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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妖刀記 第五十卷 錙雨劫灰(if線蠶娘篇)在線閱讀 - 第二九七折??只诹?,霧雨飄搖

第二九七折??只诹?,霧雨飄搖

,直到看到角落里那身熟悉的漁夫打扮,和破了眉相的半截小疤,驚得從草墊坐起。本想揉揉眼睛確認一下,赫然發現刀皇手中所捧,正是平日自己用飯的大碗,滿頷飯粒吃得甚香,地上托盤盛的另一只海碗里菜肴狼藉,倒先把rou都吃完了,忍不住抱臂喃喃:

    “不對。就算刀皇前輩來了,怎能吃我的牢飯?摻入平日生活的印象,使其更加寫實,以致真假難分,這是產生幻覺的征兆。況且,即使是刀皇前輩,也不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幺——”

    武登庸“噗”的一聲,噴了他滿臉飯粒,猛捶胸口。飯粒挾著三才五峰等級的內力打在臉上,那才叫一個隱隱生疼,耿照被噴得幾乎跳起,終于確定不是幻覺,趕緊摘了老漁夫腰間的葫蘆拔開塞蓋,灌了老人一通酒,免得今夜三五榜上一次除去兩條名字。

    “你沒有幻聽,也沒有幻覺,只是對著墻自己跟自己說話而已,我看離發瘋也不遠了?!蔽涞怯咕忂^一口氣來,在揍他一頓還是繼續吃飯之間猶豫片刻,終于選擇了“真香”。

    “流影城是有好廚子啊,我老天。難怪你寧可吃牢飯也不走?!?/br>
    耿照神色一黯,又頹然坐倒,低聲道:“前輩有所不知。我害死了——”

    “明白明白,橫疏影嘛,聽說是美人兒一個,可惜可惜?!彪p掌合什往西方拜三下,低聲祝禱“來生有房,??康?;若未投胎,保佑發財”,轉頭沖他冷冷一笑,按膝乜斜:“要不要聽聽這輩子在我身上,能算出幾條人命?”

    耿照啞口無言。陶老實、靈音公主,還有數不清的武登族人——所以老臺丞才以刀皇前輩為例,說明“放下”二字重逾千鈞,卻也輕如鴻毛的道理,取決永遠在自己手中,與旁人無涉。

    “涉你媽的死人頭?!钡痘食鹂胀氡居^扔去,眼尖瞥見碗底尚有一抹殘油,想起適才拌飯rou汁的美味,轉了一圈扣回嘴邊舔完放下,瞧得耿照兩眼發直,簡直不知道自己都看了些什幺。

    武登庸干咳兩聲,趕緊回到正題。

    “你這不叫放下,叫逃避。逃避從來不能解決問題,它本身就是非常棘手的問題。獨孤天威拿父親和jiejie的性命威脅你,你這幺屁顛屁顛的跑來已夠蠢了,居然還信了他的鬼話……你這樣信不信殷老鬼活過來找你算賬?你這是踩著他的智商在豬圈里滿地摩擦??!”

    老人嚴肅說道:“以你擊殺‘地隱’的威名,連來都不需要來,寫封威脅信教獨孤胖子好好做人,你就是正道作派;半夜把他裝進他兒子的棺材里釘上富貴釘,帶你家人揚長而去,這就是邪道七玄的樣子。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在外頭難以掌握飄忽無蹤,你爹你姊就是在他手里做太爺。他要有那個瘋勁,直接送兩顆人頭給你不是更好?”

    這個道理在幾天前莫說耿照想不到,便是說給他聽,以當時傷心亂極、腦袋一片空白的狀況,怕也聽不進去。經過了黑牢的沉淀,其實心緒在不知不覺間平復許多,一經刀皇點醒,茅塞頓開。

    武登庸見他已然清醒,這才點了點頭,準備接著告訴他更重要的訊息。

    “桑木陰之主馬蠶娘離開冷爐谷之前,曾來見我,請我向你轉達二事,因事關重大不能著落文字,僅能口傳,你且細聽?!?/br>
    蠶娘……那晚寒潭繾綣時,嬋兒為什幺不自己告訴我呢?

    耿照見老人說得鄭重,整整破爛臟污的衣襟,端坐點頭?!坝袆谇拜??!?/br>
    “蠶娘自知命不久矣,須即刻返回宵明島,傳承衣缽,以免千年道統中絕,無法等到你恢復意識,當面道別。她說此事你約莫已知,但畢竟未曾與你言明,心中甚是過意不去,希望你日后想起她時,不要有所芥蒂。此其一也?!?/br>
    耿照熱淚盈眶,想起嬋兒不惜犧牲清白,將三層純陰之體都給了他,更遑論親憐密愛、極盡纏綿的美人恩,自己卻因一時糊涂,差點把大好的人生搭在這一處黑牢之中,既感且愧,低聲道:“晚輩理會得,此后當更加愛惜己身,不讓前輩的一番心血,付諸東流?!边@“前輩”二字既是指遠去的伊人,指蕭諫紙、屈咸亨、褚星烈等,亦指眼前老人。

    武登庸只點了點頭,當是接受,繼續說道:“第二件已不再重要,只是你須知之。橫疏影并沒有自殺,馬蠶娘憐她聰敏多才、身世可憐,以異術將一具新死不久的女尸化作其形容體態,弄進了谷城大營,李代桃僵?!?/br>
    “什幺!jiejie……jiejie她還活在世上?”耿照瞠目結舌。

    “正是。算算時日,怕與馬蠶娘已一起回到了宵明島上。日后山高水長,自還有再見面的一天?!?/br>
    少年怔然良久,又哭又笑,

    終于明白嬋兒說“我要帶走你一件極重要之物”是什幺意思,何以叫他不要擔心,自己不是出于忌妒云云,大徹大悟,雙膝跪地,向老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九個響頭。

    武登庸不欲與他有甚牽扯,尤其師徒名分,更是避之唯恐不及,這回卻未側身閃卻,靜靜等他磕完,才悠然道:“我先聽完你磕頭的理由,再告訴你我為了什幺徑受?!?/br>
    耿照慚愧道:“晚輩所練碧火神功,有個叫‘心魔關’的壁障,因功成太快,必有反噬,不能克服心魔關者,內力突飛猛進只是假象,關隘之前,終究會被打回原形。

    “晚輩初聞義姊橫氏噩耗,是心志上的心魔障,方寸全失,自怨自艾,棄一身職責與眾人依托于不顧,孤身犯險,以致落入如此境地,全靠前輩的指點,才能發現自己所犯的錯誤,雖不敢夸夸其談,說已克服了這關心魔;經此教訓,希望將來不再重蹈覆轍,亦是一得。前輩若一開始便告訴我橫氏未死,或許晚輩就不會有沖動之舉,然而此關心魔未過,日后不定何時再遇,害己害人,思之極恐。

    “晚輩自知資質駑頓,不敢圖列前輩門墻,但前輩屢次教我,恩惠極重,幽邸一戰更是奮不顧身,冒死抗賊,晚輩下定決心,此生定盡力報答。這九個響頭,是代替將來可能受此惠挽救之人,向前輩表達謝意?!?/br>
    武登庸沒想到他非為自己,而是為別人磕頭,忍不住笑出來;細思片刻,才慢慢道:“我并非無意收徒,只是一直以來,沒有遇到心目中想要的徒弟。我想收的弟子,有兩種:第一種,是懂得害怕的人?!?/br>
    耿照愕然抬頭,發現老人并無促狹之色,他幾乎沒見過刀皇前輩用這種口氣說話,既非口呼“夫子”的拘謹嚴肅,也不似平日那般胡鬧,而是更溫和也更寧定,卻不令他覺得遙遠陌生。

    武登庸平靜道:“我這輩子,見過了太多不懂害怕的人,它們一往無前,傷人傷己,勇敢或許是好武者所應有,但我不想再為世上增加這種人了。我想要一個懂得害怕,會珍惜、會退縮,知道世上有什幺比武勇更有價值的弟子,所以我收了日九為徒。

    “第二種,我想要懂得后悔的人。無悔或許是好刀客應有的特質,但懂得后悔的人才能做困難的決定,而不是快利。須知咬牙一沖,最是傷人;殺伐決斷,難道就是大英雄大豪杰了幺?我也不想為這個世間,再增加這樣的人。王八蛋已經夠多了?!?/br>
    老人定定凝望,清澄的眸光一如溫暖厚實的大手,撫摩少年發頂心緒。

    “橫疏影若死,你后不后悔?蕭諫紙之死,你后不后悔?褚星烈之死,你后不后悔?南冥惡佛之死,后不后悔?”每問一句,耿照便答以一個“會”字,忽覺鼻端酸楚,眼角泛紅;十數問之后,低頭摀眼肩頭簌簌,忍著嚎啕無聲飲泣,仿佛將埋藏已久的難過和傷心一股腦兒吐出來,超越世人對他的期待依賴,終于有了點少年的模樣。

    武登庸伸手按他頭頂,搓亂了少年的垢發。

    “既如此,從今而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br>
    老人不拘俗套,耿照心潮起伏,此間自無奉茶為禮、焚香為誓之余裕,這場別開生面的黑牢拜師,片刻間便已圓滿結束。

    耿照心緒漸平,忽想起一事?!笆橇?,師父您老人家怎知徒兒在此?”

    當夜刀皇不辭而別,以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行蹤,諒必蚔狩云等也尋他不到。禁閉自己的獨孤天威自不會在江湖上到處宣揚,老人既已踏上云游之途,如何能現身牢里開解少年?

    武登庸嘿嘿一笑,神情曖昧?!鞍ム?,還不是虧得你那好媳婦?”

    耿照差點要問“是哪一個”,省起師父最恨他情系群花牽扯不清,可千萬別上惡當,當心老人翻臉同翻書似的,腦門少不得要隔空吃上幾枚爆栗,一徑傻笑。

    “是幺?那真是……呵呵……”

    “就是……”老人仿佛聽見他的心思,循循善誘:“愛穿紅衣的呀?!?/br>
    “那也有倆??!”出口才驚覺獨囚太久,對墻喃喃的習慣一下改不了,要摀嘴已然不及。

    武登庸冷哼一聲?!熬褪悄莻z。合著你他媽上輩子就是一谷倉米罷?養活了幾百張嘴不成,要不就憑你這副德行,如何能修來這等福氣?”

    沉沙谷大敗之后,耿照與蕭諫紙生聚教訓,全心設謀對付殷橫野。符赤錦為使愛郎無后顧之憂,悄悄找上染紅霞,主動說明情況,毫無保留,約定好以“絕不隱瞞”為條件,交換染紅霞謹慎行事,等待冷爐谷這廂的通知。染紅霞甚是感動,此后果然守約如恒,絕不稍易。

    故幽邸戰后,耿照的情況染紅霞第一時間便接獲通知,也曾數度入谷,為喚醒愛郎盡一份心力。然而她與舅舅白鋒起同住一間客棧,白鋒起何等樣人,要在他眼皮底下偷來暗去,本身就是一件困難至極的事,染紅霞只能于白天前往,每次連同往返路程,不能超過兩個時辰,才不致令乃舅生疑。

    加上染紅霞貌似驍捷健美,但在龍杵玄陽外溢、入膣宛若無數針毛刮刺的駭人快美之下,其實也頂不了太久,還不如身負陽丹的媚兒,只比元陰松嫩的符赤錦略好些。幾次折騰既驚又險,符赤錦遂勸說她先別急著來,以免驚動了白鋒起。

    耿照蘇醒當夜,符赤錦雖分不開身,卻覷一空檔讓潛行都捎了信,可惜翌日耿照匆匆離去,染紅霞不及入谷會

    情郎,而后綺鴛緊急通知她盟主失蹤、可能身陷于流影城時,終于被白鋒起撞破。

    染紅霞是個劍及履及的性子,既然舅舅已知情,就沒什幺好顧忌的了,打算上流影城討人,卻被白鋒起阻止。

    “你要拿什幺身份去討人?以水月停軒的同道立場,他流影城處置自家家臣,干你什幺事?還是你要向獨孤天威自表情衷,說你是耿小子尚未聘媒備禮、不知何時才要去見你爹的未婚夫婿?”染紅霞羞得支吾難言,明知舅舅故意刺她,但耿照還未準備上門提親也是事實,百口莫辯,急得一跺腳。

    “不如我去?!卑卒h起冷笑不止,邊從衣箱里翻出正式的官服,邊搖頭叨絮:

    “昭信侯世子不幸薨逝,鎮北將軍公務繁忙,特派末將前往捻香致意。你就祈禱你那凡事精細的阿爹真忙到忘了派人,又或海象不好船到得慢了,教你阿舅先到一步,不然這白包特意包了雙份上門,獨孤天威從此定恨上你阿爹?!比炯t霞才破涕為笑,心甘情愿大撒其嬌。

    她以水月二掌院的身份,也不是不能前往致意,一來七大派同氣連枝,許緇衣處事周到,必定親往。染紅霞迄今還能在越浦活動,全仗白鋒起軟硬兼施,以省親之名強留染紅霞在身畔;一旦奉召回轉,以她與七玄過從甚密的素行,少不得要被送回斷腸湖閉門思過,乃至親到師父閉關之處懺悔。

    而流影城與斷腸湖近在咫尺,要是遇上許緇衣,就沒有不回去的借口了。

    白鋒起帶了幾名干練的旗衛前往,雖沒探出囚禁之處,倒是問出當日耿典衛一蹬上城、一掌掃開城主身邊三大高人的威風事跡,確認了耿小子失風被擒一事。

    染紅霞將消息報與七玄同盟,聽說眾首腦打算前往劫囚,欲與同行。正與舅舅鬧得不可開交,一日武登庸忽至,說是要向白鋒起探聽北關之事,才曉得耿照失陷于流影城黑牢。

    白鋒起與染蒼群同出身血云都,昔年在東軍時,神功侯可是他二人的上司,雖非直屬,也是屢屢并肩作戰、一同喝酒吃rou的交情。白鋒起乍見故人,驚喜不已,但武登庸問的是嬰垣大山以北,乃至諸沃之野的事,自嬰城大致修繕完成后,北關守軍不入諸沃之野已有十數年,所知極其有限。

    武登庸向染紅霞再三保證耿照的安全,女郎這才略略放心,不再與舅舅爭執,強欲出頭。

    “師父……”耿照思念玉人之余,忍不住問:“我到底被關了多久?這牢里晨昏不知,徒兒也沒心思細數。應該也有十幾二十天了罷?”摸著唇上頷下茂密柔軟的長長細毛,這可是此生蓄過最長的一部胡須了。

    武登庸終于狠狠敲了他腦門一記。

    “你個渾球!到今天整整三個月!你個沒心沒肝的小王八?!?/br>
    “那豈不是——”少年摸著腫起的腦袋?!耙呀浫肭锪绥??”

    那也太久了。原來失去重要的人,可以讓生命停滯這幺久。

    耿照站起身來?!皫煾?,徒兒要離開這里了。在離開之前,須得先救——”

    “等你個小王八想起來,怕你父親和jiejie都涼了?!蔽涞怯古南テ鹕?,隨手拉斷牢門的鐵閂,冷笑不絕?!皠e說我武登庸收徒沒給見面禮啊。汝父汝姊我一早便已攜出,交給見三秋帶去冷爐谷啦。他那幫夜摩宮的徒子徒孫本事不錯,有他們接應,料不致有什幺差池。算算時間,那廂也該發現啦,再不走人要來了,麻煩得要死——”

    耿照感激涕零,還來不及道謝,卻聽師父道:“……我們還得趕去救另一撥。你這小王八害人不淺,今日七玄同盟要是一家伙完蛋,全得算在你頭上?!?/br>
    王化鎮的居民早在數日之前,就被告知城主今日午時,要在鎮郊的空地上處決一名囚犯,嚴禁百姓圍觀。一早鎮民便緊閉門窗,不敢外出,以免犯在城主老爺手里,陪著人頭落地,死得不明不白,偌大的鎮子街市無人,空蕩蕩的宛若死城。

    法場四周圍起了木欄,插滿白幡,迎風獵獵,氣氛極為肅殺。流影城巡城司的鐵衛將法場圍得鐵桶也似,鎧仗銑亮,手持大楯,任誰來看都知道絕不好惹。

    “我還是堅持原來的看法?!边h處長草間,胡彥之以航海用的望筒細細觀察片刻,忍不住回頭?!敖袢湛车慕^對是假貨,這就是陷阱。與其拉一票人逛大街,不如挑幾個擅長夜行攀登的好手,潛入城里救人?!?/br>
    薛百螣為此與他爭辯不下十回,不耐冷哼?!斑@兩月來你進出流影城無數次,可有尋到一只貓兒?怕死便滾回去,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br>
    胡彥之涎臉笑道:“就是說說。便要馬革裹尸,也定要與老神君同裹一張嘛,干嘛如此生份?”薛百螣被他惡心到不行,若非營救盟主在即,非要同他打上一架不可。

    潛行都從三個月前便混入朱城山下的王化四鎮,打探消息。蚔狩云特別從外四部揀選機敏干練之人,一看就是婆子嬸娘這年紀的,配合潛行都行動,扮作母女婆媳,其中恰有兩名原籍王化鎮的,當是歸鄉落腳,昨日起便開始監控法場的搭設布建。

    獨孤天威選在山下處刑,當然有誘餌之嫌,但也非全不合理。

    他殺耿照是私刑,未經審理,更沒有問過鎮東將軍同不同意,要被追究起來,殺在城中是百口莫辯,殺在城外就未必有他的事了。況且其子新喪,不宜刑殺,荒唐如獨孤天威,說不定還是信奉鬼

    神之俗的。

    七玄同盟此番高手盡出,不惟首腦齊至,連郁小娥、盈幼玉、綺鴛等也都一同上陣,約有四十多人。其中游尸門三尸不適于日下動武,只紫靈眼親與,白額煞與青面神俱都留在谷中。

    現場的巡城司人馬尚不及這個數,就算一對一廝殺,流影城也只能生生吃下這門血虧。老胡秉著“這不是陷阱我隨便你”的一貫堅持,不但備好了退路,也請潛行都監視著方圓五里內所有合適埋伏之處;漱玉節本欲婉言拒絕,但符赤錦暗示她胡大爺可是在盟主面前能掀桌子的人,說話之有分量,美婦人微一轉念,同意讓綺鴛手下的一組人兼任這個差使。

    午時將至,獨孤天威乘轎進場,隨即囚車押來一名布罩套頭的犯人,被打得遍體鱗傷,骨瘦如柴,也不能斷定是不是耿照。雪艷青遠遠眺望,不禁捏緊了拳頭,薛百螣低聲咒罵:“該死……該死!”

    擂鼓聲響,即將行刑。此地是低緩的平原丘陵,七玄眾人所據的這片林子,已是周圍為數不多的隱蔽處——老胡也反對躲在這里,主張帶一二十人,在鎮里覓地藏身,或直接在山道劫囚——望筒所視,無有埋伏,隱身周圍高遠處的潛行都也未舉旗號,就算獨孤天威真有埋伏,在劫囚之際也趕不進法場了。

    胡彥之一攤手?!耙暇褪乾F在了。我在這兒恭候諸位功成班師?!迸牧伺膸淼囊恢淮蟠?,看形狀裝的都是些酒壇之類。

    “不是說馬革裹尸幺,怎幺成了搬尸?”紫靈眼側首支頤,甚感疑惑。

    “咱們留在這兒馬革,等著給人搬尸?!焙鷱┲ばδ樀睦^來,不顧眾人側目。薛百螣打死他的心都有了,恨不得白額煞在場,一把撕了這沒出息的浪蕩子,沉著臉望向蚔狩云。

    姥姥負責坐鎮指揮,朝雪艷青點了點頭。高大白皙的金甲女郎霍然起身,持槍高喊:“殺!”眾家高手奮勇爭先,呼喊著沖出林子,推倒圍欄,與猝不及防的披甲武士們殺作一團。獨孤天威的乘轎在家將親衛的簇擁下退往官道的方向,七玄眾人無心理會,任其自去。

    雪艷青勇不可當,率先殺到耿照身畔,一掀頭罩,赫見一張陌生的中年面孔,怔了一怔,回頭大叫:“不是!”漱玉節最先回神,舞劍疾退,提氣大喊:“是圈套,眾人快退!”身畔的潛行都聞言舉起撤退旗號,以示林間。

    七玄高手個個身負輕功,巡城司的甲士就算扔去大楯,披甲執戈也追之不及,情況倒也不怎幺危急。

    蚔狩云自然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不露失望之情,淡道:“舉旗撤退罷?!焙鲆姽俚滥穷^揚起旗號,卷起漫天黃沙,蹄聲震地如雷,擎起血云蟒旗,來的竟是流影城的多射司鐵騎,塵浪間烏影幢幢,難以悉數,但絕對逾百騎之數,只多不少!

    蚔狩云面色鐵青。

    獨孤天威選在這個極不利埋伏的地方,原因只有一個:他的埋伏毋須隱蔽,只要來得夠快就好!王化鎮周遭的緩丘平野,簡直就是騎兵的砧板,只憑雙足的血rou之軀無論逃向何方,都不可能躲過鐵騎的追捕!

    漱玉節花容失色,舍了對手不再戀戰,返身點足:“快走……快!”語聲才一落,黃沙間忽生異響,猶如蝗蟲振翼,一片烏影拔地蓋天,颼颼然如雨落。巡城司的甲士數人并作一團,大楯拄地遮頂,頓成鐵蓋;七玄眾人撤退的路徑卻恰在射程范圍內,第一波箭雨之下,已有數人倒地身亡。

    薛百螣搶過一柄刀拍開羽箭,見甲士們持楯起身,依舊成團前進,推進的方向將己方隔成了一綹一綹,戀戰之人不旋踵即被困于幾團鐵楯陣之間,全力逃亡者又終不免要進入后方空地,成為鐵騎亂射的活靶;已有人開始遲疑,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或直接向兩側逃跑,將淪為刀俎下的魚rou。

    林中胡彥之一躍起身,紫靈眼問:“這便要搬尸了幺?”一旁待命的綺鴛本要沖上前接應宗主,聞言怒不可遏:“你說什幺!”胡彥之將她攔住,一邊打開大袋子,正色問:“我聽說你箭術很好,是也不是?”

    綺鴛一怔?!笆恰銌栠@干嘛?別攔我!”

    “要救你家宗主,就靠你啦。我箭術平平,肯定不行?!睆拇锶〕雠=钏?,熟練地系在兩樹之間,以桅桿帆結縛緊,又取弓箭給綺鴛?!耙粫何覍⑦@玩意拋出去,你看準了再射。明白不?”綺鴛完全搞不懂,只聽他說能救宗主,勉強點了點頭。

    老胡將一只瓜實大小的密封圓罐勾過筋索,使勁往后拉,忽然轉頭問紫靈眼:“我放手時你喊什幺?”紫靈眼搖搖頭,只道:“你放手時我喊什幺?”胡彥之哈哈大笑,雙手一松,圈口叫道:“大師父來啦!”紫靈眼噗哧一聲,倒是立刻便聽懂了,抿嘴道:“我回去跟大師父說?!?/br>
    “怕你是追不上?!崩虾浀?。

    綺鴛見他在箭尖點火,明白過來,覷那圓罐飛得老高老遠,其勢欲落,火箭離弦,在一團甲士上空正中罐子,剎時流火四射,赤焰如油潑落,火舌轉眼間吞沒了身披重甲的巡城司武士。

    林中眾人回過神來,紛紛仿效,黑島本就專精射藝,潛行都人人都能使弓,這火油戰術算是得心應手,胡彥之持望筒遠眺,指揮眾人須投向何處,紫靈眼幫忙投罐之余,不忘一一提醒:“要喊‘大師父來了’啊?!?/br>
    多射司的鐵騎所使,乃是馬背上用的弓,射程不如潛行都使的長弓,然而雙方數

    量相差懸殊,轉眼鐵騎將至,劫囚的行動大隊卻還不到林子前,胡彥之準備的火油罐和箭矢業已用盡。

    老胡拔出雙劍,交一柄給紫靈眼,笑道:“走罷,咱們撿大師父去?!弊响`眼順手接著,仿佛再也自然不過。胡彥之對蚔狩云道:“長老記得往西走,數里之外可有退路?!鳖I著余人上前接應。

    漱玉節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鐵蹄震響已透地而來,無不面色白慘,魂飛魄散,驀地一人從天而降,攔在追兵與七玄眾人之間,沖過那人身畔的甲士被隨手一掀,凌空翻了一圈,連人帶甲陷入土里;一連幾人俱都如此,遂無人敢近。

    那人轉過頭來,風沙吹開亂發,符赤錦看得一怔,隨即涌起淚花:“耿郎……盟主!”雪艷青精神一振,提聲道:“我來助你!”七玄眾人士氣大振,紛紛持兵轉身,要與鐵騎拼命。

    耿照舉手制止,足尖挑起一桿長槍抄入手中,大聲道:“城主!今日若是到此為止,各自散了,可免人命損傷!城主意下如何?”縱在轟隆震耳的馬蹄聲中,語聲依然清晰可聞,奔過來的馬匹大吃一驚,沖刺的速度頓時放緩,陣勢略見散亂。

    果然沒錯,耿照心想。訓練有素和上過戰場是兩回事,多射司不是谷城鐵騎,差別便在于此。

    遠方踞于軟轎的獨孤天威不知說了什幺,兩人隔著黃沙掀塵遙遙對望,不知為何,耿照只覺這雙眼睛逼人之甚,竟不在已逝的蕭老臺丞之下。難道說……痛失至愛的悲傷,能將一個人改變如斯?

    鐵騎陣勢雖亂,卻不見停止。

    少年在心里嘆了口氣,提運功力,在碧火真氣涌出的瞬息間,胸口熾熱如炭,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感由臂至掌,幾乎使他捏凹了鐵桿,長槍脫手,直飆向前,貫穿了多射司統領的胸甲,透體而過,余勢不停,連身后那一騎亦被貫穿,騎士倒撞離鞍,掀翻身后第三騎。

    耿照深吸一口氣,第二槍再出,多射司副統領暨兩名親衛又跟著落馬。指揮一失,所有高階騎尉人人自危,鐵桶陣頓失法度。

    而耿照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施展身法,迅捷無倫地游入敵陣,直至中心——制住獨孤天威逼他退兵,由始至終,就是耿照唯一的目的。

    獨孤天威當日所攜三位高手,此際都不在身邊,眼看即將成擒,突然間心口一寒,渾身真氣潰散,眼前一黑,幾乎失足倒地。一人抓著他的后領又沖了出來,昂藏大步,須發灰白,卻不是“刀皇”武登庸是誰?

    “師……師父……獨……獨孤……”他開口全是寒氣,幾乎換不過氣來。武登庸拍了他幾處xue道,渡入一股淳和內息,令耿照盤膝調息,撫著下巴道:“這獨孤天威倒也知兵,不枉獨孤弋當年帶著他東奔西跑?!表硬[起,似陷入沉思。

    冰火雙元心的陽亢之癥,本該在嬋兒交出處女元陰時便已平息,汲取第二道純陰元力后雖暫時是陰勝于陽,考慮到耿照是男兒身,自身陽氣滋生,長此以往,不免使雙元火極又慢慢壓過了冰極,多儲些陰元不妨,終有用時。

    但他晨起貪歡,收取了少女嬋兒的第三道陰元,反而壞事。

    這道純陰元力與嬋兒的長生命元相連,乃三層純陰體中最精華凝煉的一股,便得嬋兒以雙修法門之助練化了小部分,余力也不是男兒現時所能承受,被女郎驅入寒蚿內丹所凝成的冰極之中,勉強保持安定;至于方才為何忽然釋出,就算嬋兒在場也未必能說出子丑寅卯來。

    耿照一天不能控制自如,這種情況便會一再發生;心子不比內力,不是說不使就能不使,動輒得咎,簡直是棘手至極。此番非是初現,來此的路上刀皇已警告過他,而耿照仍欲一試,下場便是如此。

    多射司鐵騎正欲整頓卷土,豈料后陣突然大亂,被沖成了兩股,一群赭衣蒙面的輕裝騎士兩兩并列,從當中沖了出來,每騎之后都牽著一匹備馬,行進間刀出箭射手段殘烈,多射司不僅陣勢大亂,死傷更是急遽攀升。

    “這是……指縱鷹!”

    指縱鷹的衣著裝備極易識別,這批蒙面騎士殺伐果決的手段更是十成十的指縱鷹,耿照決計不會錯認。但他手里的“翼”字部鐵簡已歸雷門鶴所有,難不成是他派來的?

    指縱鷹眨眼來到,七玄眾人兵器上手,氣氛劍拔弩張。

    當先一人躍下馬來,沖耿照抱拳道:“翼字部全員到此,請主人速速上馬!”聲音低沉,卻沒什幺特征,似是個中年人。耿照示意眾人勿輕舉妄動,起身抱拳回禮:“這位壯士請了。鐵簡我已歸還四爺,此間并無諸位之主,莫不是有誤會?”

    數十名赭衣騎士一齊翻身下馬,除一名斥候在隊末直面敵人、并不離鞍外,余人皆跪地行禮,齊道:“我等指縱鷹‘翼’字部,奉耿盟主為主,從今而后,至死方休,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七玄眾人久聞“指縱鷹”威名,見其一舉沖散流影城鐵騎、殺傷無算的駭人身手,不由得又驚又喜。

    那領頭的統領起身道:“此地不宜久留,請主人與同盟諸位先行上馬,速速撤退?!币碜植考娂娊忾_系繩,助眾人及傷者上馬。

    耿照驚疑不定,但此際也沒有別的選擇,翻身上馬時又問:“敢問統領高姓大名?”那人只道:“先離險境,回頭容屬下細稟?!币祸g口吻頗見斯文,只是耿照想不起在何處曾聽。

    眾人上得健馬,重整過后的

    多射司鐵騎也于此際沖殺過來,胡彥之遙對那統領道:“往西邊走!”統領蹙眉:“西側無路,胡大爺此話何意?”胡彥之大笑道:“對他們是無路,對我們就有路啦?!惫⒄諏σ碜植拷y領點了點頭,大隊齊齊朝西奔去。

    多射司的重騎兵不耐跋涉,耿照這一方卻全是輕裝,他們越追拉得越遠,其間老胡、綺鴛偶射幾箭,也有拿長劍當箭矢的,讓追擊更為不易,直到眼前忽現河道時,早已不見追兵。

    綺鴛埋怨道:“胡大爺,都是你。本已甩脫了人,這下溪水擋道,又要耽誤時辰?!蹦窍骐m頗寬闊,瞧著水倒不深,縱馬亦能涉過,畢竟不及平野馳快。胡彥之翻身下馬,從溪邊林樹里拖出一條舢舨,能坐三四人;粗粗一算,大大小小居然有十幾艘,足夠七玄全體搭乘。

    眾人合力推船入水,翼字部留了幾人幫忙駕舟,其余跨馬涉溪,一路留下馬蹄印子,以為疑兵。耿照明白那統領不愿在眾人面前顯露身份,對符赤錦等道:“我和師父同他們走陸路,一會兒與你們會合?!北娙瞬胖涞怯挂咽账麨橥?,大喜過望。

    既有刀皇在側,也沒什幺好擔心的,符赤錦等便即登船,轉瞬之間便去得無影無蹤。

    翼字部大隊已行,只余耿照、武登庸與那統領三騎緩緩涉溪。溪流甚是湍急,這也是老胡選為撤退途徑的原因,能比騎兵更快的,也只有順流而下的箭舟了。他幾次出入朱城山,認定獨孤天威頗有治軍才能,要不就是手下有此能人;對付江湖人士,極可能派出騎兵,故一切布置皆以騎兵為假想敵,果然派上用場。

    三人并轡上岸,仍不見多射司的蹤影,很可能獨孤天威已放棄追擊,也跟著放緩速度。

    流影城最大的罩門,即在于擁有這樣的兵備,本身就是一樁大麻煩。故七玄眾人挑選的落腳之處、老胡這條水道的會合點,都以“離開王化四鎮”為判斷取舍的標準。離開了自己的領地,獨孤天威的兵將會害死他,兵力越多越高調,死得越發凄慘。

    “多謝統領相救?!辈恢挥X間,武登庸便行到了兩人之前,把談話的空間留給他們。耿照率先打破沉默。

    那統領抱拳道:“屬下來遲,還望主人恕罪?!?/br>
    耿照皺眉道:“統領三番四次喊我‘主人’,但據我所知,指縱鷹一向是認簡不認人,雷四爺才亟欲得到鐵簡?!?/br>
    那統領道:“的確如此。所以認典衛大人為主,乃是我等翼字部自己的判斷。雷門鶴本無鐵簡,號令不動我們,出手協助典衛大人后,便突然有鐵簡了;原來是誰持有這枚鐵簡,已然呼之欲出。

    “在此之前,屬下本已懷疑,典衛大人才是大太保生前最后所見,亦是托付鐵簡的正主兒,只是苦無證據。適巧典衛大人與夫人雙雙到來,屬下就近觀察多時,料以大人的人品武功,應是大太保真正托付的對象;后來的推斷,不過佐證而已,屬下心中早有成見?!苯庀赂裁娼韥?,竟是朱雀大宅的管家李綏。

    耿照大吃一驚,仔細一想,又覺未必沒有道理。

    指縱鷹擅長搏擊刺殺,以及馳馬駕馭等各種移動技術,這些本不需要有內功;況且以掩護身份潛入執行論,練有內功而未至頂尖者,反而容易被看出端倪,因此潛行都里有很多少女僅習“蛇腹斷”和短匕搏擊、射箭投擲等,仍是絕好的情報高手。

    李綏就是這樣的人。不學內功,將刺殺術鍛煉至極,能輕易融入各種環境,雖然年紀一長氣力流失,外門功夫將迅速衰退,然而在巔峰之時,卻是最適合“指縱鷹”這種潛伏狙殺工作的狀態。

    他將覆面巾掛回,就著馬上向耿照欠身?!皩傧缕鄄m多時,還請主人恕罪?!?/br>
    “你的身份,漱宗主應該不知道吧?”見李綏搖了搖頭,不覺笑道:“我料也是。只能說統領潛伏的功夫的確不一般,狡黠如漱宗主之流,也要著道?!?/br>
    李綏笑道:“這倒不是。我等翼字部負責收集線報,須得融入市井,部中半數以上的人,生活里皆有經營已久的身份,小人只是剛巧,在烏夫人的別墅里干活罷了?!?/br>
    以烏氏在越浦的影響力,與赤煉堂活躍于五大家的情況,要說當初雷萬凜這個安排是無心之柳,少年現在是不肯信的,但李綏既未明言,耿照也毋須點破,想了一想,對李綏道:“我不知大太保怎幺用人,可我用人只有一字,就是‘誠’,人誠待我,我待人誠。殷橫野與我為難時,你不肯走,我一直放在心里,你與翼字部的弟兄若肯信我,我待你們便如七玄同盟般,合則同甘共苦,不合則珍重道別,大抵如是?!?/br>
    李綏喜道:“我等必定盡心效力,不辜負主人對待?!?/br>
    “還是叫盟主罷。人人都是自己的主人,而不該以他人為主,對我來說,大家便是同氣連枝的弟兄?!惫⒄諗[了擺手,沉吟道:“你的身份我會為你保密,但只有我一人知曉,甚是不便,我打算告訴符姑娘和弦子姑娘,務必讓她們保密。你以為如何?”

    李綏知道她二人與盟主的關系,也不好推拒,便答應下來,只是仍聽出了話里的關竅,小心問道:“盟主讓二位姑娘與小人聯系,莫非打算遠行?”

    耿照淡淡一笑?!笆前?,我要出一趟遠門,好些日子不在。大宅諸事,就要麻煩你了?!?/br>
    “……你要離開?”在七玄落腳的客棧里,眾人聚集于耿照房內,聽他如是宣布

    ,不由大驚。

    耿照不慌不忙,解釋道:“我與師父,打算往北方一趟。殷賊少年時曾至北關道遠游,師父他老人家猜想,殷賊是一路行出嬰垣大山,直至諸沃之野,遇上什幺玄奇難解的際遇,才有后來的事。要追本溯源,肯定要走這一趟?!?/br>
    殷橫野死前所說,諸人多已聽老胡轉述,并不陌生。媚兒本來吵著要去,但她是一國儲君,克日將返,豈能棄國家百姓不顧,隨情郎遠游?眾人勸止之余,各自想起不能輕易放下的責任,本欲同往的,一下誰也說不出口。

    耿照環視眾人,正色道:“此行并不危險,不過是打探消息,搜集情報而已,少則半年,至多一年即回。我打算請雪門主于此期間,暫代盟主一職,請諸位悉心輔佐;對七大派也須循我之前言,務求和睦,萬勿輕啟釁端?!北娙吮M皆答應。

    符赤錦似笑非笑望著他?!半y得去了趟北方,該瞧的人、該帶的禮,可千萬別落下了啊?!闭l都知道她指的是染紅霞,還不好好奚落盟主一頓?耿照招架不住,求爺爺告奶奶的將眾人請將出去。

    門扉掩上,符赤錦輕輕將額頭抵在他胸頸之間,好半晌才輕聲道:

    “請夫君……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寶寶錦兒在這等著。你是天,千萬千萬,別讓寶寶的天塌了,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一定?!?/br>
    耿照與武登庸休息幾日,備好干糧衣物,與眾人作別后,直接由此出發?;卦狡诌€須向南數日,多繞圈子,徒增勞頓而已;鎮東將軍府那廂,耿照打算北往靖波府遞上辭呈,將軍若在自是好極,如若不在,亦可請幕僚待轉,算不得失禮。

    慕容與央土任家聯手羅織,借機打擊政敵的手段,使少年不由得生疑:以此骯臟手段,能打造出理想中的太平盛世幺?真要成功了,那樣的太平盛世會不會因此而變質?他需要時間想一想,北關行興許是很好的機會。

    師徒倆避開獨孤天威的領地,兩日后抵達了湖陰城。耿照隨武登庸前去祭拜陶老實,在那座小小的墓冢前暗禱:“你放心罷,師父他老人家就交給我了,我會代你,好好照顧他的?!毕銧t上清煙繚繞,似乎放心一笑,再無牽掛。

    斷腸湖春秋多雨,下起來如天傾落,憑空拉起一簾霧溶溶的水幕,近處的碼頭屋子、遠處的山形水線,像潑墨似的慢慢渲開,直到天地一色為止。

    啟程那一天,耿照穿上蓑衣,武登庸將唯一的一頂笠帽給了他,自靠在篷里躲雨,邊啜飲葫蘆里的劣酒,胡亂哼著歪歌,心情頗為不壞。耿照練了幾天撐篙的技巧,也開始學會打繩網結子,今日的頭一撐便交給他,稍晚若撐倦了,再換老人接手。

    雨淅淅瀝瀝地落下,片刻便下成了貓狗紛墜。武登庸發現少年并未戴笠,任其松掛在頸后,以少年的修為雖不致生病,但被澆得眼都快睜不開,一臉蠢樣,忍不住哼道:“合著你這是想洗澡幺,把頭直接浸水里不是更省事?喂,看路啊,前頭有大船!”

    耿照一抹雨水,小心cao舟,回頭笑道:“當日我下朱城山時,并不知道此后都不會回去了,也不知道后頭會有那幺多事。要是當時有人先告訴我,說不定我便不肯去啦,鐵定要逃回山上去的?!?/br>
    武登庸咂嘴道:“你那是逃難,不是旅行。要自己選擇了靠自己的腳,或選擇了自己撐篙、騎馬、走走跳跳,走出原本讓你感覺安心的地方,才叫旅行?!?/br>
    耿照用力點頭,咧開嘴笑了,像個孩子一樣。

    “嗯,所以說踏上旅途,原來是這樣的感覺?!?/br>
    水月停軒的巨艦“映月”劃破水浪,行駛在寬闊的江面上。

    許緇衣日前決定重返斷腸湖,備齊糧水后起錨,欲回到闊別已久的家園。白鋒起自此沒有再留染紅霞的理由,只好親送寶貝的外甥女上映月,也好讓許緇衣想起尚有鎮北將軍府做后盾,不可太過為難染紅霞。

    染紅霞與符赤錦的聯系,至此斷絕,許緇衣雖不致將師妹軟禁起來,但二屏整天跟前跟后的,根本無法與外人接近。

    自從知道映月艦將停泊湖陰城后,水月弟子們便開心得不得了,昨夜興奮到深夜才恍惚入眠;今晨到現在都還沒人起床,除了頂上閣樓隱隱傳出許緇衣的誦經木魚聲響,整艘大艦悄靜靜的,只有少女們的輕酣夢語而已。

    染紅霞獨自倚在船舷畔,怔怔看著江水。

    如果可以,她愿意縱身跳下去,想辦法游回越浦,繼續等待符姑娘傳來耿郎平安的消息。但她是北方出身,斷腸湖畔練出的水性,不足以在這種看似平緩、底下水流卻重逾千鈞的河道上保住性命,遑論泅泳。

    耿郎……現在怎幺樣了?不知他,是不是還平安健康?

    她癡癡望著江流,直到大雨滂沱,將她渾身淋得濕透,染紅霞都不想動一動。

    (如果……就這樣死在雨里,心是不是就不會揪著了?)

    女郎像要甩去這個傻念頭似的搖搖頭,然后就看見那艘小舟迎面而來。

    撐著竹篙、以為視線被雨水打糊看錯了的耿照倏然睜眼,有些傻氣的笑容越笑越開,簡直要比雨過天青的日頭更加燦爛。

    染紅霞渾身繃緊,淚水瞬間涌出眼眶,混著雨水滑落面頰。

    (你……要去哪里?)

    耿照笑著望向北方。

    女郎也看見了蓬頂下的老人,放下心來,而短暫的交會即將結束。江流之上,什幺也停不下來,無論這樣的重逢有多珍貴,想告訴彼此的話有多長。

    染紅霞探出身去,耿照攀著蓬頂,但對望沒法維持太久,少年旋即回身撐篙,以免小舟搖晃翻覆。

    一頂傘蓋遮住了紛紛落下的雨點,黃纓打個呵欠,轉頭道:“紅姐,你都淋濕了呀,這樣會傷風……咦,那不是……那不是耿照幺?喂——”把傘一扔,扶船舷急奔,轉眼即到船尾,差點失足,堪堪趕至的染紅霞一把抓住,拉了回來。黃纓被她抱在懷里,濕透的紗衫熨貼著胸口,透出牛乳般的酥白肌色。

    “紅姐!耿照他……要去哪兒???為什幺撐那樣破的小船?他有沒有……有沒有聽見我叫他?會不……會不會回來?”

    紅衫濕漉,勾勒出一身玲瓏曲線的修長女郎笑了,寵溺地緊了緊藕臂,用尖尖的下巴輕輕摩挲少女發頂,如抱仔貓一般,聲音雖然溫婉動聽,口氣卻很堅定。

    “他旅行去了。只要找到他要的東西,他馬上就會回來的……一定是這樣?!?/br>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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