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消失在世界盡頭_分節閱讀_33
她很淡定地給家里打了電話,告訴爺爺要遲點回去。 李老頭只是嗯嗯地笑,笑聲透過電話線直達她荒蕪的心臟,只一瞬間,她就想立刻回到爺爺身邊了。 電話很快被李老太搶去,李老太秉著一個優雅的貴族準則,很少去八卦別人的事,這次卻八了一次卦:“小二,隔壁的黑大姑去世了你知道吧?” 葉爾心臟猛地咯噔一聲,第一次意識到世上有種東西叫死亡,就是過去你常見到卻不在意的東西,突然有天就消失了,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了,再也尋不到。 盡管黑大姑是她唯恐不知不及的人,但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她眼淚依然掉了下來,她并不是為黑大姑感到悲傷,而是一種莫名地害怕侵襲了她。 李老太告訴她,黑大姑死后兩天才被人發現,耳朵和手指被老鼠吃掉一些,懷里緊緊抱著一個陶土罐子,罐子里放著十幾枚大洋,還有兩把金鎖和一塊玉佩,后來這些東西都被幫她穿衣斂棺的人收走了,政府給她買了口棺材,用被單裹著尸體埋到了山上。 那晚她做了整整一夜的噩夢。 李爸突然對這個女兒異常關心,關心她考試怎么樣?要報考哪個學校,循循善誘地給了很多建議,分析每個學校的優劣,哪個學校更適合她,最后問她估分怎么樣?為她確定了報考本市的z大。 葉爾只是微笑,不是優雅地笑,只是淡淡地笑。李爸說什么她都回答,在遇到不想回答的時候,她就沉默,微笑以對。 相較于李爸的熱情,李媽要冷淡的多,卻也非常在乎,很直接地幫她分析利害得失及家里現在的困難。 李明珠的話則直接犀利的多:“分數線還沒出來,誰知道她考的怎么樣?再說現在大學生一抓一大把,我都不明白你有什么好得意的?!?/br> 李爸立刻怒斥大女兒:“胡說什么?自己考不上還有臉說meimei!”然后又殷勤的對待葉爾,她仿佛在一夜之間成了他的親生女兒。 葉爾突然意識到,大學這個詞代表的不僅是大學,它或許還有其它的涵義。 她忽然想到中學時學過的一篇文章,吳敬梓的《范進中舉》,難怪范進中舉之后會高興的瘋了,他中的不僅是舉,而是另一個世界的生活,就像敲開了一扇門,門的那頭都是你過去渴望不可及的東西,門內你唾手可得。 她估了一下分數線,成績很穩定,在她預料之內。 有句話叫,誰養的跟誰親。 也或許是她從小屈服在李老太的yin威之下,對于填自愿的事,她打電話問李老太,李老太一如既往的霸道,回答很理所當然:“除了清大和b大你哪個都不許給我報!” 可能是為了保險起見,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z大也報上吧!” 她突然生了壓力,如果考不上怎么辦?心跳一時的不規律起來,這種惴惴不安的感覺一直持續到分數線下來,居然比以往的每一次聯考都要好,英語成績更是難得地超過了張櫟一分,讓她有不敢相信的恍惚感。 一直以來張櫟在她心里就像神一樣,是高高在上不可超越的存在。她很開心,又很愧疚,她覺得自己很卑鄙,居然會因為在某一科上超越張櫟一分而開心,好朋友之間是不該有這樣的情緒存在吧。 她將這種心理對張櫟說了,張櫟似乎比她還要開心,又有些失落,攬著她揉揉她的肩膀,“我很開心?!?/br> 張櫟本是保送生,無須承受高考的壓力,卻被她推了。她總是顯得那樣輕松且游刃有余,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她手下的一場游戲而已,無須在意又認真投入。 2b鉛筆靈巧地在她手中轉圈,她不經意地側過臉問葉爾:“你報什么學校?” 她的側臉非常美麗,驚人的精致,年輕的臉龐上沒有一絲瑕疵,睫毛又長又直,像柄出鞘的利劍,鋒銳犀利,覆著一雙優雅睿智的眸子。 “清大,b大,z大?!彼⒉恢肋@些學校有什么區別,只知道這些是李老太讓她報,李老太高興她就會很安心。 平時的張櫟也常笑,只是眉尖似乎總是蹙著的,今天卻是長眉舒展,鮮橙瓣色澤的唇微微勾起一抹笑,沒花多少心思研究別的,直接找到代碼就給填上,灑脫地站起身,“走了?!?/br> “你為什么放棄保送???”葉爾問,不等她回答就自答:“我知了,保送會少了很多樂趣,有些事總要經歷過才不遺憾是嗎?” 張櫟大笑,“我想什么你都知道,說的這樣嚴肅,快成小老頭了?!?/br> 葉爾開心地笑瞇了眼,很自豪地指著鼻子說:“大家都說我長的像我爺爺,你看我鼻子,跟我爺爺長的一模一樣?!?/br> 她的鼻子很嬌俏,不像張櫟是剛直的,鼻尖處圓圓潤潤的,有一點柔和的弧度。 人人都說她長的像李爸,只有她固執地認為她長的是像李老頭,并為此驕傲。 李奇長的像李媽,從小就長的惹人疼,現在小小年紀已經初具帥哥模子。李明珠和她長的有點像,同樣奶白色的皮膚,櫻桃小嘴,身材高挑,不仔細看,兩人是無一處相像的,可能是兩人氣質相差甚遠,一個沉靜,一個浮躁。 正談著話,手中的卡片就被人抽走,管曉宇不管不顧地搶過她的自愿表,大聲嚷嚷:“貓耳,給我抄一下!”說完埋頭飛快地抄起來,三兩下抄好猴子一般跳起,將自愿表交上去,回頭對著她傻笑,笑容依舊燦爛明烈。 他頭發依然很短,可能是長期喝牛奶的緣故,雖然每天都在太陽下打籃球膚色卻白凈,一米七九的身高長手長腳如猿猴一般,喜歡攬著相對而言顯得嬌小的葉爾,本是讓人一見難忘的大帥哥,最近不知是不是因為吃了海鮮的緣故,臉上冒出很多小疙瘩,生生毀了這個帥哥。 張櫟故意問:“小管報了什么學校?” 管曉宇永遠那樣直接,毫不掩飾對葉爾的熱情,攬著她大笑著說:“我當然要和貓耳一個學校!”語氣是那樣理所當然,又執著萬分。 張櫟但笑不語,她難得地紅了臉,推開管曉宇,似嗔地道:“熱……” 她脖子間用紅色絲線掛著一塊玉佩一樣的白色石頭,石頭上刻著一只水牛??赡苁怯行┠陻盗?,紅繩已經泛白,非常陳舊,洛瑤曾經好奇地問她:“你不是屬牛的,為什么脖子上掛著一只牛?” 或許是她小說看多了,也從來沒聽過她談及她家人的緣故,以為是她母親的遺物什么的,聽得葉爾滿臉無奈。 “這是我小時候的夢想?!彼郎\淺地笑。 “把夢想掛在脖子上?”洛瑤笑,“不累?” “不累?!彼Φ暮荛_心,像了了一件心事,“完成了一個夢想?!?/br> “不好意思,我要把那串手鏈還給人家?!鼻乜汕鋵τ鄷栽聻殡y地討要著那串她送出去的水晶手鏈,轉頭不經意地接口道:“你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個屠牛婦?” 寢室其余幾人都習慣了她這樣,用洛瑤的話說就是,這樣喜惡都流于外面的人都是小人物,外表對你好,暗地里捅你刀子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 葉爾記住了這句話,對秦可卿也不再那么討厭。 余曉月向來內向,沒說什么就將那串手鏈還給了秦可卿。秦可卿歉意地笑笑,高興地收回鏈子,妥善地放在首飾盒里,輕蔑地瞥了她脖子上掛的廉價石頭。 管曉宇知道這塊礙眼的石頭是個男人送給她的,曾多次哄她叫她摘了她都不摘,他心里想,這繩子爛了斷掉就好了,這樣貓耳就可以貼身戴他送給她的東西,她會戴好多年都不摘下來,戴一輩子。 他想著,一手摸后腦勺得意地哈哈大笑。 他真想把葉爾緊緊抱在懷里再也不放開,這樣的渴望越來越強烈,直想將她揉到自己的骨血里,與自己融為一體。一刻的分離都讓他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想她想的心慌的發痛,恨不得她時時在眼前才好,每天的分別都是煎熬。 眼下又要分別,他殷切地望著她,眼里仿佛是刻骨的相思,而他自己不自知,笑容如夏日的驕陽般燦爛。直到車子消失遠遠不見,他還在看著,眸光霎時黯淡,笑容也隨之隱沒。 張櫟好笑地看著他,“畢業了,大家總要聚一下,作為班長,將大家組織在一起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br> 他呵呵呵地笑,大贊道:“誰的面子都能不給,班長的面子是一定要給的,到時候一定到,我一定到,哈哈哈哈!” 張櫟輕勾了下唇,斜眸睨著他臉上的紅豆,淡淡地笑,“再任它肆意發展,估計小葉爾會親不下去?!鞭D身走人。 管曉宇一驚,暗想確實如此,一想到葉爾要親他,心情激動的如同海潮拍打礁石,每一下都拍的心臟顫巍巍地動。 第31章 三零一。畢業聚會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夜的春夢,夢里都是葉爾用她那溫軟的小嘴親他,親的他心癢難耐,早上醒來褲子里一片濡濕。 他下樓吃早餐,迫不及待地就想跑去見她。 管首長翻著早上剛送過來的報紙,緩緩地說,“你媽已經在國外幫你申請好了大學,這幾天東西收拾一下,會有人來接你過去?!?/br> “我不去!”管曉宇神色馬上冷了下來:“我學校都報好了!” 管首長從報紙中抬起頭,高挺的鼻梁上掛著一個黑框眼鏡,目光平靜中帶著看透事物的睿智:“為了那個小姑娘?” 他不耐煩地嚷嚷:“反正你別管啦,你跟他們說,我不去!” 管首長淡然地繼續看報紙:“你自己去說?!?/br> “我說了我不會出國,國外有什么好?”他快速地吃完早餐,帶了一份就跑出去。 這是一份注定沒有結果的戀愛。管非凡什么都沒說,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每個人都有年輕的時候,該結束的時候一切自然會結束,多讓他經歷一些事情未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