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童溪直覺今天的事大有蹊蹺,也知道韓懷公跟穆逸舟的關系很鐵,立刻轉達了楊曦的提醒。 韓懷公的語氣明顯震驚,“范博文要去恒創?” “對,據說合同都簽了。他今天約穆逸舟吃飯,我怕出事,可穆逸舟電話關機?!蓖f著說著,緊張得有點想哭,“韓總,你能不能……” “我去看看!” “那我發地址給你!” “不用,穆逸舟做事很謹慎,也給我發了地址。我馬上過去,別擔心?!?/br> 韓懷公畢竟年長,有底氣有閱歷,處變不驚的沉穩態度傳過來,也讓童溪漸漸冷靜。 擔憂無用,有韓懷公在,她可以稍稍放心。穆逸舟和工作都很重要,童溪想了想,努力平復情緒,問接站的美女,“演出來不及看了,我們先去采訪,完了馬上回來,最早能幾點回到這里?” “不看演出先采訪的話……不到5點?” “好?!蓖戳搜圮嚻?,買了張5點15回a市的票,然后趕緊驅車出發,途中拜托那位美女錄下今晚的演出,回頭再謝。她這一趟丟手機、丟身份證,著急得大冬天額頭出汗,顯然是有大事。 且沒了身份證,住宿也不方便,不宜耽誤到太晚。 那美女很熱心地答應了,帶她速去速回。 第48章 此刻的穆逸舟, 神情卻陰沉得如同臘月寒冰。 在聯系不到童溪后,穆逸舟腦海中轟然, 前所未有的恐懼, 下意識扯著范博文逼問。 范博文趁機糾纏, 當場摔壞了手機。 隨后發生的事, 幾乎擊潰亂穆逸舟的理智——范博文被逼得扛不住后, 從角落里拿出手機, 給他看了幾張照片, 是別人傳過來的。照片里光線很暗, 有血的痕跡, 正中間的那張臉卻熟悉萬分, 是童溪被人綁在柱子上, 似乎昏迷著, 柱子上有血跡,周圍是凌亂的工具。 那一瞬,穆逸舟差點崩潰。 但當范博文洋洋自得地拿出隨后幾張照片,意圖乘勝追擊刺激得他失控時, 穆逸舟反而漸漸鎮定了點。 如同致命的一錘砸在頭上, 他咬緊牙關扛了過去,后面的便不足以令他立即斃命。 穆逸舟很快發現,那幾張圖片雖然拍得很逼真,但感覺卻不太對勁。 是童溪的眉眼五官沒錯,但神情有點僵硬。 他熟悉童溪的一切,知道她所有的模樣, 哪怕細微的動作神情都是獨特的。 照片里這個人似乎是她,卻又不像。 穆逸舟大學時主修數學,也拿了計算機的雙學位,此后讀碩士、實習、工作,都與技術息息相關。師長、同學、朋友里不乏技術大牛,他也清楚很多前沿技術和實踐的進展,譬如人臉偵測、識別與替換,效果很逼真,他有個在人工智能領域的同學就在搞這個。 事實上,電影中早已有過運用的先例。 但由于算法非常復雜,想完成運動狀態下的實時替換需要大量復雜的計算,大多數時候用在一些相對靜止的環境,比如照片。 如同范博文此刻展示給他看的。 照片里昏暗、雜亂,但都只露了童溪的臉和后面的人影,全是刻意拍得有點模糊的靜照。 穆逸舟幾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氣,壓制住心頭的狂躁、擔憂、恐懼與憤怒。 他赤紅著眼睛,語氣森然,“就沒拍一段視頻?” 范博文愣住了,看神經病似的盯著他。 女朋友被人綁架了危在旦夕,穆逸舟竟想要看視頻?有病吧! 但這個突如其來的詭異問題,卻也打亂了他的節奏。視頻替換的要價太過高昂,且費時間、效果不保證,一時半刻還真拿不出來。他即將得勝的緊要關頭,哪能分神去搞這種事?遂冷笑著拿開手機,往后退了兩步重整氣勢,“神經??!” 穆逸舟嗤嗤地笑了兩聲,卻聽得人毛骨悚然。 范博文覺得這已是發瘋的前兆了,使出最后的力氣去刺激他—— “想看視頻?怎樣的視頻?要不我讓人扒了她的衣服,給你看看視頻……”骯臟的言語還沒說完,對面穆逸舟已一拳砸過來,打得他牙齒差點脫臼,身體也被這股大力沖撞著,撞在墻上。 頭暈目眩,滿嘴鮮血,范博文卻笑得更猖狂,等眼前這頭瘋虎徹底崩潰。 穆逸舟確實瀕臨崩潰,但多半是因為憤怒。 在范博文含糊推開的那一瞬,他就已肯定了猜測。倘若對方真的膽大包天,綁架了童溪,發個小視頻有什么難?何況,那連著五六張的照片里露的都是童溪的臉,衣服都沒露一星半點,是一時間沒找到一樣的衣服,怕露餡吧? 色厲內荏的王八蛋,還敢說那些污言穢語! 穆逸舟目光陰郁,一腳踢在他的腰肋。 范博文看情況不對,沒敢躺著挨揍,爬起來便往別處躲,卻又沒舍得出門——重金收買之下,門已從外面悄然反鎖了,防止穆逸舟中途逃走。而他,更舍不得在這種時候出岔子,功敗垂成。 于是繞圈躲閃,不忘調出種種刺目的照片,沖擊穆逸舟的神經。 穆逸舟手背青筋亂鼓,眼底血紅。 重重刺激下,他竭盡所能,也只能控制著不去發瘋,但情緒如同被點燃的烈火,范博文不斷煽風點火,他哪能熄得下去。耳朵里聽到的是對方極近刻薄的污言穢語,腦海里翻騰的、眼睛能看到的,是母親在獄中的情形,外公被人撞到重傷,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樣子。 他知道該冷靜,但冷靜又何其困難。 那是他隱藏著不肯示人的過去,卻被對方拿來肆意踐踏侮辱。 而他的腦海像是過于靈活的機械忽然失控那樣,幾乎不受理智的牽制。 甚至還有別的。 這座幽暗的包間里,似乎有東西在刺激他的神經。 穆逸舟沒打算奪路而逃,追著范博文,用拳腳驅趕那頭幾乎蘇醒的野獸。 范博文仍在挑釁,“打啊,你今天打我到多嚴重,就得吃多少年牢飯!哈,a大的高材生,資本圈的新寵,因為發瘋打人進了監獄,這個新聞放到圈子里夠不夠大?也許會比當時的田瑛還風光!到時候所有都會知道,你媽他媽的是貪污犯!你呢——哈,自殺,發瘋,一個藏在人群里的神經??!你的同事,你的女人,都會看到你瘋子一樣的照片。瘋子!” “砰”的一聲,穆逸舟跳上圓桌,躍過半個包間,一腳踢在他胸口。 范博文踉蹌退了幾步,那位站穩后,迅速撲了過來。 雙目赤紅,額頭青筋暴起,但神情卻如沸騰的潭水竭力平復。 “吃牢飯的滋味,你很想嘗?”穆逸舟嘶啞著聲音,神情陰森。 范博文這輩子還沒做過這么冒險的事,被打得鼻青臉腫,看著那惡鬼似的眼神,打個寒噤。 但就差一步之遙了。 一步之遙,就能功成身退,抹凈痕跡,如同他當初冒險做偽證那樣。 范博文嘴角殷紅,呲牙笑看著他,“我不用嘗,我經常去看你媽吃牢飯……” 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嘈雜的人聲,隨著“砰”的一聲巨響,緊閉的門被人踢開。 韓懷公率先沖進來,然后看到了黑暗角落里的兩人。 韓懷公發誓,他這輩子看過風浪無數,但在看到眼前那場景時,也嚇得心驚rou跳。 他不是沒見過穆逸舟的另一面。 在剛遇到時,那個人消沉抑郁,跟叱咤職場的穆逸舟完全不像一個人。 但那時候穆逸舟并沒有攻擊性。 此刻,那個清冷如玉的男人卻像頭瘋虎似的扼著范博文的脖子,雙目赤紅,神情陰森又猙獰。房間里燈光昏暗,韓懷公那一瞬所想的,是穆逸舟會不會已經被刺激到崩潰,他快步跑過去,叫了聲“穆逸舟”。 蹲在地上的男人靜了兩秒才開口,“老韓?” “你……” “還好?!蹦乱葜勐曇羲粏?,知道他所擔憂的,緩緩站起身,“你怎么來了?” 他的眼底仍然猩紅,但剛才那瞬間的恐怖氣勢卻也慢慢收斂,只是情緒仍然激烈,握成拳的雙手青筋分明,甚至微微顫抖,顯然是極力克制平復。 韓懷公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童溪說有急事,讓我來看看?!?/br> “她——” “她沒事?!表n懷公趕緊安撫,“說是被人偷了手機和身份證,晚點會買車票回來。放心,人都好著呢?!闭f話之間,瞥見墻上的投影,猜出那人是誰后,隨手關了投影儀,然后問:“這里呢,你打算怎么處理?” “報警?!蹦乱葜鄢谅?。 蜷縮在地的范博文沒料到會有人闖入,明顯愣了下,駭然抬頭。 警察來得很快,帶走了在場所有人,包括那位擅自在門外上鎖的經理。 每個人被帶走后單獨交代,韓懷公留心,提醒警方留意搜查那個包廂,尤其是投影儀里的東西,千萬不能落了。 隨后便是漫長的問話,事情也漸漸明晰。 范博文設局,串通飯店經理,試圖對穆逸舟造成巨大的精神傷害,而據醫生檢測,穆逸舟當時的各項檢查結果確實與平時迥異,已經超過躁動的水平。投影儀里的內容、范博文手機里的內容、穆逸舟曾經的病史,皆可印證。 最重要的是,在包間里搜出了一些藥粉,雖然量不是很大,吸進去卻也能刺激得人躁動。 對于有雙相情感障礙的患者而言,更該避而遠之。 范博文卻在包間里撒了許多,他的手提包里還有殘留的包裝。 這能為穆逸舟打傷對方的罪輕辯護出力不少。 韓懷公暗自松了口氣。 等童溪聞訊趕過去時,已是夜里八點多,事情卻還沒徹底結束。 韓懷公已然脫身,在外面等人。 見到童溪,他微笑著起身,“這么快就回了?!?/br> “穆逸舟怎么樣?”童溪跑得氣喘吁吁,一顆心砰砰直跳。 在回a市的路上,她收到了韓懷公的微信,說穆逸舟沒事,只是跟人打了個架,要去警局做個筆錄,晚上就能回家。童溪哪里放心?穆逸舟向來冷靜克制,上回聽他學散打都夠讓人意外的,怎會平白無故跟人打架? 童溪到站后打車回家扔了行李,換上電話卡便直奔警局,這期間穆逸舟的電話始終關機。 直到看見韓懷公那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她才稍微放心。 “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