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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床邊沒動,隔著被子跟小姑娘說話:“肚子還疼嗎?”小姑娘有禮貌的很,絕對不會不理她。 果然,一只小手從被子邊緣探出來,把被褥往下撈了撈,小臉被遮住了大半,只剩一雙清澈透明的眸子露在外面,亮晶晶的望著她,小姑娘很誠實的說:“還疼,不過沒有之前疼了?!?/br> 那雙眸里還帶著淺淺的水汽,微挑的眼尾泛著淡淡的暈紅,可以想見她有多害臊。尤憶身上沒有力氣,說話也細聲細氣軟乎乎的:“你、你去睡覺吧,我沒事了?!?/br> 陸雪遙定定看了她幾眼,直把小姑娘看的眼神躲閃,才道:“我怕你睡不著?!?/br> 尤憶不敢跟她對視,那雙眼分明平淡的沒有情緒,卻又仿佛深邃到復雜無比,她多看一會兒就心慌意亂,臉上熱氣蒸騰不休。 她干巴巴的重復著:“我沒事的,你上去睡吧?!?/br> 不知從哪里看過,追老婆一定要厚臉皮。像沒聽見這句話一般,陸雪遙自顧自問:“我能跟你睡一個房間嗎?我睡旁邊的沙發就好,我很擔心你?!?/br> 尤憶一陣恍惚,這么直白的關切之語,她已經太久沒有聽過了,和好友格麗蕾絲大學分開之后,兩人見面的次數也不多,格麗蕾絲是個大大咧咧粗線條的姑娘,根本不會有什么細膩的關懷慰問,還有一些朋友交情則更加淡了,就算偶爾有人說什么“你還好嗎”“你似乎不怎么好”“需要幫助嗎”,也不過是些基于禮貌的客套罷了。她是個敏感的姑娘,對人的情緒分辨非常靈敏,所以這一刻她能感覺到,陸雪遙是真心實意的在擔心她,她感受到了那份真切的、掩藏在淡然之下的關心與擔憂。 她目光一轉,對上了那雙黑夜般深沉的眼眸,心忽的軟了軟,她沒有回答她,而是挪動身子往床里面去了點,然后才道:“沙發不可以——”那個沙發太小了,陸雪遙睡上去肯定腳都伸不開。 黑眸中一點光芒倏地閃了閃,悄然暗淡了下去。尤憶心一緊,藏在被子下的唇抿了抿,嚅囁著補充:“可、可以睡床呀?!?/br> 這話一出,坐在床邊的女人毫不意外的勾了勾唇,臉上的黯然一掃而空,像是怕尤憶臨時反悔,她飛快的關燈脫鞋鉆進了尤憶讓出來的被窩里。 被子掀動間帶來了一陣涼風,吹到身上又開始發冷,剛剛喝過的紅糖水慢慢失去效果,溫度逐漸從身體中褪卻,小腹處的疼痛重新升了起來。 尤憶不禁抖了一下,打了個寒噤,下一刻就一雙手摟住了肩,擁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頭頂響起女人微沉的聲音:“冷?還是肚子疼?” 這下也沒心力去羞澀尷尬了,尤憶的臉靠在陸雪遙的肩頭,她說話時溫熱的吐息噴在陸雪遙的鎖骨上,低低的說:“冷,肚子也疼?!?/br> 面對陸雪遙的時候,她總是出乎意料的坦率,從心底里就不愿意向她隱瞞任何事情。這種平常會自己逞強忍住的病痛,也完完全全的說給她聽,也許是吃定了她對她好吧?所以才展現出脆弱的一面,好得到這人的憐惜和寵愛。尤憶覺得,這樣的自己似乎有點可憐,別人一旦露出善意,她就毫無保留的袒露心扉,對那溫暖貪婪留戀......該是有多缺愛啊。 暖暖的細流拂過頸部,微微的酥麻發癢,像有人拿了一根羽毛在撓,直癢到心尖尖上。 “我抱著你睡,就不冷了?!标懷┻b忍了忍,動動手臂將懷中的小人兒抱緊,另一只手來到尤憶腰間,撫上了她的小肚子。 尤憶嚇得一個激靈,差點蹦起來——要是她肚子不疼身上還有力氣的話。陸雪遙掌心已經貼了上去,察覺到她那一瞬間的顫抖,低聲安撫道:“不怕,我給你揉揉肚子,會舒服一點?!?/br> 尤憶想說我才不怕呢,只是太突然了被嚇到了。然而不待她反駁,緊貼肚皮的掌心傳過的熱度透過皮膚,彌漫到那墜疼的小腹中。陸雪遙的手掌火熱,像一個永遠不用充電不會冷卻的暖寶寶,而且還自帶按摩功能,在那平坦的腹部輕柔的揉動著,簡直舒服的不得了! 疼痛還是有,卻淡了許多,只隱隱約約的微疼,摟著她的懷抱同樣溫暖的像個火爐,尤憶常年手腳冰涼,可被陸雪遙抱著不到幾分鐘,她就全身都暖和了起來。這種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溫水中的舒適感她從未體驗過,一時只想默默感受,唯恐出聲就會被打斷。 不適被驅逐,養成的良好生物鐘重新運作,困意排山倒海般襲來,沒過一會兒,尤憶便眼睛都睜不開了,一頭跌進了黑甜夢鄉。 尤憶做了一個夢,她清楚的知道,這是在做夢。 她的個子變小了,視野可以看到的高度比二十歲矮上許多,她一個人蹲在一條大馬路邊上,背上背了個鼓鼓囊囊的包,偶爾有車輛經過,飛馳的輪胎濺起層層灰沙。 她是背對著路的,眼睛望著馬路一側,那邊有一大片綠油油的田地,地里結著許多黑皮西瓜,被熱烈的夏陽曬的閃閃發亮。 此時那塊地的邊緣有個人,正俯身抱一只瓜。尤憶冷靜的想,這個夢她沒有做過,但她認識那個人,那是她一直以來忘不掉的“哥哥”,是她心心念念的喜歡的人。雖然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清楚他的長相,卻妨礙不了她對他念念不忘。她不是沒有去找過他,十三歲到十五歲那三年,她去了唯一記得的兩人初遇的那條街,每年都在哪里等一個月,卻什么也沒等到。十五歲之后,她被麥肯特教授收為弟子,暑期跟隨他外出寫生,再也沒有回過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