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想開口問他,孟聿崢卻很是自然地從她手里接過購物推車,與她并肩同行:“外公說不放心,讓我來接你?!?/br> 歸要不信。 因為她從這人眼里看見了不真誠,導致這份說辭十分虛假不堪信任。 她站他旁邊沒搭話,只兀自輕輕摩挲著罐身。 雖沒開腔,心底里卻有一絲很輕很淡的雀躍,而她很清楚這份雀躍是來自孟聿崢今時今日的格外主動。 但她卻從來不是個主動的人。 歸要想了想,其實從顧曉敏到歸遠山,這一路走過來,她是更愿意奉信感情這事兒,最講究順其自然。 該來的會來,該走的自然不會留。強求來的始終不快,而鐵了心要走的,也始終不會回頭。 所以高中的時候她沒有,也沒勇氣向他邁出一步,最勇敢的事情莫過于明知自己能力不足,卻依然奮不顧身地考了京大。 后來這一切興許是上天垂憐,不忍見她苦苦用功無果,所以愿意給她這樣一次機會。 這樣想想,好像是一直在不幸,但又一直很幸運。 她無聲抬眼,望向前方推著車在貨架上尋找東西的男生,姿態隨意,卻找得十分認真。 這道背影明明曾經也看過無數次,卻偏偏是這一次,她才覺得不那么遙遠。 這種感覺就好比像那句—— 「不愿勾起相思,不敢出門看月。 偏偏月進窗來,害我相思一夜?!?/br> 讀書的時候看見胡適先生這句話,懵懵懂懂,只對前半句感同身受,而如今竟陰差陽錯懂得了后半句的含義。 她低頭莞爾,從貨架上拿出一盒奶糖扔進車里。 “孟聿崢?!彼纸兴?。 走在前面的男生停下來,回眸。 她故意指著最上面那盒零食餅干:“那個,我拿不著?!?/br> 孟聿崢抬眼看了看,沒動,壞主意突然就上了心頭,于是抱著手居高臨下,瞧著眼前的姑娘,循循善誘:“喜歡???” 要笑不笑的,像只狐貍,一看就沒動什么好心思。 歸要本是想試探他,此刻卻噎住,開始躊躇不前,想著自己到底應該說點什么才能避開這混球的詰難。 可想著想著,又忽然發現這人怎么無時無刻都想著要挑弄她?滿腦子想的事兒就沒一個正形兒! 她不愛這樣受制于人,幾分惱登時便沖上了頭,干脆心一橫,點了點頭。 那模樣,今兒是非得要那盒餅干不可了。 孟聿崢見姑娘擰著股倔勁兒,正中下懷,微微抬唇。 松開推車,緩緩彎下腰,與她平視,道:“那你叫我一聲「阿崢」?!?/br> 歸要沒想到是這個,懵了一下:“什么?” “阿、崢?!?/br> 他一字一句,刻意拉長了音,重復道。 她怔怔地盯著對方好整以暇的臉,讀出對方是鐵了心地要聽她講出這個名字。 阿崢。 一個光想著便覺得分外親昵的稱呼。 它就像是二人之間專屬的,只有彼此方才明白的代號,其親密程度就相當于,剛交往的熱戀期男女朋友,女生被男生迫著叫了一聲“老公”。 可荒唐的是,這事兒偏偏是在他們什么都不是的時候,她將這兩個稱呼的意義默默畫上了等號。 其實也不是多為難人的要求,一個稱呼而已。 可她就是……羞恥于口。 甚至羞恥到她的倔勁兒徹底消彌不見。 手上的圍巾都快被她擰成麻花。 不要就不要,總比自己現在這樣,被他調/戲得抬不起頭的好。 不像話。 “孟聿崢,”半晌,她終于憋出一句話來,“你不知羞!” 斯文安靜,又格外守禮的姑娘,能罵出他“無賴”“不知羞”這等話來,似乎已經是她最大的限度。 孟聿崢撩眼輕輕笑開,也看破了她此刻蠢蠢欲動想放棄餅干的心思。 這哪兒行。 “別以為你跑得掉,”說著,他悠悠拍了拍身后的購物車,開始對著姑娘坑騙耍起渾:“不叫,這一車你都別想拿走?!?/br> 歸要:“……” 歸要輕瞪著他,想罵他,卻發現以自己的詞匯程度,若是罵出來,只怕非但不能泄憤,還會讓某人愈發受用囂張。 她泄氣,逃不掉,推車也搶不回來,被他逼上了絕路只能順從,可唇瓣翕動張張合合,如此重復了十幾次硬是沒能鼓足勇氣叫出來。 阿崢,阿崢。 這個稱呼在她心里被叫了無數次,可臨到唇邊時,卻又被羞恥得退縮了回去。 相比起她的糾結,某人倒是心情極佳,不慌不忙地立在她跟前等著她開口。 姑娘被他欺得看上去有些纖弱,唯一的骨氣撐住她沒退縮逃跑,只是不敢看他,支支吾吾好半天,才終于勉強憋出一句:“阿……崢……” 聲音如蚊細弱,孟聿崢輕嘖,居心不良:“什么?” 歸要將他瞪了又瞪,不得已,這次提高了一點兒聲:“……阿崢……” 聲色與夢中完全一致。 這下是真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