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眼看著毛毛那雙黑亮的眼睛里泛出了水花。 “別哭嘛,你哭我都想哭了,這么久沒見了,我可給你帶了很多好吃的呢?!?/br> 他將一直拖在身后的大塑料袋拿出來,拿出了一包狗糧。 “來,你之前愛吃的這個狗糧,我給你拿了一包,你先吃點,回頭都給你燒掉,到那邊多吃點?!?/br> “還有rou條,我特意去山姆給你買的,原先都是真真姐愛給你帶這個,等你下去了應該還能見到她……” 沈無漾頓了一下,有點好奇地捧著狗臉,“哎,這么多年了,你有沒有碰見過她???她比你晚走幾年,按理說你倆可能都見過面了?!?/br> 他看著毛毛真的點了點頭。 “她在下面怎么樣???錢肯定不缺,每年都給她燒,她脾氣太好了,我就怕有人欺負她……要是好你就叫一聲,沒有你就叫兩聲?!?/br> 毛毛叫:“汪!” 沈無漾喜笑顏開,頓時將淌著血的指腹往它嘴里一塞,眼看毛毛嗚嗚叫起來,他忍著指腹摩擦的疼,硬是將上面的所有血都蹭在了它的舌頭上。 他立刻將手一抽,反手將火腿腸塞進了它嘴里,眼看著毛毛連血帶腸一塊吞了,這才松了口氣,“好了好了,吃了我的血,給你做個標記,下輩子記得還來找我?!?/br> 毛毛的影子慢慢鍍上了一層銀邊。 觀內樹影搖曳,凈玄靜立在香爐邊,手指略帶眷戀地撫過香爐上的花紋,低聲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還有這個,雞胗和雞胸rou,你最后一頓飯吃的就是這個,喂完你就沒了,我這十年吃燒烤都沒吃過雞胗,待會兒出去我自己吃一串,你在下面吃,就當咱倆共進午餐了?!?/br> 沈無漾如數家珍般把袋子里的東西一一介紹,塑料袋倒了個空,他每樣都給毛毛喂了一點,邊喂他邊說:“別貪嘴,你怎么還是這么饞呢?你放心,待會兒這些都燒給你吃?!?/br> 他隨即納悶道:“你該不會收不到我給你的祭品吧?我每次都給你弄一堆呢?!?/br> 毛毛眼睛水汪汪看著他,他自己就悟了,“我好久沒喂你了,對不對?” 毛毛又點點頭。 沈無漾把它抱在懷里,它已經不算是一小只了,但他還是能輕而易舉地抱起這個毛孩子,拿著它很多年前愛吃的東西喂它,就像是很多年前一樣。 直到毛毛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他聽見凈玄說:“時候到了?!?/br> 沈無漾第一次見到毛毛的時候它很小很小,是一只還沒他鞋碼大的小奶狗。堂姐把它從外面撿回來,成為了他的生日禮物,他拿一箱高級羊奶把它喂活了,從此他走到哪狗跟到哪,直接成為了小區里的一道風景。 三歲看到老,小學生沈無漾就已經非常膽大主意正,他多次把毛毛揣在書包里和他一起上學,毛毛和他默契非常,上課從不亂叫惹人注目,只等下課才在多名同學的掩護下和他一起玩耍,直到毛毛身高一路瘋漲,書包放不下了才作罷 小學班主任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事,小學同學們卻都記得,毛毛沒的時候他已經上初中了,在學校碰見熟人人家還總問:“你家狗現在怎么樣了?” 葉硯濃就是在那時候和他相識的,沈無漾家總沒人,她就總跟著堂姐來玩狗順便玩孩子。作為一個年齡劣勢的小學生,沈無漾成天飽受初中生nongnong姐的戲耍和摧殘,誕生了“把一個毛毛種進土里,明年就能長出來兩個”等諸多名場面。 毛毛死的那一天,放暑假的葉硯濃也在他家。 那會兒她已經是高中生了,長相頗有女明星的早期雛形,她吊著一對雙丸子頭跑出來,那記者的采訪精神大約是不拋棄不放棄,剛被沈無漾推了個踉蹌要走,轉頭看見葉硯濃又兩眼放光,立馬就要上去采訪。 葉硯濃低頭就和地上放聲痛哭的沈無漾四目相對,沈無漾哭得快要說不出話來,記者上來又問他倆關系,在葉硯濃馬上就要破口大罵的時候,旁邊突然沖上來一個和沈無漾差不多年紀的男生,攔住了這位記者。 他聲音淡得像水,卻冷靜到可怕,直接對記者說:“她已經很傷心了,我也在現場,我都看到了,我可以接受采訪?!?/br> 葉硯濃的個人魅力從小就可見一斑,盡管她當時的狀態應當是憤怒大過傷心的,但還是隨時都能碰見好心路人挺身而出。 而沈無漾當時滿眼只有狗,也沒看清人家長什么樣,只記得那人好像戴了口罩,估計看見也記不住。但他心里一直挺感謝那位不知名的男生,如果沒有他仗義出手,他和葉硯濃很可能聯手把那記者連人帶相機一起砸了,那他的十二歲生日說不定就要在派出所度過。 就是那天,他十二歲的生日,毛毛的忌日。他的生日仿佛就是一場命定的輪回,相見也是那天,分離也是那天。 隔著十年的時光,他再一次見到了毛毛,就像小學無數次的時候,從書包里探出一個小腦袋,貼著他舔他的手。 小學生沈無漾摸著它的頭,手指貼在唇上比了個“噓”,心滿意足上著課。 現在的沈無漾摸著它的頭,手指再次貼在唇上比了個“噓”。 “毛毛,別叫了,再叫我就舍不得了?!?/br> “原來這么多年,你一直都陪著我,咱倆認識一場,我這輩子也算值了一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