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景辛搖頭,問:“天子把jiejie留下來了?jiejie要同我們入宮?” 沈清月點點頭:“如果我留在天子身邊,你會討厭我嗎?” “jiejie你傻呀!你不是有心上人么,這里好山好水自由自在,為什么要入王宮?” 沈清月說心上人已經有了婚約,她孑然一人,去哪都是一樣。她朝景辛抿笑:“我們不是相見恨晚么,往后有伴,你不高興么?” “我高興!但是侍奉天子不是什么好差事……” 兩人聊了會兒,不像最開始那樣一見如故,沈清月倒像是話里有話,也在特意跟她套近乎。畢竟看過小說,這不像沈清月的性格,景辛不知道他們接下來還會有什么計劃,始終微笑著面對沈清月。 沈清月起身跟她道別時,景辛說:“jiejie救我腹中子嗣一回,今后我也會還jiejie一條人命。如果需要我的話?!?/br> 沈清月并未放在心上,朝她行禮后離開,也許她和秦無恒覺得他們一定會成功吧。 如果沒有景辛這個穿越者,他們的確已經成功了,而且按照目前這個進度,戚慎應該對沈清月驚為天人,提前結束狩獵用浩浩蕩蕩的隊伍帶著沈清月回宮。 晚膳時分,門口侍奉的兩名宮女挽綠與留青擺好膳,告訴景辛戚慎在與諸侯用膳,讓她先吃。又告訴她后日隊伍就會返回王都。 景辛:“天子不再狩獵了?” “天子說娘娘身體要緊?!?/br> 長歡喜滋滋的,為景辛開心。倒是景辛沒什么好感動的,反正一切都是為了子嗣,她都是沾了小包子的光。 ****** 戚慎與諸侯用膳畢,場上是秦無恒安排的斗獸表演。 這種斗獸尤其殘忍,寬敞的四方鐵籠里關著諸多狩獵場上的獵物,幾名武士被關進鐵籠,獸活人活全憑本事。這種太過殘忍的場面從前許多大臣都不敢看,但此次狩獵被挑選伴駕的皆是武將,早已見慣。 諸侯的坐席間,車康岑最有武夫的豪烈,直呼好。 陸扶疾與都蘭國的諸侯巴修各自飲酒,對這等表演不甚熱衷,只等結束。 籠中傳來武士的一聲痛嚎,陸扶疾剛要端酒,手一顫,酒水灑到了案上。 巴修端起酒杯瞥了眼陸扶疾,他也跟陸扶疾同齡,兩人外表都是清俊之貌,他膽子卻比陸扶疾大太多,見此象輕蔑地扯了下嘴角。 其實這種斗獸表演并不是戚慎最先提出的。 在王宮時秦無恒便首先策劃了一場這樣的表演帶戚慎觀看。那年,戚慎第一次目睹一個驍勇武士在不休不止的殊死搏斗中勝利,那種視覺強烈的沖擊帶給他快感,但他也并不喜歡那些血污了王宮的地,之后秦無恒總不時舉辦一場這樣的斗獸表演,他不置喜惡,倒也應著看下去了。 是否從那之后都傳天子喜歡這樣殘酷的表演? 武士被咬住腿腳,一聲驚叫的痛呼傳來,戚慎皺起眉,揚手:“吵得很?!?/br> 左右御前禁衛拉弓放箭,幫助武士射下了那頭猛獸。慘叫聲停了,戚慎厭惡似的看了眼鐵籠慘狀:“放歸山林?!?/br> 在場所有人都很驚詫,這是第一次在這樣的表演中沒有死人,而且還是戚慎親自下令救下來的。 翟扈詫異地行禮問他:“天子,可是表演沒有盡興?” 戚慎吝于回答,起身準備回去陪景辛。 “王上,難得遠行狩獵,此次意外頻頻,您未曾盡興,臣等惶恐?!逼鹕韥淼氖乔責o恒,他道,“那不如請山中女仙來獻舞?” 戚慎已經步下臺階了,聞言停下腳步,他深色的眸子看不見喜怒,頷首答:“甚好?!?/br> 于是宮人迅速將現場清理干凈,鋪上玄色地毯,樂師也躬身入內依次坐開奏樂。 紅衣女子娉婷婀娜,從盡頭款步而來,夜色漸濃,她身影更添婉約。她的舞姿裊娜里自帶風骨,動人中卻不媚俗,目光落向最高處的戚慎,每一個宛轉眼波里都是溫柔含羞。 戚慎握著腰間系帶上垂掛的佩綬,捏扁又松開,很愉悅的神色。 沈清月會的舞很多,她也練過防身的武功,比普通舞女更具輕柔感,起跳的一些動作在她這里就像飛,長長水袖甩出,她十足一個林中的仙女。 戚慎滿意地彎起唇角,欣賞夠了:“賞?!?/br> 他起身離開,恭送聲一片,秦無恒與沈清月跟在他身后。 戚慎乘著夜色,說起:“林中的螢火蟲比王宮多?!?/br> 秦無恒看了眼高低飛過的一片螢火蟲:“是的,但臣記得哥哥不喜歡蟲子?!?/br> 戚慎勾了下唇角。 秦無恒交代身后侍衛:“天子居住處做好驅蟲,不可懈怠?!?/br> “阿恒曾為寡人捉過螢火蟲,放在絹燈中,我們追跑在寧翊宮的庭院里?!?/br> 秦無恒很快笑道:“是啊,都有很多年了。不想哥哥還記得?!?/br> 戚慎握著腰間的軟圓團子:“寡人弒兄奪位,不尊父母,王室三十七個兄爵姊妹被寡人賜死發配,后宮妃婦寥少,膝下又無一子,臣子不親近,子民不擁戴,寡人真的是個暴君,太殘暴了?” 秦無恒不料他忽然有這樣的感觸:“哥哥,為何如此感概?” “剛剛寡人瞧見陸公被籠中慘狀嚇壞了,霎覺掃興,一時想寡人是不是太殘暴了些?!?/br> “沒有人知道哥哥所受之苦,兄爵公主各為私利爭奪殺人,他們又何來純良。陸公素來有慈悲之名,他不敢看籠中斗獸可以理解。天子為尊,您是蒼生之主,武士與獸博您一樂是他們的榮幸?!鼻責o恒一腔深切情誼,抿起唇說,“只有臣知道哥哥所受辛苦,臣希望哥哥你快樂。若世人要說天子殘暴,那便讓他們說臣吧,反正一切都是臣安排的,與哥哥無關?!?/br> 戚慎背對著他,良久才轉過身來。 沈清月立在稍遠的地方,宮人也都不敢靠近。他們二人相互凝望彼此,戚慎問:“那可你記恨寡人賜死秦邦?” 秦邦是秦無恒父親的名諱。 秦無恒決絕道:“父親不配做父親,他害死了母親!” 戚慎微微頷首,夜色如他眸色一樣幽深,他說辛苦了,睨著不遠處的沈清月:“讓她跟上來,你且休息吧?!?/br> 戚慎徑直走向溫泉處,宮人要為他寬衣,他噙笑睨了眼跟在身后的沈清月:“先為她寬衣?!?/br> 沈清月望著池中騰升的水汽,手不由自主握向腰間的短刀。 成福瞧見:“御前不可帶刀,沈姑娘……” “這刀精美,給寡人看看?!?/br> 沈清月解下,成福呈上,戚慎望著這刀鞘上鑲嵌的精美紅寶石與東珠,又拔出短刀,手指撫過利刃。 “是把好刀?!彼f給沈清月,“寡人喜歡帶刀的美人,御前你也可以佩戴?!?/br> 沈清月盈盈抬眸,驚喜般沖戚慎致謝:“天子……” “嗯?” “您與傳言中不一樣?!?/br> 戚慎問哪里不一樣。 沈清月說:“您笑時也很溫柔?!?/br> 戚慎哈哈大笑一聲:“與寡人共???”說完這句,他的笑頃刻斂下,表情的起伏被他掌控自如。 沈清月愣了瞬間,在猶豫里宮女已經上前要為她脫衣,戚慎也瞇著眼愜意地在等她。 她斂眉:“民女有罪,民女這兩日身子不爽,所以,所以不便……” “哦?!逼萆鞯晦D身,“那你退下吧?!?/br> 沈清月如釋重負,離開溫泉時卻總覺得哪里對不上,好像是戚慎的表情。他變臉太快,讓她總感覺周身有一股冷意,但自古天子應該皆是如此吧。 戚慎并未沉浸在溫泉池中,洗去一身血腥之氣后便很快上岸了,自己聞了聞墨發與衣襟,皺起眉:“寡人身上可有味道?” 成福湊上去聞了聞,忙說沒有。 他不信,吩咐:“把香點上?!?/br> 成福忙點起龍涎香,心里暗嘆他這身上哪有味道,他坐得高離得遠,根本沾不上血腥氣,而且這一身龍袍已經夠香了。 戚慎坐在香霧里足足喝了三盞茶才起身回去。 他跨進門檻便問景辛在做什么,宮人回已經就寢,但她沒睡在他那間屋內,他去了她的房間。挽綠與留青匯報著白天沈清月來探望了景辛,又上前為他寬衣。 戚慎抬手示意她們退下。 他自己解開玉帶與外袍,怕宮人窸窸窣窣的吵到景辛。哦不對,吵到他第一個子嗣。 行至榻前,他掀起帳幔,女子正酣睡,衾被上花團錦簇都不及她顏色嬌艷。他抿了抿唇睡到她身旁。 但景辛好像是做夢了,先是蹙了下黛眉,而后口中也發出細碎的聲音,像在喊她自己的名字。 這不是個美夢。 景辛夢到了原主。 她的夢里是水彩顏料的斑斕絢爛,原主卻一身古典曳地長裙朝她走來,一面問她在畫什么,一面又吐槽她畫得不好看,嫵媚的臉滑稽得讓景心想笑。 原主忽然正色凝望她,一言不發,最后眼淚掉出眼眶。 景心看得慌了,原主終于對她微笑起來,說謝謝她。 “謝謝你景心,謝謝你護住了我的小王子,我便了無遺憾了?!?/br> 原主說完美麗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白霧中。 景心喊她名字,喊得嗓音嘶啞都沒有再看見人。 她驀然睜開眼,黑黑的一片,只有個人影在眼前晃動。 她嚇了一跳,男子磁性的嗓音響起:“是寡人?!?/br> “做噩夢了?” 她含糊答了一聲,聞到鼻端太香,打了個噴嚏忙縮進被子里。 “受寒了?” 好吵。 “王上,你身上太香了?!?/br> 戚慎在夜色里一頓,自己聞了聞:“睡吧?!?/br> 景辛的抱枕被他拿走,她翻了個身懷里沒東西抱,鼻端的龍涎香一時也擾得她睡意全無。睜開眼,她想了想,干脆翻身假裝嚶嚀一聲環住了戚慎的腰。 反正腹中的小包子現在是她的護身符,他不敢亂來。 她像云卷那只小奶貓一樣慵懶地往他頸窩拱:“王上晚上都在做什么呢?” “看舞?!逼萆黝D了頓,沒說血腥斗獸。 “什么舞呀,美人跳舞還是武士搏斗?” “你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