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看著麥子柒和他神采奕奕的mama離開了視線，聽到輕聲的關門聲，幾個男人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終于有些亂了方寸。

    “叔叔……您和阿姨……”

    秦天浩小心翼翼的發問，滿腦袋問號一般的模樣，卻難得無論他多謹慎都輕易出賣了他的迷茫。

    不止這一次，也不止他一個人這樣跟麥子柒說過——他們這代人那怪異的表達方式，別別扭扭，實在是難以理解……這到底算是心里還裝著對方呢？還是真的像他們所表現的樣子一樣，真的理怨了對方一輩子呢？

    卻見在趙女士消失在他們的視野里之后，晚輩眼底的疑問，麥昕卻表現得心知肚明，卻是一臉尷尬的笑容，其實他們也沒打算給誰添麻煩——“她就是那副樣子，別別扭扭的，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她了，不想讓小柒埋怨他沒見過面的母親，所以才說‘mama死了’……把她提前遷進祖墳，也是想給自己留個念想，等自己百年之后，兩個人誰也不要孤孤單單的……其實吧，我倆前半輩子總是在吵，結婚前就吵，很多東西從一開始就知道彼此之間想的不一樣，可是在乎她就是在乎，可以不說，但是不能不想，有什么辦法呢？其實，很多事吵了大半輩子都沒有吵明白，可是在看到翠菊不能走路、抱著沒有知覺的雙腿摔倒在地上的時候，我卻突然明白了……爭什么呀？當年，如果我退一步，不再那么固執的逼她按照自己的邏輯生活，她也許就不會離開，空想了這么多年，放不下的不還是自己么？就算總是對著照片罵她，可是不想她的話，我罵他干啥？現在吵歸吵，吵慣了……但是不會再離開她，也不會再讓她有機會離開，她喜歡這種喧鬧的大城市，我就陪她住著，她喜歡那些優雅高貴什么的，我也可以慢慢學。陪著她比什么都強！我活了一輩子，自以為我恨了她一輩子，可是等她摔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真蠢……那不是恨，那是放不下！以前自己計較的那些東西，條條框框，其實什么都不是，卻誆去了自己大半生——人吶，計較的越多，失去的越多，那些世俗的眼光，如果我從一開始就不理會、也許我早就明白自己對翠菊的心意了，也不會浪費這大半輩子！”

    麥昕一輩子硬朗的性格，很少像現在這樣翻來覆去、絮絮叨叨，也許是在心里憋了太久，也許是這些天他反復在想這些，在懊悔……他的性格很保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說一句“我愛你”……可是，至少現在他想明白了！

    ……大概也就是這次，面對奄奄一息的愛妻，險入沉思的男人考慮了很多很多，才會對兒子要和男人結婚的事情，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要被太多的東西束縛住幸?！腋＞褪切腋?，只要自己喜歡，堅特就好……那么多的顧忌、原則，只會讓原本簡單的幸福變得扭曲、勞燕分飛！

    他嚴厲，但他不是一個壞父親……在翠菊重重摔倒在地的那一幕刺傷了自己的眼睛的那一刻開始，他突然變得有點害怕……怕如果因為他的固執、兒子錯過了真命的那個人……有一天，會變得和他一樣痛！

    秦天浩和洛磊聽得若有所思，別說是年紀更小的秦天諾了，就算是他們倆聽著麥昕表達的雜亂無章的敘述，仔細想象著那個他們壓根兒不懂的年代的愛情，因為原則而幾十年分開的兩地分居，含蓄過頭又別別扭扭的愛情觀，都覺得理解起來很費勁……可是似乎又聽懂了，懂得似是而非——總之就是，不要被太多的世俗和固執，絆住對珍視的人守護的腳步吧！

    對喜歡的人，讓步和妥協是沒有底線的……比如說——如果小柒哪個都放不下的話，與其讓他割舍的那么痛苦，與其和他失之交臂、然后一輩子都放不下……倒不如……想想也是，別人家都是一夫一妻制，可是那是別人家，管他們什么事？為什么非得用別人的制度來打碎自己的幸福？

    望著麥昕對這空白的二十多年的懊悔……三個人你看看我，就他們還是有點理解不了這對夫妻的愛情，不過他們肯定還是相愛的，他們以后還會在一起，白白浪費的這些年……再想想自己的處境——誰會愿意自己在幾十年之后才恍然大悟，懊悔因為固執和狹隘而失去小柒的日子，就像今天的麥昕一樣……不敢想，想到小柒，想到失去，這兩樣東西無法在腦海里組合，一天都不想失去！

    三人當著麥昕的面，什么都沒說……可是彼此眼神交匯的剎那，卻似乎已經讀懂了別人和自己有些相同的想法……趙女士的康復是好事兒，但是麥爸爸卻意外的教給他們一些了不起的事情，看來，他們是的私底下好好談談了！

    ……只是就在三個人幾乎就要達成共識的時候，他們共識的主人公，卻在mama的臥房里，也同樣正被詢問著抉擇！

    “小柒，告訴mama，你到底選哪個？mama不會再逼你，但你這么優柔寡斷，對誰都不好！”

    ——此時的趙女士，精神和意識都已經恢復了往日的超高水準，不會迷迷糊糊的再給自己的兒子亂點鴛鴦，也不需要再為她的身體做出妥協，這是一個開明的母親對兒子最純粹的關心。

    麥子柒沒想到他們聊著聊著，會聊到這個話題……他一直逃避的話題！

    爸爸和mama能夠走到這一天，他覺得那么意外，卻又充滿了驚喜，只是自己的事……沒有了那些外界因素之后，他現在唯一要面對的——就走自己的心！

    只是……這也是最難面對的！

    一想到那幾個男人，突然覺得心跳變得有些快，快的不知道該怎么控制，麥子柒覺得自己的臉一定紅透了，幸好房間的光線不至于太亮，mama未必發現的了，可是——“其實，我喜歡的是……”

    這個答案，一定要現在說么？

    這三個月他不是沒有仔細考慮，只是考慮的結果他無法接受……那么的難以啟齒——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尾聲

    那天，直到最后，到底要選擇誰，麥子柒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他也知道，mama說的是對，這種事優柔寡斷不得，害人害已！

    可是......每個都舍不得，每個都割舍不下！

    ——這種話，是不是太不要臉了！他說不出口，更不敢想象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只知道，最先前的時候，他覺得那一個個都是混蛋，恨不得他們馬上都人間蒸發，再也不要緾著他、sao擾他、欺負他......后來，不知道怎么，就變了！

    那些深情的畫面，一幕幕，就像當初他們欺負他的時候一樣......都在記憶里，各就各位，然后漸漸的，那些溫暖的、溫柔的畫面越來越多，那些惡夢被擠走了，越來越遙遠，變得模糊不清起來......大概，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擅長記仇的人，更何況不管以前他們做過什么，都已經過去了，可是他們正在做的事情，每天、每一件事都讓他感覺的清清楚楚的溫柔，該怎么忽略？

    他沒法忘記，洛磊在洛氏所有人都把他當做內jian、把他當做賊、事實上他也確實那么干了的時候，明明馬上就要面臨破產了，極力一代代傳下來的事業就要毀于一旦，那個男人卻頂住了所有的壓力，固執的選擇相信他！

    他沒法忘記，天浩在他最無助、最苦難的時候，那些溫柔的對待，小心翼翼的呵護，在他以為整個人生都一片漆黑了的時候，把他擁在懷里，給他愛的承諾、為他描繪兩個人在一起的未來，那么美好的藍圖，那時候，這個男人就是他整個世界里唯一的光，是他堅持下去的勇氣，是他全部的希望！

    他沒有忘記小锘為了救他，從大火中踉踉蹌蹌的把他背出來......自己卻為此差點變成殘廢！沒法忽略那一聲聲“麥哥哥”，叫他的時候，眼底總是充滿了期待！

    他也沒法忘記陳陌，那個給他傷害最深，卻又跟他千絲萬縷，永遠扯不盡關系的人！婚禮前夕，他出軌......他已經太了解那個男人的性格，他以為他會大難臨頭，可是他永遠忘不了那時候，陳陌苦澀而又拼命努力的對他微笑，極力想讓他安心的樣子

    大家都變了，他也變了......不知不覺，感情就濃厚的匯成了河，只是他自己拼命的假裝不知道，不分伯仲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才會變成這樣子，他優柔寡斷，把一切搞得一團糟！

    他們，卻依舊對他好......沒有半句抱怨，拼命對他好！

    真的是“拼命”，這次盧羽搞出來的烏龍讓他明白，這已經不是一個形容詞了！

    天浩和洛磊為了讓他活著離開，不惜以命相搏，雙雙重傷，如果那時候他使出全力也沒法讓自己摔出去的話......那他們其中一個會為他放棄生命，而另一個則甘愿成為殺人兇手！

    小锘，長大了，變成大人了，學會了把一切都扛起來，可是那時候，高空掛索、直接用身體砸爛玻璃飛進來這種事......明明只在電影特技里見過，小锘居然為了他，就那么不要命的沖進來！

    還有陳陌，那個男人什么都不說，可是他懂......陳陌為了他坐牢，不是因為一支狙擊槍，而是想要洗凈罪惡，重頭開始的心愿

    那時候，他們四個......根本不能確定，他身上的炸彈什么時候會爆炸，卻像傻瓜一樣，把他圍著團團轉......明明都是那么聰明的人，誰不懂的疏散？

    不是不懂......只是因為身上掛這炸彈的人是他！

    他放不下了，誰都放不下......怎么辦？

    前一陣子，他還自欺欺人的想，mama病成這副樣子，如果和陳陌在一起，是mama的心愿，他愿意......只是不用抉擇的這么難......可是現在，mama病好了，把選擇權塞回到他手里，他反倒是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當然，以麥子柒靦腆的性格，這種心情，他不會跟任何人說，包括自己的母親，所以那天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口......可是趙女士的精神和腦子早已經恢復了，那么精明的一個女人，會猜不出么？

    她只是什么都沒說......也許，原本是想給小柒更多自己考慮的時間，可是這個在感情方面偏偏很遲鈍的孩子，似乎并不像他期待的那樣果斷。

    于是，做母親的，似乎只能耍點小手段了......這次，是純粹為了兒子的幸福！

    數日后，麥子柒看mama身體康復，和爸爸兩個人在一起雖然斗嘴依舊，可是那是他們的愛情方式，復婚是遲早的事，心里也就踏實了，他想回國了。

    一方面，研究室的申請問題，他是個男人，他得有自己的事業......從畢業糾緾到現在，什么都亂糟糟的，他什么都沒做，這么好的機會，他也有他的事業心，那是他真正的志趣，是即使繼承了趙家龐大的財富也無法代替的夢想！

    另一方面，陳陌還有兩個多月才能出獄......他來的匆忙，現在更沒有任何辦法能聯系到陳陌，他總是每個星期都去探望的，現在突然不去了，他怕那個男人擔心！

    可是趙女士卻執意要留他，說是之后有個重要的合同，必須要他親自簽署......這也說得過去，畢竟整個產業都交給他了，現在麥子柒是董事長，肩上的這份責任，他不挑起來不行！

    不過覺得麻煩的是，趙女士說，合同馬上簽署不了，要等三天后，而且不是在辦公室，而是在一個小游輪上，說是很重要的合同，還要開一個小型的簽約酒會......麥子柒本來就不善交際，重要的是上回在埃米爾阿里伊家的所謂上流聚會，給他留下了非常糟糕的印象！

    可對方既然執意如此，他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以往這種麻煩的事，洛磊和天浩一定會反對，或者干脆直接替他擋下的......可這一次，他們卻什么都沒說，不但樂呵呵的幫他準備簽約酒會的正式禮服，而且面面俱到，連簽約的筆都幫他準備了好幾支，生怕他忘記似的......再然后，就不知道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了，神神秘秘、早出晚歸的！

    麥子柒心里亂，知道感情的事他遲早得面對，而且快刀斬亂麻，越快越好，卻又做不出決定，心里糾結，也顧不上問他們......由他們去吧，想回學校繼續做研究，這個......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這算不算是又想逃避！

    可他不知道......這一次，他們不會讓他再逃了！

    三日后，傍晚！

    “......”

    麥子柒站在空蕩蕩的小游輪上，一臉茫然。

    在普通人看來，有私人游輪的都是大富豪，所以他當然不會是嫌棄這船小......只是，這個游艇對于趙家企業這樣的集團的簽約儀式來說，確實是怎么看都怪怪的，大概只有一個能站七八個人的小廳，好像后面還有個房間，他沒過去看，但船的外身大小在那里擺著，那里肯定不是簽約廳，因為一定會更小些......而且，這布置更是奇怪，一點都不是正式的簽約場合，反倒有點像那些特別浪漫的偶像劇里約會的場所，漂亮是很漂亮......但......真的是在這種地方簽約么？如果不是趙公館的司機親自把他送上船，他一定會以為自己走錯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一上船，司機問都不問他就直接離開了......雖然他不矯情，下面這些屬下辛苦，早點回去就回去吧，他自己打車也一樣，可他就是覺得怪怪的，以前趙公館的司機可絕對不會這樣的??！

    再說這里......人呢！

    跟他簽約的人呢？

    參加酒會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