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世界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

    畢竟大多社交與道德的潛規則他們還不明白，有的時候特善良，惡劣起來又從來不加掩飾。

    像那個柯以竹提及的秦凱，正屬于破罐子破摔的校園一霸。

    原本他就很喜歡欺負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加之最近家里已經辦好移民，夸張的行為隨之愈演愈烈。

    喬白在附近從小學一路讀上來，對秦凱還算熟悉，聽聞陸星川之事后特別擔心，十分不明白自己跟他出去玩了這么多天，怎么都沒聽他提起過。

    這天放學，恰巧輪到喬白當值日生。

    這家伙正在走廊掃地時，偶然遇見兩個女生路過議論。

    “剛才看著到秦凱了嗎？怎么又來了？”

    “徐妍還真倒霉，被這種人纏住?！?/br>
    喬白直起腰，眨著大眼睛琢磨了下，實在是忐忑不已，忽然扔下打掃工具拔腿就跑。

    那兩個女孩被嚇一跳，還在后面罵道：“小喬，你又發什么瘋？趕緊吃藥！”

    ——

    陸星川的班級在走廊盡頭，果然不出所料，門外已經圍了好多旁觀者。

    “讓一下、讓一下?！眴贪讱獯跤醯財D進去，看到陸星川坐在位子上被秦凱和他兩個跟班堵住，趕忙沖近喊道：“你們干嘛??！走開！”

    陸星川原本沒任何表情，見到他的身影，漆黑的眸子里一下子流露出了絲怒氣。

    “有話好好說，欺負人好玩嗎？”喬白天不怕地不怕，馬上就把比自己高壯很多的秦凱拉開，義正嚴辭地說：“你跟徐妍的事兒，你倆自己解決去好嗎？”

    “跟你無關，你回家吧?！标懶谴ńK于開口，試圖將喬白推出教室。

    喬白確認他是在跟自己講見外的話，不由氣得掙扎開：“你是不是傻??？”

    秦凱不想跟大明星的兒子鬧別扭，畢竟這小子在南城一中人緣超好，特別是很招女孩兒們待見，所以擼起袖子說：“小喬，本來就跟你沒關系，滾蛋，幫這雜種吃飽了撐的??？小三的兒子也他媽是小三！”

    好刺耳的語言。

    為什么能如此輕易的說出口？

    一瞬間，喬白不敢再看陸星川的臉，卻想起何玫那晚殘忍的嘲諷，心里的同情和氣憤叫他本來就不多的理智煙消云散，以至于伸手就猛地推了下秦凱的肩膀：“你丫會不會說人話？”

    這下秦凱根本不管對方是何方神圣了，揮手便揍：“cao，給你臉了！”

    喬白肚子倍兒圓，身體倍兒棒，自然不甘示弱，瞬間就和高大的秦凱撕打成一團，讓值日生剛剛整理好的教室再度陷入凌亂。

    ——

    精神氣兒終于沒能戰勝物理定律，逞英雄的后果自然是鼻青臉腫。

    當老師和保安趕來的時候，喬白和陸星川兩個人已經被那三個高年級生打得站不起來了。

    最后慌慌張張地調解、送醫院，鬧得不可交。

    當然，被兩個少年集火攻擊的秦凱也好不到哪去，原本還能騙騙小女生的臉被喬白撓破相，涂了藥看起來格外凄慘。

    喬白本還哼哼唧唧地喊疼，在急診室門口看到這家伙，再度和炸毛狗一樣撲了上去。

    幸好家長們已經趕到，瞬間拉開，又是一頓七零八落的爭吵。

    “你先在這兒等我?！眴田w鴻頭痛地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伸出食指警告：“不許動手了，不然非給你媽打電話不可?！?/br>
    “哦……”喬白敷衍著答應，瞧著老爸去說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這才小心翼翼地詢問坐在長椅上的陸星川：“你沒事兒吧？”

    陸星川原本白皙干凈的指節上全是血痕和藥痕，但他似乎并不覺得疼，還抬頭淡淡地笑：“還問我是不是傻，傻的人是你吧？自己跑來找揍?！?/br>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挨打啊?！眴贪子X得理所當然。

    “你又打不過他，壯得跟猩猩似的?！标懶谴o語。

    喬白幾乎沒聽過他將旁人壞話，不禁咧嘴笑了出來：“那跟打不打得過沒關系，你是我的二狗啊，我要保護你，再說我長大就打得過了?！?/br>
    “時間讓人長的是腦子，不是力氣?！标懶谴ㄍ蛩€滲著血的嘴角：“以后不用你幫忙?！?/br>
    “我不，我想幫就幫！”喬白傲嬌。

    正當陸星川還想繼續教訓他時，陸濤高大的身影卻出現在不遠處。

    他臉上那一絲輕松瞬間不見，遲疑片刻，終于還是走了過去。

    喬白在原地轉了轉大眼睛，放下心來，沖進急診室搗亂道：“護士jiejie，我渴了，我想喝葡萄糖……”

    ——

    盡管不會有父親縱容兒子與人發生暴力沖突，但這次聽懂事情原委后，陸濤也很難多加責怪什么，他甚至變得有些難以開口，在無人的地方站定，沉默片刻才說：“學校已經把那個姓秦的孩子開除了，以后上下學我叫司機接送你?！?/br>
    “夠有辦法的啊?！标懶谴鏌o表情：“謝謝您，不過我自在慣了，不用麻煩?！?/br>
    “那些話你用不著往心里去?！标憹吹剿哪?，就想起他已不在人世的母親，再念及她曾經交付自己的情誼，無論如何都嚴厲不起來。

    “當然不會?！标懶谴ňo緊皺起眉頭，原來是為了控制已經泛紅的眼眶：“您早有妻兒，我媽本來就是……這段婚姻的闖入者，您不肯離婚，那我是誰，我算什么，大家不是全都清楚了嗎？”

    “星川?！标憹龥]想到自己會因個半大的孩子語塞。

    “爸，道理我全明白?！标懶谴ㄌ鹁露n白的臉，像個一碰就碎的雕塑：“但道理，從來都不會讓人好過?！?/br>
    講完這話，他便背好書包，自顧自地朝醫院大門走去。

    在角落啜飲著葡萄糖水的喬白偷看至此，瞬間就冒出頭來：“陸叔叔，我幫你去勸勸他，嗨，這孩子怎么這么愛胡思亂想呢？”

    陸濤欲言又止。

    “幫我跟我爸說一聲哈，我肯定帶他平安回家！”喬白笑嘻嘻地告別，然后就毫不見外地撲到陸星川的背上，勾搭著他的肩膀：“往哪兒跑！快請大哥吃飯！”

    “你嘴都裂了，別浪費食物?！?/br>
    “漏不下去，漏不下去！我想吃牛rou飯啊，還有火鍋……”喬白笑到半截，又吃痛地捂住臉。

    “你根本不是來安慰我的吧？”陸星川側目。

    喬白坦蕩蕩：“同時也是肚子餓?！?/br>
    陸星川走出醫院大門，忽然停住腳步，換了認真的語氣：“傻子?！?/br>
    “啊，你說誰呢你？”喬白瞪眼睛。

    “以后不許這樣幫我，我受不了?！标懶谴ㄒ稽c也不像開玩笑。

    喬白全然聽不進去，理直氣壯地回答：“那怎么可能，看你受氣我心里難受?！?/br>
    夕陽僅剩的輝光將北京的高樓染得血紅，卻染不透他眼里的半絲純潔。

    陸星川很明白，以喬白的性格自然對所有哥們都會講這樣的話，其實也沒什么特別。

    但對他而言，在他一無所有的生命里，這已經算是所有暗淡中最溫暖明亮的關懷了。

    ☆、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