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陸嘉川:“你、你希望我有嗎?” “……” 我希望你有,你就會有嗎? 祝以臨簡直麻了,為什么他的感情這么難?明明別人都挺簡單的。 他見多了身邊談戀愛的人,娛樂圈特別開放,男男女女,不介意身份和性別,換伴侶如同換衣服,有的人有了中意的對象,一個媚眼兒拋過去,當天晚上就能上床。 這些年來,并非沒人對他示好,他雖然忙,也不至于擠不出談戀愛和上床的時間。 但他是一個克制的人,沒有心動只有欲望的交往,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還容易影響形象,牽扯出一堆沒必要的緋聞。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心里始終有一道上鎖的門。 現在陸嘉川站在門前,祝以臨不知道他想不想敲。 祝以臨自覺已經暗示得夠明顯了,陸嘉川應該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吧? 如果還不明白,要么是傻,要么是故意裝傻。 話說回來,陸嘉川本來就是一個傻白甜。 當初蠢兮兮地往他被窩里鉆,還覺得沒有任何問題,說明他在陸嘉川心里是不需要避諱的親人,現在那傻子估計在想:就算我哥是同性戀,我也不會歧視他。 祝以臨眉頭緊鎖,打字道:“我希望你聰明點?!?/br> 陸嘉川回得很快:“你的意思是……?” 祝以臨:“……” 太難聊了。 是太難聊了嗎? 是陸嘉川在裝傻吧。 祝以臨猶豫要不要繼續挑明,還是順著陸嘉川的意思,算了,給彼此留點余地吧,免得以后尷尬。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一振,陸嘉川直接打電話過來了。 “哥哥?!奔澎o的深夜,電話那頭的聲音竟然有點顫抖,問他,“你為什么突然對我說這些?我被你嚇到了……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很……驚訝?!?/br> “有那么驚訝嗎?” “當然,我一直以為你是直男啊?!?/br> “那你現在知道了,我不是?!?/br> “……” 聽見陸嘉川的聲音,祝以臨反而冷靜下來了,他忽然發覺,他可能有點變態,他突然喜歡上了陸嘉川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樣子,似乎很怕講錯話、失去他,不敢冒進,連呼吸都在斟酌。 他如此被重視,甚至可以借此拿捏陸嘉川,雖然有點可恥。 祝以臨的緊張一掃而空。 他在床邊坐下,順手松了一把睡衣的領口,讓自己呼吸更順暢些,然后近乎放肆地說:“我不是直男,我只能對男人有感覺,你明白嗎?” “我……我明白?!标懠未ú铧c咬了自己的舌頭,“不是,我不太明白,你為什么這么突然,要在今天講這些?出什么事了嗎?” “沒出事,只是我忍不住了?!?/br> “所以?” “所以來找你坦白?!?/br> “……” 陸嘉川又沉默了,祝以臨不信他真有這么傻,估計已經心里有數了,但礙于他們的關系,不想直說。 如果他不是祝以臨,是一個別的什么男人,陸嘉川八成早就掛電話讓他滾了。 沒關系,祝以臨不怕陸嘉川裝傻。 他簡直懷疑,這個小朋友在他面前又乖又聽話,一個勁兒討好他,他直接說“你過來陪哥哥睡覺”,陸嘉川也不會生氣,只會委屈巴巴地說:“哥哥,你是gay,我不是啊,你不要欺負我好不好?” 祝以臨被自己的腦補滿足了。 電話里,陸嘉川卻突然問:“什么時候的事?你以前不是喜歡女孩嗎?你還跟我說,你喜歡胸大的meimei……是后來才開始喜歡男人的嗎?” “嗯?我說過嗎?”祝以臨茫然了一秒。 陸嘉川道:“說過啊,有一次我問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對象,你說喜歡長發大胸乖乖女,要漂亮,會撒嬌,不能惹你生氣?!?/br> 祝以臨:“……” 真的嗎? 祝以臨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是說過。 時間是高三那年的秋天,學校組織野外秋游。 整個年組一起活動,人特別多,祝以臨和陸嘉川不愛去人群里湊熱鬧,拒絕了所有邀請,兩人一起在角落里待著,閑聊。 陸嘉川指著不遠處的一群男生說:“哥,他們好猥瑣,好像在討論哪個女生胸大,我都聽見了?!?/br> 祝以臨瞥了一眼。 陸嘉川突然戳了戳他:“你呢?” 當時陸嘉川已經向他透露過自己有喜歡的人了,祝以臨不愛聊這個話題,隨口敷衍道:“我也喜歡胸大的?!?/br> “……”陸嘉川有點惱火,“為什么???你怎么也這么膚淺?” 祝以臨沒吭聲。 陸嘉川不知道突然在氣什么,把自己給氣委屈了,使勁捏緊他的手,一臉不爽地問:“還有呢?” “嗯?”祝以臨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半山腰的樹木黃了一片,微風吹過,樹葉颯颯地響。 而他們聚餐的地方是一片空地,燦爛的陽光毫無遮擋地直射下來,落在陸嘉川身上,照得他頭發絲都泛起了一層毛茸茸的金光。 祝以臨忍住揉一把的欲望,敷衍到不能更敷衍了,隨便挑了一個男生都喜歡的類型說:“還能有什么?就那種……漂亮,乖乖的meimei,長頭發,會撒嬌,不要惹我生氣?!?/br> 陸嘉川:“……” “嘁,你真是個直男癌?!标懠未〝[出一臉羞于與他為伍的表情說,“漂亮女孩的脾氣都很爛,人家才不哄你,就要惹你生氣,氣死你?!?/br> 祝以臨覺得他好笑,嗤笑一聲。 然后,陸嘉川的臉垮了一天。 自那以后,陸嘉川竟然變乖了一些,惹他生氣的情況變少了。 但祝以臨沒多想,當時讀高三了,學業壓力越來越重,他們都想考出好分數,最好能上同一所大學,誰也不敢松懈。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秋天。 變故還沒來得及發生。 祝以臨從回憶里脫身,對電話里的陸嘉川說:“我想起來了,確實說過,可是都過去這么多年了?!?/br> “哦,后來呢?是誰改變了你?”陸嘉川低沉道,“你現在喜歡什么類型?” 祝以臨關掉臥室燈,側身躺到床上。 夜里似乎不應當大聲說話,他嗓音很輕,沙沙的,好聽又癢,風一樣鉆進陸嘉川的耳朵:“我現在還喜歡乖的,但不是漂亮meimei,是弟弟?!?/br> 陸嘉川那頭驟然安靜,連呼吸聲都沒了。 祝以臨很有耐心,安靜地等。 陸嘉川好半天才開口,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試探道:“弟弟是誰?是我嗎?……還是別的人?” “……” 他怎么能這么乖? 祝以臨聽他的聲音,好像都要哭了,仿佛心里壓抑著某種洶涌的情感,或者委屈,如果不發泄出來,就會變成眼淚,哭到心碎為止。 這么脆弱,又堅韌,隨便他怎樣揉圓搓扁,都不會怪他。 祝以臨的控制欲被滿足了,同時良心發現,覺得自己不能太得寸進尺。 陸嘉川從十六歲開始依賴他。 會冒著大雨跑來敲他的門。 會在高考的前夜安慰他,“沒關系,不管能不能考上同一所大學,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會在分開七年后抱著他哭,“你為什么拋下我”。 祝以臨有時覺得,可能是受成長經歷影響,陸嘉川在感情上特別一根筋,認準了什么東西就死不放手,因為他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再也沒有其他的人和事能走進他的心了。 祝以臨剛好是這個幸運的人。 陸嘉川把所有的偏執和渴望都投放在他身上,多年不改其意,似乎不論他做什么,陸嘉川都能容忍。 但他實在沒必要踩著這份心意為所欲為,讓陸嘉川和他相處的時候戰戰兢兢,更沒必要故意掰彎陸嘉川。 “沒有,我指一種類型?!弊R耘R收斂了一點,安撫他,“別怕,我們這么熟,我怎么可能會把手伸到你身上?!?/br> “哦,這樣啊?!?/br> 陸嘉川輕輕地吸了口氣,似乎并沒有因為這句安慰而高興起來,他故作自然,玩笑似的說:“沒關系的,你想對我下手也行,只要是你,我什么都可以?!?/br> “什么語氣?跟舊社會童養媳似的?!弊R耘R知道此處應有笑聲配合陸嘉川,但他心里一言難盡,笑不出來。 喜歡上熟人就是這樣,避免不了尷尬。 陸嘉川卻沉默了一會,不知想到哪兒去了,突然叫他:“哥,你以后會有喜歡的人吧?!?/br> 祝以臨不知道他想說什么:“怎么了?” 陸嘉川道:“那個時候,你會為了避嫌和我疏遠嗎?” “以后的事誰知道呢,應該不會吧?!?/br> “我不信?!标懠未ǚ浅S羞h見地說,“只要你和別人在一起,遲早會對我疏遠,否則你男朋友不吃醋嗎?” “不用擔心這么早,我短期內不會談戀愛,工作太忙了?!弊R耘R在床上翻了個身,換了一只手拿手機。 陸嘉川先前那股慌亂的勁頭緩了過來,突然開始不講理了:“不,你就是想談戀愛了,才會突然找我坦白,你是不是在暗示我?讓我懂分寸,別影響你找對象?” “不是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