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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若知曉她今日所為,只怕會氣得吐血,她咬牙道:“陸相為何不愿意退婚?” “臣等了殿下十年,為何要退婚?”陸蒔在車廂內彎了彎唇角,神色如常,挺直的脊背微微松懈下來,靠著車壁靜靜等著楚染的回話。 楚染不知這人有何本事,未見她人就識破了她的身份,她沉默少頃,低聲道:“陸相娶我可就成了王后的敵人了?!?/br> 陸蒔聞聲,側了側身子,那雙墨色的眼眸中晦暗不明,更似空洞,她同樣放低聲音:“我不與殿下成親便是王后的朋友?” 恒王有霍家的支持,勢力與太子齊平,而太子與楚染的依靠便是在外鎮守一方的連家,而皇帝最忌憚的便是手握重兵的大將。 太子這是撞到皇帝的刀刃上去了,但他極為賞識滿身清貴的陸蒔。陸蒔知他心意,替他收拾了幾位‘心懷不軌’的武將,故此得到了相位。 楚染對陸蒔的所為心存不屑,可兩人到底是有婚約的,她覺得自己同陸蒔無法處到一起,不如退婚的好,不然她總覺得陸蒔在盯著她,就像是給皇帝做探子一般。 因此,她在陸蒔拜相后主動寫信退婚,但陸蒔未曾給予回應。 隔著車簾,她看不到陸蒔此刻的神情,大約是極為得意的,有了她的把柄如何不得意。 她不想與這人爭了,便故作大方道:“如此,我便將這幾人送給陸相,你我之間互不相欠?!?/br> 以這三人的性命抵去今日的兩份人情,楚染想得確實很精明。 陸蒔識破她的小心思也未曾言明,頷首道:“臣謝過殿下?!?/br> 楚染不與她計較,吩咐蕭明將這幾人給陸蒔送過去,自己回身去帳篷內換衣裳。她的衣裳幾乎從里到外都是濕透的,她來時做了準備,胸口以綢帶裹住,現在綢帶也都是濕透的。 她知曉這里的處境不好,衣裳多帶了幾套,都是臨時趕制的,有些大小不合身,也能將就穿。她幾乎冷得發抖,湊近火堆處烤了烤才緩解身上的冷意。 帶來的幾乎都是與太子平日里一樣的款式,太子自小羸弱,身材比她高一些,她在自己靴子里墊了增高一類的東西,與太子也無異了。 將自己收拾好后,蕭明就回來復命,“陸相的人已經將那幾人帶走了,殿下,臣不明白為何將這幾人送給陸相,這么大的便宜就給她了?” 他是武將,方才殿下那幕多么英雄,身子本來就不好,這么賣命才穩住那群要暴.動的百姓,陸相過來動動嘴皮子就將人帶走了? 這也太不公平了。 楚染看著外面變小的雨勢,帳篷上方不斷有大顆的水珠往下掉,她唇邊笑意譏誚:“孤也不想給,就當還她的人情,對了,那群商戶開門了嗎?” 蕭明道:“有幾家熬不住,已經開門了,杯水車薪,怕是不夠啊?!?/br> “無妨,撐一刻是一刻,孤再去催催陛下,你先下去巡視,莫讓有心人去煽動百姓情緒?!背痉愿缼拙浜缶娃D身回帳篷里休息。 外面有人在把守,她也可以歇息片刻,陸蒔的話一直攪得她心境不寧。 她二人關系微妙不明,又關系到她的前途,她為何不肯退婚。 第二日的時候,楚染派出去的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了,都與商戶談定了,到時寫下欠條即可。 **** 春雨連綿,最是擾人,屋檐上的水在徐徐下落,時而滴答一聲。 陸蒔坐在輪椅上,瑩白的指尖捧著一盞茶,身旁婢女從遠處走來,笑吟吟說:“陸相,您的青梅酒可以飲了,今晚要試試嗎?” 青梅煮酒,讓人深思。 陸蒔眼前一片漆黑,她聽到婢女歡喜的聲音后終是舍得展顏,她笑說:“我不宜飲酒,你著人去給賑災的太子殿下送些過去,記得要悄悄的?!?/br> 婢女不大樂意,道:“昨日太子殿下都說您是殘廢人,您怎地還對他那么熱情,他是儲君,可您也是丞相,哪能這般折辱您的?!?/br> “無妨,我不與孩子計較,你且讓人送去,她自會明白的?!标懮P道。 婢女捧著酒壇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不解道:“您這還有含義?” “你且去吧?!标懮P不曾多說就打發她離去,雨后的風有些冷,她緊了緊自己的衣裳,腦海里略過楚染的模樣。 前世里楚染一生所為都為了太子楚瀛,可到后來都沒有保得住他,今生亦是如此。她抿了抿唇角,想起前世里楚染與她和離時的情景。 那時太子剛死,楚染如同天塌一般,哭過鬧過一通后,依舊無濟于事,皇帝始終認為太子死于舊疾,不久后冊立恒王為太子。 楚染在府內枯坐一夜,而后便與她和離。態度堅決,哪怕皇帝斥責她,也不曾改變。 二人幾年的感情隨著太子的逝去而消失無痕。 她以為是自己失去了輔助太子登位的作用了,楚染便放開了她。直到楚染死在自己封地上,她方知不過是楚染的障眼法。 皇帝早就容不下她,容不下連家,楚染選擇自己一死來保全長平侯連家,她一生殫精竭慮都未曾得善終。 廊下的風大了,陸蒔自回憶里醒過神來,耳畔接著多了匆匆的腳步聲。 幕僚來稟事,道:“陸相,鬧事的幾人已按照您的意思送去了郢都,秘密送去陛下跟前,不會驚動旁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