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兩人到家時天早已黑透,深秋時節,村里人早早地便吃飯睡覺,空寂的山村里只聽得聲聲犬吠。 甫到家門口,小白焦急的叫聲傳來,院門一開便急匆匆地蹭到江年安腳邊,它鼻子靈敏,嗅到明月身上的血腥味時越發急了,嗷嗚嗷嗚地叫個不停。 “小白乖,我沒事的?!泵髟聠文_跳下,摸了摸它的頭以作安撫,扶著年安進了院子。 黑漆漆一片,江年安摸黑點了燈,將明月扶坐在凳子上后,他便鉆進廚房燒熱水。不多時,他端著水盆手巾走了進來。 “jiejie我先給你擦洗一下傷口,別再起了炎癥?!?/br> 他蹲在她腿邊,小心地卷起褲腳,明月想阻止他也來不及。 “jiejie別亂動,乖乖聽話?!?/br> 少年嗓音猶有幾分童音的稚嫩,說話的語氣也像在哄狗兒一般,明月聽得耳根微熱,莫名地有幾分窘意。 明明她比他大上四歲,但許多時候年安比她老成穩重的多。 原本冰涼疼痛的小腿,在觸到溫熱的手巾時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江年安抬起頭小聲問:“我弄疼jiejie了么?” 明月搖搖頭,“沒有?!?/br> “那我再小心一點兒?!?/br> 他握著濕透的巾帕將她腿上的污泥、血跡細細擦干凈,換過一盆水又擦拭一遍后,方從屜里取出那瓶金瘡藥,細細撒了上去,找出一條干凈的紗布一圈圈纏過,打了個漂亮的結。 見他動作如此嫻熟,明月忍不住問:“你以前常給人包扎嗎?” 江年安面色微黯,“是我娘,她經常受傷?!?/br> 明月怔住,“是因為你爹么?” 江年安點了點頭,面露恨意,“他常常飲酒,每每喝多了便會來找娘,動輒打罵……” 明月十分不解,“他都這樣對你娘了,你娘為什么不離開他,回自己家去?” 江年安眸中閃過一抹茫然,“娘說,女子一旦成了親,便再也沒有自己的家了,更何況,當年她私奔出家,丟盡了外祖父的臉面,是更不可能回去的了?!?/br> 他勉強笑了笑,“所以,我才習得一手包扎的功夫?!?/br> 明月心中五味雜陳,卻不知該如何寬慰,只好將他攬入懷中抱了抱,開玩笑道:“這也是一個了不起的手藝,哪天我們年安會成為一個醫術高超的大夫也說不準?!?/br> 江年安露出笑容,“jiejie怎么知道我對醫術感興趣?” 明月拿過帕子給他擦臉,避開紅腫的地方,眼中滿是憐惜,“你既然對醫術感興趣,便應該學會保護好自己,咱們只有好好活著,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br> 江年安望著她烏黑瑩潤的眼睛,“知道了jiejie?!?/br> 兩人簡單做了些飯吃,之后便躺在了床上。 今日突如其來的災禍讓兩人都十分疲倦,辛苦攢的錢一下子全沒了,別說修葺屋頂,就連原本打算買的冬衣棉被都不能了。 明月無聲嘆了口氣。 江年安一直偷偷地看她,在被窩里握住了她的手,小聲卻堅定地說:“jiejie,我以后每天都多給人畫幾幅像、多寫幾封信,再去山上采一些蘑菇草藥來賣……” 明月回握住他的手,笑道:“也不用這么急,如今天冷,過了冬再說也不遲?!?/br> 至少他們還有許多雞鴨可以一直下蛋,家里也存了不少干貨、苞米、腌魚,風干的兔子也有兩三只,怎么著也是能安然過冬的。 “jiejie,之前咱們賺的銀子不夠十兩,其余的你是從哪兒找的?”忍了好久,江年安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明月頓了頓,“衣箱里還有幾兩碎銀子,是我娘之前攢下的?!?/br> 那些銀子被藏在了衣服夾層中,與她的生辰八字一起,由一塊碎花布包裹著。 沒猜錯的話,那應當是娘為她攢下的嫁妝。 她沒說這些,但江年安還是感到十分難受,jiejie家境不好,那些碎銀子不知道是家里人攢了多久才存下的,如今就這樣沒了。 他暗下決心,有朝一日,一定要找那個狗熊算這筆賬。 這天夜里,江年安做了一個夢,夢中他長得又高又大,將冷雄如拎小雞一般拎起來,左右開弓給了他幾巴掌,見他的臉腫如豬頭,這才將他給掄了出去—— 轟隆一聲,直甩到城墻上,將城墻撞開了一個大洞。 他樂不可支,在夢里笑出了聲。 被聲音吵醒的明月看著一旁嘿嘿傻樂的少年,無奈又好笑。 江年安怎么也沒想到,第二天他就又見到了冷雄,還是在他與jiejie的家里。 他將身上背的柴卸下,滿目戒備地盯著那個滿面大胡子的男人,一面將jiejie護在身后,沒好氣道:“你來做什么?” 冷雄笑了笑,“我路過,順便來瞧瞧你們姐弟?!?/br> 江年安更氣了,“我們與你很熟嗎?有什么好看的!” 冷雄看向明月,意味深長道:“你jiejie……確實挺好看?!?/br> 江年安徹底炸毛,卷起袖子便要與他打架,被明月死命拉住,“年安!” 明月強壓下那抹被直勾勾盯著冒犯的不適,“不知雄哥過來是為了何事?” 什么路過順便,怕是想要調.戲民女吧。 冷雄從懷中掏出一只布袋,叫明月伸出手來,后者猶豫須臾,展開小巧纖細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