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尤漣點頭,神色中不見一絲危機感,“都聽你的?!?/br> 宮鶴看著他,應聲:“行?!?/br> 把宮鶴安撫好,尤漣松了口氣。 他還挺開心的,有種自己正在戀愛的實感,而“離開彼此視線必須告訴對方”是只存在于他和宮鶴之間的戀愛小約定,換句話,也叫小情趣。 尤漣在心里品了品。 嗯,挺甜的。 兩人回到搶救室門口,宮鶴跟在場的其他人頷首打招呼。 翁甜看他們過來,立刻站到尤漣旁邊,她下意識地伸手挽住尤漣的胳膊,仿佛是在尋找依靠一般。 宮鶴冷冷地掃了眼那只搭在尤漣胳膊上的手,唇角弧度又向下了點。 尤漣以為宮鶴是不耐煩在這等,于是想找個借口離開。 不等他開口,就聽一旁的尤弋微笑道:“小鶴,好久不見,前兩年都沒見你來找漣漣,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們漣漣了?!?/br> 一口一個漣漣,叫得非常親昵。 但只有尤漣知道這個哥哥有多虛偽,比起把不喜和厭惡直白放在臉上的尤桀,尤弋就像戴了一張笑臉面具,總是笑瞇瞇的,但他的笑叫人脊背發冷。 尤漣小時候沒少被尤弋戲弄。 宮鶴沒有理他,瞥了眼周圍道:“尤燦沒來?” 這四個字,令在場的幾個人神色都短暫地變了變。 尤漣也怔了下,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尤燦不在,但他默認了尤燦沒有收到通知,畢竟他們也沒有通知自己。 尤弋笑了笑:“有事當然會通知,沒事也不方便打擾他,畢竟他身體不好,需要靜養?!?/br> “一家人計較什么方便不方便?”宮鶴背著手,神色漠然。 尤漣有點吃驚。 宮鶴這是跟尤弋杠上了?而且插手他們家事情,是不是不太合適? 詹雅婕在這時淡淡地插話道:“小鶴說得也有道理,小弋,你給燦燦打個電話吧?!?/br> 尤弋聳聳肩,拿出了手機。 搶救室前重新平靜下來,只有尤弋打電話的聲音輕輕響起。 氣氛凝滯,尤漣看看宮鶴,又看看搶救室門口亮著的紅燈,一時猶豫該在這繼續等,還是找借口離開。 瞥了眼宮鶴沉沉的面色,尤漣很快做了決定。 他側頭看著翁甜,壓著聲道:“媽,我……” 話還沒說完,搶救室的門忽地從里面推開。 醫生從里面走出,外面等著的人一下全湊了過去,連翁甜都放開了尤漣的手,擠到了醫生面前。 “你不過去?”宮鶴低聲問。 “不了?!?/br> 尤漣搖搖頭,“我過去也沒用?!?/br> 宮鶴又問:“走嗎?” “現在?” “不然你想等尤正勛出來嗎?” 尤漣頓了頓,一時沒有吭聲。 他對家里所有人的感情都很復雜,愛恨交織,對詹雅婕是,對翁甜是,對尤正勛也同樣是。 雖然沒得過尤正勛什么正眼,但畢竟是他從小憧憬的父親,所以剛開始聽到尤正勛入院他非常緊張和擔憂,但隨著尤正勛住院的時間越來越長,并且病情毫無起色,尤漣心里也接受了尤正勛隨時會去世的可能。 而且他發現,自己似乎對此并不哀傷,更多的反而是麻木。 大概是因為從翁甜出現的那天起,他和偌大的尤家就開始慢慢割裂。 甚至有時尤漣覺得整個尤宅里的人都跟自己毫無關系,只是因為中間有一條所謂的“尤正勛的血脈”牽著,所以自己才被綁在這個大家庭里,煎熬難過卻掙脫不開,像一只被牽了繩的風箏。 如果尤正勛沒了,他就可以徹底地把詹雅婕他們都當陌生人。 成了陌生人,就不會再惦記,也不會再在意,心里大概也就可以徹底地舒服了。 看著病房旁亮起的綠燈,尤漣道:“我們走吧?!?/br> 他跟宮鶴并肩,“你手機借我,我給我媽發條消息?!?/br> 宮鶴拉著尤漣往電梯方向走,并把手機遞給他。 尤漣接過,低頭編輯短信。 宮鶴道:“我聽到了,手術成功?!?/br> “看的出來,他們都在笑?!?/br> 尤漣把短信發了過去,然后把手機放回宮鶴口袋,“你剛為什么提尤燦?” “你想爭嗎?”宮鶴忽然問。 尤漣愣了下,搖頭道:“不爭?!?/br> “那以后就不要來這兒了,有什么情況都告訴尤燦?!?/br> 進入電梯,宮鶴把尤漣往自己身前拉了拉,“也不要再聽你媽的,更不要陪她一起過來,她要來就讓她自己來,你別跟她一起?!?/br> 尤漣不禁問:“為什么?我就來看看我爸也不行?” “可以,但詹雅婕在這,你就不用來?!?/br> “她二十四小時都在這?!?/br> “所以我讓你以后都不要來了?!?/br> 電梯門往兩邊打開,宮鶴頭也不回地牽著尤漣的手腕往門口的車走,“心里好受嗎?” 輕輕的一句話,順著風飄進耳朵。 尤漣一怔,隨之而來的是鼻尖涌起的酸澀。 他沒有說話,直到坐上車,才輕聲地說:“我以后都不來了?!?/br> “乖?!贝笫謸嵘嫌葷i的后腦勺,扎起的淺金色頭發很快被宮鶴的掌心揉亂。宮鶴瞇了瞇眼,似乎很喜歡這樣的觸感。 尤漣又問:“我們現在回學校嗎?” “不回?!?/br> “你請假了?” “嗯?!?/br> “不去學校那去哪兒?回別墅?” 宮鶴又輕嗯了聲。 他的手從尤漣頭頂滑下,隨意撥弄著尤漣耳邊的發絲。他手上的動作非常柔和,但眼神卻仍是冷冷的,像壓抑著什么。 “回去之后做什么?” 尤漣毫無察覺,他轉頭看了眼窗外,嘖了一聲,“可惜了,難得大半天都空著,要是天氣好點就可以出去玩了?!?/br> 空中不見太陽,唯有烏云在悄悄聚集。 整個大地都被籠上了一層陰冷又潮濕的暗色,想來過不了多久就會下雨。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宮鶴的手指順著耳廓下滑,然后輕捏了捏尤漣的耳朵。 這一捏,尤漣立刻把事情想了起來。 也不惦記出去玩了,他轉頭認真地看著宮鶴:“我沒忘,沒跟你說一聲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保證以后不會再犯了?!?/br> “然后呢?” 然后?道歉加保證還不夠? 尤漣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網上那些老公做錯事后被罰跪鍵盤、跪榴蓮之類的圖片。他猶豫了一下:“那你還想我怎么做?我都聽你的?!?/br> 宮鶴緩緩道:“事情做好了,有獎勵,做錯了,當然就得懲罰?!?/br> “你說得對!”尤漣非常認同地點了點頭。 他只把這當成小情侶間的情趣,沒有想太多,畢竟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 他們班數學課代表就很典型。 除了學習,剩下的時間全撲在對象身上,被管得特別嚴,所以課間剝柚子、剝板栗沒少看他干。有一回他們鬧矛盾,別人都在桌肚底下寫作業,就他在桌肚底下寫千字懺悔書,還寫得無怨無悔,樂呵呵的。 同理,放到他和宮鶴身上也一樣。 說是懲罰,可說到底也還是“愛”嘛。 “你想怎么懲罰我?” 尤漣還主動提供起了選擇,“我可以給你剝柚子,保證剝得干干凈凈只有rou,或者剝板栗?跪鍵盤?寫檢討書?你只要原諒我我做什么都行!” 見尤漣不但不緊張,甚至還隱隱興奮起來,宮鶴神情更冷,他低聲道:“懲罰的目的是讓人長記性?!?/br> “我同意!”尤漣點點頭。 宮鶴蹙了蹙眉,他收回了放在尤漣耳朵上的手,看著尤漣的眼睛意有所指道:“只有疼和羞恥,才能讓人長記性?!?/br> 尤漣眼里的興奮倏地衰退許多,他終于發現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那你想怎么罰?”尤漣舔舔唇。 緊張是緊張了,但還是攙著一點好奇和興奮,畢竟是頭一回談戀愛的人,尤漣總覺得“懲罰”這詞放到戀愛中就不是那么恐怖,反而帶上了一點隱晦的刺激。 到了別墅,他就知道宮鶴口中“令人疼和羞恥的懲罰”到底是什么了。 窗戶被緊緊地關上,窗簾也被拉了起來。 外頭下起了雨,還挺大,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窗戶上。天色陰沉沉的,即使是下午,房間里不開燈也依舊昏暗一片,仿佛從白天一下跳到了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