣有著落了嗎?別成日和云錚在一起,自己修行都不顧了?!?/br> 秦休眉頭微皺,終于露出一絲不悅:“我本是托散修聯盟的人去搜集了,可是池煦已動身去了何童州,我暫時不好與那邊聯系,怕是要等上一陣子再問了?!?/br> 朱陵真君冷哼一聲:“若現在就叫人去散修聯盟,不過問一下那個內門弟子的死也不合適了。一個筑基弟子而已,池煦小兒倒當作正事來辦,焉知不是普通的仇殺?!?/br> 秦休眉間豎紋驀然展開,抬起眼看著朱陵真君:“有金丹修士殺人之事是秦朗告知池煦的,他才能當場抓著那人。我叫秦朗來問一聲罷?!?/br> 朱陵真君搖頭道:“問道峰麻煩已不少了,你不要見他,免得池煦在外頭出了事,景虛盯上咱們問道峰……他若自己來見你,倒可以見見?!?/br> 待朱陵真君離開后,秦休撫著手腕自語道:“自然是他來見我?!彼源蟮钪芯従彶匠?,吩咐守在門外的弟子:“你去替秦弼送些東西,順便告訴他,想見什么人也可以偶爾傳訊叫來探望?!?/br> 那名弟子退下之后,他微不可聞地喟嘆一聲,召出飛劍向林鐘峰飛去——不論如何,云錚當時也算解了他的圍,他不能不去看云錚,更不能叫他們師徒與他離了心。 秦弼后來倒是送了兩封書信給樂令,卻一個字也沒提讓他去問道峰探望的事。清元洞天殘殿中那次相會他還記得清清楚楚,不僅是記得其間那種消魂蝕骨的滋味,更是記得樂令當時說他是被魔氣所迷,將來一定要后悔。 那不是情意所至時會說的話。當時他失去理智并沒有多想,如今想來,那其實是明明白白的規勸和拒絕。他醒來時更是身處路邊亂石之間,若堂弟對他也有那樣的情份,怎么會扔下他一個人? 想得清楚了,他就更加后悔,甚至有些害怕,怕他們兩人再見面的時候,會從堂弟臉上看到冷漠或是恨意…… 他的遲疑和膽怯,倒把秦休給坑苦了。他一直等著樂令去見秦弼時到陵陽殿拜見他,無奈秦弼一直不曾叫人來,樂令也不愿再湊上去,數十年間竟一步不曾踏上問道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