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病人不多，急診部門不用排隊。

    斐梨繳費后，徑自回到病房。

    她準備進門，然而看見里面的場景微訝，忙拽住喬煙的手把她拉到一邊，豎起漂亮的手指抵在唇上，“別說話哦?！?/br>
    喬煙眨巴著眼睛點了點頭。

    斐梨偷偷的瞥向屋子，嘴角懸起淡淡的微笑。

    安靜的病房，窗簾遮住外面的月華。

    病床上的陳麗蕓閉上眼睛休息，她已經六十歲，氣質依舊，歲月的痕跡從未在她臉上停留，依稀能看到年輕時的美麗。

    旁邊坐著一個花白發男人，默默地守在床邊。

    那是她的爸爸。

    mama年輕時很漂亮，爸爸那時笑著說：你mama是?；?，我花了五年時間跟真情實意才追到手。

    他們還是那么相愛。

    “爸?！膘忱孀哌^去，放下手里的單子，輕聲喊著發呆的男人。

    斐父抬起眼睛，望著清秀端麗的女兒，恍惚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聲音疲憊道：“是梨啊?！?/br>
    “爸，你別太擔心，醫生說mama是輕微骨折，休息一段時間會沒事的?！?/br>
    “我打算帶她回家醫治?！?/br>
    “在醫院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療，會恢復的很快?！?/br>
    氣氛有些冷，斐梨知道她爸這個老頑固還記掛著唐欣的那件事，站在他面前，她也是沒脾氣的服從命令。

    夜晚，喬煙睡在邊角的躺椅上，斐父已經自己回去休息。

    空蕩的病房，只有斐梨一個人獨自守著陳麗蕓。

    陳麗蕓不能起身，手上再打點滴，吃什么都要人喂。

    斐梨給她端來她愛吃的桂花赤豆粥，一勺一勺的喂進她的口中，嘆了口氣：“對不起，媽?！?/br>
    陳女士一聽，險些被她一句話給嗆暈過去，她女兒可從不會跟她說這三個字，今天是她生出幻覺了？

    她佯裝咳嗽，扯了扯嗓子說：“年紀大了，難免骨質疏松經不起折騰。你別難過，不是你的錯?！?/br>
    “我覺得自己很愧疚，從小到大沒有認真聽你教誨?！倍宜€喜歡跟她貧嘴，老是惹她生氣。

    “教誨？教誨是什么啊。我教書的那些日子，一直教導我的學生，孜孜不倦的去教誨，他們還不是當耳邊風，一吹就過了?！?/br>
    斐梨喃了一聲：“你別把我當你那些小學生，我自己做錯了，我會認真向你賠禮道歉?！?/br>
    陳女士但覺有理，點了點頭，用手挑開遮在她眼睛上的留海，漂漂亮亮的女孩每天都要養娃掙錢，一定很不容易，“你向來聽話，跟你哥不同，這正是我偏向你的原因。這事也怪我，不小心踩滑了才會摔倒，你別放心上，我這不還好好的嘛?！?/br>
    說完，她又吃了幾口赤豆粥，視線瞥向角落里熟睡的小人，露出和藹的笑意：“煙煙睡著了？”

    斐梨說：“嗯，明天還要上學，讓她先睡了?！?/br>
    “之前呢，我不太同意你養她，不過這孩子是相當的聰明吶。你真喜歡她，就留在身邊吧，我不逼你了?！?/br>
    她啼笑皆非，輕聲說：“你怎么念叨起來了，一跤讓你摔清醒了？”

    “是誒，拿走不吃了，我要控制血糖，先睡了啊?！标慃愂|打了打哈欠，扭頭瞥向窗戶的方向，眼角余光落在角落里的女孩身上，眼底閃過復雜的光芒。

    摔跤不是意外，這孩子為什么要這樣做呢，難道——是為她的女兒。

    —

    六點多鐘，斐梨離開了會兒去醫院食堂買早餐，

    喬煙醒來時，身邊沒有別人，她身材嬌小柔弱，走到床邊望著病床的陳麗蕓，手指不經意地糾纏在一起。

    “阿嬤?！彼偷蛦玖怂宦?。

    陳麗蕓睜開一只眼，笑問：“怎么啦？”

    “對不起，阿嬤?！眴虩熌w色雪白，小小的年紀，除了在斐梨面前隨心所欲，面對旁人，更多的是冷漠的一張臉。

    陳女士嘆了口氣，“你沒有對不起我，不過你還小啊，有些事要考慮再三，再做選擇?！?/br>
    “我知道了阿嬤，不過——”她睜開黑溜溜的一雙眼，黑色扇面的睫毛微掩，眼角向上刁起，露出寡淡的笑，認真地說：“我不會后悔遇見阿梨。遇見她，我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br>
    “你，想要的是……”

    “我想要阿梨?！?/br>
    陳女士吃驚不小，要不是她腰傷著，鐵是要從床上跳起來了，“你想要她，你怎么要她？你還這么小，你什么都不懂?！?/br>
    “阿嬤，有些事無關大小好嗎。難道你年紀大懂得就會很多？其實不然，我想陪伴她，留在她身邊，靜靜地等她回家，我要的只有這些?！?/br>
    “哎，怪不得我們阿梨拿你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睕]想到她這個老師會有被晚輩上感情課的時候，“你活的一點雜質都沒有，有目標就會去實行?？墒?，我不同意哦?！?/br>
    喬煙張了張嘴，壓抑著口吻：“為什么?！?/br>
    “因為你們差距太大了，所愛隔山海啊?！标慃愂|嘆了口氣，抬起手制止住這個話題，或許她不該開這個口，不該再聊下去。

    那將會讓她難以承受。

    喬煙回到椅榻上補了會兒睡眠，晚上睡在椅子上太難熬，斐梨不走，她也沒有辦法。

    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她睜開眼，睡眼朦朧，望著眼前的人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