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抬頭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十六?！?/br>
    “我九歲?！?/br>
    “幾年級了？”

    “你幾年級了？”

    “高二?！?/br>
    “我六年級?！?/br>
    “九歲讀六年級，還不錯。你很喜歡念書吧？”李言一點都沒有驚訝的表情，似乎很平常的樣子。她來問過他幾次數學題，已經超過小學范圍了（李老太是教數學的。）

    不喜歡。她在心里默念，卻沒有說出來。

    “不喜歡為什么不說出來？”李言語氣很淡。

    “我沒不喜歡?！比~爾嘴硬。

    “你也沒說喜歡?！彼坪跻谎劬湍軐⑺创?。

    也是，這么小的孩子哪知道掩飾心中所想，有什么從臉上就能看出來了。

    被人揭穿心里所想，她生著悶氣不說話，卻見李言站起身將她牽到醫生那里：“醫生，已經全部挑出來了?！?/br>
    原來在說話的過程中，葉爾不知不覺地忘記了掌心的疼痛。

    醫生快速地從藥柜里拿出一瓶藥水和一包棉花棒遞給他，“先消毒，再給她涂上紅藥水，就這樣涂?！贬t生做了個示范的動作，抬頭問他，“會不會？”

    “會?！?/br>
    李言接過去，將她帶到適才撿沙子的地方坐下，“你jiejie打你為什么不還手？”

    “我打不過她?！彼曇舨淮?，帶著一點特殊的粗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給她涂消毒水的手，“還手奶奶回頭還會打我?！?/br>
    李言突然在她傷口上使了使力，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氣，才不悅地吐出一個字：“笨！”

    葉爾眼睛一瞪，不服氣地頂回去：“我哪里笨？”

    他慢條斯理地說：“你不會打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嗎？”

    第4章 零零四。因禍得福

    她聞言一頓，想了想大聲反駁：“那么多人，誰會看不見??？”

    “說你笨還不承認，就不會在沒有人地方么？”他輕輕地說，涂藥水的動作十分優雅。

    “我又打不過她！”她突然非常生氣，眼淚嘩地滾了出來：“我要是打她，奶奶就不要我了！”

    李言顯然沒料到她說哭就哭出來，拿著棉花棒在她受傷的掌心內直戳，疼的她手不停的往回瑟縮才慢悠悠地說：“你牙齒只會用來吃飯么？”

    他用棉花棒沾了紅色藥水輕輕涂抹，一邊涂一邊觀察葉晗表情，發現她瑟縮之后若無其事地說：“別動，給你涂藥水?！比~爾淚水來的快去的也快，沒一分鐘還掛著淚痕的臉又沒什么表情了。

    “你不喜歡讀書那喜歡做什么？”

    “你喜歡做什么？”她紅著鼻子反問，完全沒發現他在轉移話題。

    李言想了想，“念書?！?/br>
    “放牛?！?/br>
    李言唇角一勾，露出感興趣的笑容，“為什么喜歡放牛？”

    “你為什么喜歡念書？”

    “輕松?！?/br>
    輕松個p！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大家都有牛放，就我沒牛放，我也想放牛?！?/br>
    他聞言大樂，“那怎么不去放牛？”

    她低落，“我家沒牛，奶奶不給我放牛?！?/br>
    “噗！”

    他聞言又樂，笑的她很不好意思，別扭地輕聲咕噥：“笑什么笑?！?/br>
    他忍俊不禁，一面照著醫生的指示給她包扎，一面問：“除了放牛意外呢？”

    “除了放牛以外??？”她想了想，眼中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我要賺很多很多錢！”

    “要那么多錢做什么？”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用一只爪子撓了撓頭，“我要買個大房子?！彼J真地看著他，黑亮的眼睛內爆發出堅定的光芒：“這樣就沒人能趕我走了?！?/br>
    分外奪目。

    大年初三一過，爸爸mama就帶著jiejie弟弟回城里了，他們店鋪要急著開張，過年這段時間是很賺錢的。

    親戚們也趕著回去做生意，還客氣地邀請葉爾去她們家做客，她只道還有作業沒做完，縮在樓上怎么喊不下來，恨的奶奶罵：“家烏龜?！比缓笾t虛帶得意地根親戚們說，“二丫頭哪知道玩啊，不知道多愛做作業！”

    親戚們一聽立刻說：“都是您教育有方，教出這么聰明懂事的孩子?！?/br>
    李老太高高興興地領著個小包袱去了縣里的姑姑家。

    等所有人走了后，她才松了口氣似的，望著仿佛突然安靜的樓下，收斂心神將被李明珠撕碎的寒假作業用透明膠帶一點一點地粘起來。

    她欣慰地將它們理整齊，壓在書本下面，轉頭看向窗外，卻見隔壁的李言哥哥拎著行李也要離開了，她定著神，愣愣地看著，咚咚咚跑下樓。

    “你來啦？”他走到葉爾面前，蹲下身子，將一個用紅繩子系著的象牙白的石頭掛在她脖子上，石頭上雕刻著一只老水牛。

    葉爾只記得他手指非常的漂亮，接著他用這漂亮的手捏了捏她rourou鼓鼓的臉，晶瑩的眸子帶著促狹的笑：“送你的，好好放牛?！?/br>
    小學升初中那年，隔壁老鳳臺爺爺身體不好，也被接到城里去。

    初中生活開始的第一天發生了很多事，班主任跟他們說：“從今天開始你們就告別了紅領巾，告別了兒童節，你們不再是小孩子，而是少年！”

    當時班上很安靜，葉爾卻不知為何，心底產生一股異樣的恐慌，就像身在深不見底的水中，腳踩不到實地，很不安穩。

    那天晚上她也睡的不安穩。她被安排和表妹睡一張床，房間不大，橘黃色的燈光十分昏暗，映著表妹天真純凈的笑，像天使一樣美麗。

    開學前一天，奶奶將她帶到住在縣城的姑姑家，跟她說以后就住在這里了，每周回家一次。

    姑姑的公公婆婆都沒吭聲地笑了笑，不說話，姑父很忙，應了一聲就出去工作了，表妹還在讀幼兒園，在外面玩的很歡。如果不是姑姑很熱情地回應，場面就像奶奶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一樣尷尬，奶奶卻絲毫未覺。

    直到有天姑姑喊她吃飯時，她聽到姑婆不滿地對姑姑說：“吃飯都不知道下來，還要人叫?！?/br>
    她沒注意過這些細節，便留意時間，盡量不給姑姑惹麻煩，沒想到后面幾天又聽姑婆當著她面不輕不重地說：“白吃白住著，一點小事都不會做，吃飯時下來的倒自覺，不用人提醒自己就來了，鼻子比狗鼻子還靈?！?/br>
    她尷尬的有些不知所措，恰好那天老師上課時說到林黛玉進賈府，說她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說一句話，她在姑姑家也是如此，因為寄人籬下。

    那一刻，像是有顆種子突然在她心底發了芽，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懵懵懂懂。

    中午放學，她回到姑姑家，他們一家人已經吃過午飯，姑婆已經在洗鍋碗，看到葉爾回來笑瞇瞇地說：“哎呀，回來啦？今天飯都沒有了，你吃過了沒？”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嗯’一聲，便上樓去了，姑姑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給她一塊錢，叫她自己去買方便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