巔峰對決_分節閱讀_22
不料就在此時,一個獄警急匆匆地進來,在裴峻耳邊說了幾句,裴峻蹙起眉頭來,喊了聲:“今晚到此為止,收隊!” 他才聽說一件消息——在押的四名重犯在被判處加刑等待轉監的時間里,有一個在吃飯的時候用磨尖的鋼勺柄刺向自己的喉管,幸虧及時發現搶救及時,才保住一條命,如今還在醫務室里半死不活的。他正急地想向外走,忽然心電感應似地停了一瞬,轉過頭去,陳琛亦在同時掃向他,二人隔著熙攘人群,搖搖對視了一眼。 裴峻伸手一拉警帽,匆匆離去了。 “我不同意,讓這些人留下是對犯人的妥協,以后還怎么管理?一定要如期轉至赤柱!” 陳再勵本就恨他的鋒芒畢露:“今天差點要鬧出人命!這些亡命之徒只要陳琛一聲令下可以一個接一個地去自殺,真要出個岔子,我們這一區可真長臉了!” 一句話說中了吳偉達的心病,再在監獄里出個人命官司,他的述職報告真不知道該怎么寫了:“對,他們還要絕食!總不能全把他們給斃了吧?要是懲教署的領導下來,正好撞見,再聽見什么胡說八道的風言風語,我們都背不起!反正刑期也加了,不如留下來,最多把這些人和陳琛分開,隔離看押……” 裴峻就兩個字:“不行?!鳖^戰輸給陳琛,以后別想壓過他的氣焰。 陳再勵的臉綠了,吳偉達也覺得很沒面子,他的確聽在警務處的同僚說過這個裴峻來歷不簡單,只怕下放只是暫時,可他如今畢竟在他麾下,也太不給上司面子了。裴峻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便開口解釋道:“他們不會絕食的。煽動絕食是多大的罪名,不說未必能達到目的,為首的肯定逃不了干系——他只是虛張聲勢,再故意借自殺事件敲山震虎,讓我們先亂了陣腳被他牽著走?!?/br> “你憑什么保證不會有絕食抗議不會有人繼續自殺???”陳再勵冷笑道。 “憑——”憑他與他是此生最了解彼此的夙敵。裴峻咽下后半句話,斬釘截鐵道,“憑他做了鴻運十年的話事人!” 陳琛默默地從聽陳再勵說完,打斷了他喋喋不休的抱怨,一扯嘴角:“他賭贏了?!彼麨槿颂幨碌拇_都是鷹視狼顧見好就收,從不肯孤注一擲,原來最了解你的永遠是你的宿敵。不過,他好歹達到了另一個目的,于是對陳再勵道:“能不能安排個出外勞教的CASE?”陳再勵心領神會:“……要對付誰?”陳琛沒正面回答,只是含糊地道:“……希望不是他?!标愒賱钜稽c頭:“可能沒那么快,等我安排?!?/br> 時光咻逝,轉眼到了9月,到了傳統的中秋節,為體現懲教署 “管教關懷助更生” 的一貫宗旨,照例是要“警犯同樂”的。不僅免了一日的勞作,晚上還有大餐吃,飯后在監獄范圍內可以自由走動,且特許早先預約過的家人前來探視。這一天大部分的阿SIR都回家團圓了,連吳偉達都拍拍屁股回去陪妻兒孫女,對著自愿留下值班的裴峻難得有了久違的笑臉:“這天警力配備少,你要小心別出亂子……不過你也不會出什么岔子的,聽說那些犯人怕你甚過怕一哥——呵,你繼續努力,一有機會我就推薦你升職!” 裴峻不置可否地道:“THANKYOU SIR?!?/br> 其實吳偉達倒真是多慮了,雖然警備人手比平日少,但是一般犯人都不會挑在這天鬧事——那么多年了,都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警犯各自消停,甘于弄出個和樂而短暫的假象來。 佛恩低頭剝開自己手中的月餅包裝,嘗了一塊:“怎這么甜?”他吃的是監獄統一發給大家的月餅,豆沙餡的,甜的發膩,皺著眉道:“為什么過節要吃這個……餅?” “這個么……有好意頭?!标愯∫恍?,抽走月餅,“別吃這個,我定了別的?!贝恍腥诉M到飯堂,工作人員將早準備好的月餅禮盒擺上臺桌,正式百年老字號榮X。疤面拍手叫道:“沒想到進來了還能吃到這么好味正宗的月餅!” 不外乎有錢能使鬼推磨。陳琛想到近來因為一系列的事使得眾人心有嫌隙,便借機特地高價定了席面月餅,犒勞兄弟以聚攏人心,因而笑道:“難得過個節,當然要吃好喝好?!卑堂嬉呀洺缘貪M嘴流油,崩牙雄卻站在原地,笑開滿嘴金牙,先低頭一躬道:“謝謝琛哥!”于是眾人回過神來,致謝聲此起彼伏。陳琛一擺手讓眾人都坐,雖然監獄里不能喝酒,但不少犯人心里高興,沒吃多少就已跳到椅子上劃拳作樂,守在飯堂門口的獄警此時也會當做沒看見——無謂去掃這幫子人的興致。 “陳大哥,你不吃?”佛恩捏著塊雙黃蓮蓉月餅湊過來,陳琛一貫懼甜,接過來塞進佛恩嘴里,道:“你吃?!狈鸲鬟€未吞下去,疤面竄過來,拍了他肩一記:“黑小子,你要不要過來劃拳?!”佛恩被嗆到,猛烈地咳嗽,陳琛拉過他來拍著背,有些無奈地抬頭:“你也太看得起他了,他國語都還說不清楚?!卑堂娣磻^來,笑嘻嘻地又走了,佛恩緩過氣來,打量著眼前打成一片的眾人,有些感嘆:“要能天天過‘秋天’節就好了?!?/br> 陳琛知道他是因為前些日子被孤立而傷感,揉揉他的頭:“偶爾過過就好了?!?/br> 佛恩不解,陳琛道:“人一高興就容易放松警惕?!焙鋈蛔兞藗€臉色,掛出幅溫和笑容,一招手:“丁仔,過來坐!” 王一丁低著頭小跑過來,陳琛把自己面前的幾個月餅推過去:“看你都沒怎么在吃,不合胃口?”王一丁趕緊接過來:“謝謝琛哥?!?/br> “我記得從老爺子那一輩你就進了鴻運,后來跟著方揚,沒幾年我就親自把你要了過來?!标愯∮行┛酀匾恍Γ骸叭缃裨缦雀疫M來的幾個人中只剩下你了……也不知道他們幾個到了那邊要吃多少苦,都是忠心耿耿的兄弟我想著心里真難受……”王一丁頓時如坐針氈,他飛快地看了佛恩一眼,又低下頭,憤恨道:“琛哥,我心里也恨啊,要是抓出那個內jian我一定親手為幾個兄弟報仇!” 陳琛沉默了一會,輕聲道:“好吃么?” “恩!” “還有話和我說么?” 王一丁沉默了一會兒,大聲應道:“謝謝琛哥?!?/br> 陳琛垂下眼瞼,半晌后抬頭笑道:“聽說你剛剛收到家屬快遞過來的包裹——怎樣?老婆送什么東西來慰勞你?”說到這兒,丁仔的神色才恢復了輕松,也笑道:“就是月餅和一些衣服,哎……在這也用不上,不知道何時出的番!”陳琛笑著點頭:“難怪你不愛吃我買的這些月餅呢。不過監獄里的東西傳遞檢查嚴格,輕易不能到咱們手上,也不知道是你運氣好還是有人通融呢?!蓖跻欢∧樕唤?,陳琛一拍他的肩膀:“憨居,鬧你呢。今天條子一般都不會太為難咱們,東西遞送當然比平常容易,沒見現在大家伙都HIGH成什么樣了獄警也沒搭理?”王一丁冷汗迭出,這么一驚一乍的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發暈,趕忙借故溜走。 陳琛面上還掛著那幅演繹的笑,忽然道:“疤面仔?!币恢痹诓贿h處與人笑鬧的疤面幾乎下一瞬間就回到陳琛身邊,壓著聲音:“琛哥?” “盯著丁仔?!?/br> “琛哥,真的是他?”佛恩待疤面無聲無息地混進人群中,才開口,用的是泰語。 陳琛亦答以泰語:“最后一次的試探——我多希望我猜錯了?!?/br> 狂歡持續到十點,犯人三三兩兩狙在一起吹水,或者趁著獄警難得的視而不見,拿出幅早先偷藏好的撲克玩牌,輸了的拿牙膏餅干等抵數,第一次沒在意金錢輸贏。王一丁好不容易趁亂從東樓溜了出來,瞅著獄倉外的獄警也去吃飯了,才噔噔地爬上處于東西樓中間的保衛科。門沒關,裴峻坐在桌前,面色冷峻。 抬頭見了他也是微驚,蹙眉道:“什么事?” 王一丁被他的氣勢迫地全然抬不起頭,過了許久才憋著口氣把所有的話全給說完了:“謝謝阿SIR幫我送包裹進來,但是下次別再對我特殊,琛哥那么精,很容易被他發現的!” “……包裹?”裴峻忽然明白了什么,閉嘴,不再贅言:“知道了,你回去吧?!?/br> 陳琛和佛恩回到獄倉,鐵欄咔嚓一聲上了鎖,負責關門的獄警對這幫人搞得獄倉一片狼藉很是頭疼,于是對始作俑者也沒了一貫的好聲氣:“NO.21400,你今天也有包裹,在你床上放著?!?/br> 陳琛有些詫異,拆開包裹,是一個極精致的盒子,上面寫著半島酒店的英文,卻沒有署名。打開,擺著四只瑤柱XO醬迷你月餅,中間簇著個點彩小瓷樽,里面是頂級的云南普洱。 他愣了一下,似乎他曾經告訴過某人他不中意食甜膩的月餅,反倒愛吃鮮咸重口的海鮮月餅,佐以上等普洱——可具體在什么時候,同什么人說,已經成了他今生不愿追溯的夢和愈合不了的痛。 佛恩見他呆站著發愣,有些奇怪地靠過來,吐舌一笑:“好精致的月餅!”陳琛回過神來,隨手將月餅連盒一并塞給佛恩:“你吃吧?!狈鸲鞒蠲伎嗄樀貞K叫:“剛才吃了十幾塊了都,哪里還吃的下!” 陳琛反身盤腿在單人床上坐了,又順手從床底摸出一根煙來,湊到鼻端嗅著,對著高墻鐵窗發怔,似在肖想著他見不到的人間月色。 獨自值班的裴峻則是拍暗了臺燈,一個人走到窗前,在漫天月光下點起一只煙,卻不抽,怔怔地看著不停明滅的一息火光。 原來千里共長娟,也不過是前人的一句詩而已。 第章 第二十四章 陳再勵終于找了個機會,接到外出勞教的任務——路政建設。其實就是給喜靈洲后山邨屋修馬路鋪電纜架路燈,吳偉達怕麻煩有些不樂意,最后卻還是被他三兩句哄動了心。陳再勵有自己的盤算——陳琛既然要鬧事,那他何妨借刀殺人? 風頭太勁的人總是越少越好。 這種給山里的邨屋地區修路架路燈的事雖累,但是按份給錢,對減刑又頗有幫助,因而不僅沒人抱怨,倒是多有慶幸的,連當天早上吃的飯菜都破例的豐盛,大家都對能重見天日興奮異?!呐轮皇菚簳r的,且有警力重重監管。 陳琛抓起一只雞籠大包,一點一點地撕著吃,全然不像旁人那樣歡脫,此次負責領隊的裴峻制服筆挺地跨進飯堂,等候多時的陳再勵悄悄地吐出口氣,破天荒主動迎上去道:“來了?可以整隊了——這次是你第一次帶隊出去,別出了岔子——當然一般情況下也不可能,跟了十來個警察呢,也不怕他們跑了,還能從這孤島上天遁地不成,哈哈?!?/br> 裴峻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碰腳后跟,抬了抬手:“YES,SIR?!?/br> “……”陳再勵也意識到了,不再反常多話,簡明扼要一句話總結,“所以這次我就不去了,你一個人出任務,OK的吧?” 裴峻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胛,與相隔不遠的陳琛四目相接。陳琛無聲無息地扯了扯嘴角,將最后一口包子塞進嘴里,站起身來一揚手:“好了,準備走!” 無論吃完沒吃完的,此時都停了動作,紛紛聚攏到他的身邊。緊隨其后的是疤面仔,崩牙雄和佛恩,中間簇擁著一個王一丁,另一個一貫沉穩少言的老鬼帶著另一小批人站在別處——那是負責“留守”的,陳琛在此還余的所有心腹大將差不多都到齊了。 裴峻收回目光,掛起謙遜的笑容回應道:“陳SIR,我只是個沙展,協助可以,帶隊的話級別不夠呀,這么安排不合規矩——你知道吳SIR份人最講規矩的,回來寫報告怕你我都不好交差?!?/br> 陳再勵愣了下,似沒想到裴峻會用這么個理由拒絕,但聽他道:“今天有空的督察應該還有旁人,如陳SIR說的,帶隊出去尋常的事,調人應該不是什么問題,是吧?” 一番討價還價后,陳再勵絕望了,這個低階警察話說地滴水不漏無懈可擊,他放棄與他辯駁,只得在最后隨便找了個無任務非休假的見習督察帶隊出去。 裴峻站在一邊,看著犯人在帶領下魚貫而出,壓軸的陳琛低著頭穿行而過,全然地對他目不斜視。 直到人走光了,整個飯堂空蕩蕩的,他才邁著機械的步伐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轉開水龍頭兜頭沖了把臉,他拍拍自己的臉頰,濕淋淋的鏡子上倒映出一雙風雨如晦的眼——不會出事?只怕出的會是大事!看早上出隊的架勢,再回想先前發生的種種跡象,那頭狐貍是要清理門戶了! 他不心疼他埋進去的這個眼線出事,因為他實在蠢到活該。但陳再勵故意挑這一天讓他獨自帶隊,八成是事先收到風,難道他也是陳琛的人?陳琛連劉峰這樣的高階督察都能收買,監獄里的小蟹小蝦更是能握于鼓掌之中。只是他實在太了解陳琛了,他要對付他,不屑用這個手段,只可能是陳再勵故意嫁禍借機解決他這個潛在對手罷了。裴峻拿起毛巾一點一點摁干了臉上的水跡——監獄這地方,要防的遠遠不止是敵人。 二十多個犯人跋涉了一個多小時,才翻過山進到邨屋。喜靈洲平常不與本土通航,因而人口也住地有限。水泥房三三兩兩的,約莫人口不過百口,因為香港人工實在太貴,今次政府要修路鋪電纜造路燈便就近原則,把犯人當苦力,這也變成“勞改任務”了。 干了大半天,陳琛丟了鐵鍬,一屁股坐在已經挖開一米深的壕溝旁,累地有些帶喘,順手一拍跳進壕溝埋頭苦干的王一丁的肩膀:“丁仔,我老了,都干不動活了?!?/br> 王一丁立即彈簧般地直起腰,馬上做出回應:“哪里!琛哥龍精虎猛,勇如當年!”陳琛眨眨眼,哈哈一笑:“你擦鞋的功夫未夠班??!”談笑聲中遠遠傳來一句問話:“誰識得開升降機??!這什么年代的淘汰貨了,開都開不動!難道還要人去推?!” 一旁的佛恩忙舉手:“我會!”崩牙雄一拽他的領子:“泰國仔識唔識中文??!我來!”佛恩冷笑一下,正要再爭,瞥見陳琛掃過一道眼風,便閉嘴不應了。疤面笑嘻嘻地跑過來推了他一下:“瞎逞能什么?就你?”佛恩惱怒,追著要打,倆人便跑遠了。崩牙雄自己上了升降機吊起建材鋼板,一路晃晃悠悠地駛過來。 陳琛坐在原處,瞇著眼只是看,忽然閑話家常一般地問:“丁仔,你兒子今年幾歲了?” 王一丁沒想到陳琛會忽然這么問,忙道:“八歲了?!闭f罷覷著陳琛的臉色并無異樣,才敢接著道:“我進來的時候……他才剛剛會走路……后來我女人帶他去了馬來西亞念書,也不知道我出去后他還認不認的出我?!?/br> 陳琛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那就不要出去了?!痹趯Ψ降你等恢兴鹕黼x開,不甚在意地道:“以后我會定期給你兒子匯點錢,放心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