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孫默_分節閱讀_17
鋪內貨架、柜臺成列著百十來匹布絹,有素有錦,種類齊全都有售賣。價廉物美如棉麻紗織,普通百姓都能消費的起;精致名貴如綾羅綢緞,則是專為名媛貴婦們準備。掌柜與眾伙計忙的腳不著地。但總體而言,整個場面是‘急而不慌、忙而不亂’。 ‘彩翼行’人來人往,沈俊也不好意思杵在門前久留,大致瞄了兩眼,確認下綢緞鋪子的規模,便又領著兩小廝悄然離開。 “若是夫妻雙方都有工作,那這戶人家一個月能賺多少銀兩?”沈俊在前面慢慢走著,隨口問了這么一句。 小元子擰著眉心算了算,“男方在酒樓當伙計,一個月頂破天能到手十七、八兩。婦人在家接點針線小活,約莫也能賺個五、六兩銀子補貼家用。若是遇著出手大方的主顧,進項會略微再高點。但以一般情形而論,總數大概是在二十五兩到三十兩之間?!?/br> “嗯,我明白了?!?/br> 原來月入三十兩才能過上小康級的生活!沈俊暗暗記在心底,隨手指了指南面一間五金鋪子。 “那像這樣的一間普通小店,若是不分淡季旺季,每月又能賺進多少銀子?” 小元子愣了愣,面露為難神情,“大少爺,這可就不太好說了……有的鋪子看起來雖小,但售賣的是柴米油鹽,進貨出貨都快,賺的自然就要多些。若像壽材、壽衣鋪子,就要差的不少?!鳖D了頓,“另外,除去官府征收的‘兩分稅’,還得刨除租金、伙計薪金、日常開銷,這些硬性支出每間鋪子都不一樣,且常有波動變化。林林總總若都算加起來,賠錢的也不在少數?!?/br> 聽小元子這么一通說,沈俊著實吃驚不小,心道:這小子懂的還真不少,倒是像塊當商人的料! 沈俊剛想夸小元子兩句,忽然發現身旁的小安子兩眼珠子瞪的老圓老圓,好似見著什么可怕東西一般,滿臉驚恐狀直勾勾看著自己身后。沈俊連忙扭頭一看,當場眼珠子立馬也瞪圓了! 小杰公子臉上剛擠出道自以為和善的笑容,沒曾想迎面突然就砸來個白皙拳頭。這回輪到小杰公子瞪圓了雙眼急急后退躲避,卻還是晚了半步,下一秒,就只感覺鼻梁一股鉆心的痛感傳來,那酸爽,兩行鼻血混著鼻涕‘刷’的就淌了下來。 這還沒算完!看準小杰公子腳步踉蹌下盤不穩,沈俊矮身緊接著又是一記掃狼腿狠狠踢了過去。小杰公子當場一屁股跌坐在泥雪地里,木著張臉,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直勾勾瞪著沈俊。 眼看兩招接連得分,沈俊迅速后退兩步擺開架勢,滿臉賤笑,“跟我玩偷襲?你還嫩著點!這回該知道本少爺的厲害了吧!” 小杰公子站起身來抹了把鼻血,鐵青著臉色掄起袖管就奔朝沈俊沖了過去,先前說的‘不跟他們一般見識’早也給拋到了三百里以外。三名小廝都懵了,緩過神來趕緊也著急忙慌一擁而上。 一大清早的,主子跟主子廝打在一起,小廝跟小廝扭打在一起,五個人戰作兩團卯足了勁開撕,跟有什么血海深仇似得,時不時小廝戰團里還爆發出一兩聲‘哇哇哇哇’怪叫,也不知是誰得了便宜,誰又吃了悶虧。 沿街好些不明真相的昌陽城百姓陸陸續續聚集過來圍觀,探頭張腦好奇張望的、加油吶喊鼓掌助威的、磕著瓜子嬉皮笑臉的,甚至還有下注賭誰贏誰輸的,什么人都有!也有那么些個見過小杰公子的百姓,當場就議論了起來。 “喲!那不是縣令老爺家小杰公子么?縣令老爺才剛出城,他怎的就在大街上跟人打起來了!” “另一位又是哪家公子?怎么好像不曾見過,哎呀!他咬著小杰公子的耳朵了!” “小杰公子防守反攻,終于開始發力了!” “小杰公子插那小子鼻孔眼了!” “不好!那小子要扒小杰公子底褲!” “小杰公子加油哇!我下注半兩銀子!別讓我賠錢??!” “那小子又使陰招!他在撓小杰公子咯吱窩!” “小杰公子穩穩壓住那小子,他要贏了!” “那小子不肯認輸,伸手去抓小杰公子襠!” “快看快看!小杰公子臉色都變了,難道是胯下二兩rou被對方抓著了?” “形勢直轉直下,小杰公子節節敗退!” “哎呀!小杰公子被那小子給一腳踹進泥溝里去了!” “那小子領著小廝跑了!跑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我賭對人了!愿賭服輸,給錢,你們快給錢!” …… …… ☆、二十二章 主仆三人踩著風火輪似得一路狂奔往孫府跑,邊跑邊笑,簡直都快樂瘋了。 遠遠的,尚還有兩三百步遠距離,就能看見孫府大門前停著有五輛牛拉貨車,小山似得,每輛牛車都層層疊疊堆著好些貨物。小廝們進進出出正忙著往府里卸貨。 沈俊領著兩小廝走近一看。 只見第一輛牛車里載著六對大紅蠟燭。那個頭大的,每根足足得有一人多高,水桶那么粗,就連嵌在蠟燭正中間的燈芯都比嬰孩手臂粗不少。大紅蠟燭周身雕著龍飛鳳舞的大‘壽’字,還貼有祥云騰紋、金紙,煞是精美。搬運起來更是費勁,得要兩名小廝同心合力才能抬起一根,分量不輕。 第二、三輛牛車里載著兩百多盞‘福壽雙全’紙雕壽燈——將硬紙染紅后,裁剪、組合、粘結而成的喜慶大紅燈籠。燈身剪出花鳥蟲魚各式各樣的圖紋,最為顯眼的位置則剪出‘?!?、‘壽’字樣。外圍和底部還綴著五條黃色彩穗,甚是精巧。 另外兩輛牛車里載著的也都是這類東西,像錦帳、壽彩、壽聯、壽幛、鞭炮、壽星老畫像之類的,全都是些辦壽宴能用的著的東西。 沈俊目光粗略掃了牛車一遍,便邁腿跨過門檻進到府里頭。 “我爹這是要給自己慶壽了?還差幾天?”沈俊問道。 小元子小跑著跟在自家主子屁股后頭,“今個兒是二月初三,大后天,二月初六就是老爺四十四歲慶壽的大喜日子?!?/br> 沈俊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問也白問,反正這事跟我沒半文錢的關系,到時我爹他又不會請我過去賞杯壽酒喝?!?/br> 聞言,兩小廝彼此互看了一眼,非常識趣的低著頭保持沉默。 看著小廝們提著一盞盞紙雕壽燈從自己身旁經過,沈俊心里頭只覺得一陣陣的泛著酸楚,暗地里把那孫家老爺咒罵了好幾百遍。正郁悶的不要不要的,忽然他眼睛一亮,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見沈俊甩開了膀子蹭蹭蹭一路火速直奔小破院方向跑去。 興匆匆跑進小破院,沈俊立刻招呼兩小廝取來文房四寶。 小元子、小安子二人不明就里,卻也趕緊依言翻箱倒柜尋出支禿筆、一方殘硯、十來張草紙以及拇指蓋大小的一小塊陳墨。小元子就著屋內小破桌鋪好草紙,小安子則兌著雪水研墨,沈俊只是略微想了想,便執筆蘸墨奮筆疾書了起來。 “大少爺,您這是在寫什么呀?”小安子滿臉好奇道,“是為大后天老爺祝壽準備的壽聯么?用草紙怕是不太合適吧……” 沈俊思如泉涌,下筆如有神助,‘刷刷刷刷’就寫好兩列,落筆再起又開始寫第三列,壓根就沒空搭理小廝只言半句。 小元子站在一旁也是一臉的困惑,兩眼看著草紙,口里輕聲念道:“莒、海、尋、艷、錄?”頓了頓,就見小元子臉上表情忽然變的古怪起來,“大少爺……您這是要寫艷書呢?” “沒看到我在寫東西么?你倆都安靜點!別亂了我思路!” 沈俊頭也不抬繼續奮筆疾書,不多時,第一張草紙已是密密麻麻寫滿字。小安子連忙把第一張草紙移到一旁,再鋪好第二張。 趁這空檔,沈俊吩咐道:“草紙所剩無幾,墨也快用盡,小元子,你去外面買些紙墨回來,只需揀最便宜的買,快去快回!” 小安子應了一聲,鋪好草紙轉身就奔出廂房,迅速朝著小院外跑去…… 當天,沈俊站在破桌前就沒挪開過腿,兩小廝動作也都沒停。 就見新買的墨塊一點一點被研成了渣,混著雪水兌成墨汁,再借著禿筆成為草紙上一點一橫一撇一捺一勾一折。草紙一張一張被替換掉,堆在一起碼成一疊,《莒海尋艷錄》雛形漸成。 主仆三人忙的午飯、晚飯兩頓正餐都顧不著及吃。直到深夜時分,沈俊這才放下手執禿筆,如釋重負般嘆出口氣,“我們仨能不能咸魚翻身,就要看這本書能不能賣出個好價錢了?!?/br> 《莒海尋艷錄》十二萬字倉促而成,一揮而就。但這本書其實早就被刻印在了沈俊腦海深處,換句話說,《莒海尋艷錄》是孫默生前早就構思好的一本艷書,只是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緣由,可能是孫默好面子,也可能是身體不適,一直也沒能以文字的形式把《莒海尋艷錄》給呈現出來。 先前小廝在孫府門前搬運一盞盞福壽紙燈的場景,像是道烈性藥引子,突然就把隱藏在孫默腦海深處的這段回憶給強行激活了,再被心思敏銳的沈俊牢牢抓獲,并執筆蘸墨一字一句、從頭到尾給全部照搬了出來,這才有《莒海尋艷錄》這本書的現世。 《莒?!芳纫殉蓵?,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找位慷慨主顧,把書給賣出去。這事,沈俊交由小元子去辦,他自己則窩在木板床上休息——雖說只是按腦海里的記憶照葫蘆畫瓢,但洋洋灑灑十二萬字寫將出來,耗費沈俊不少精氣神。指酸腕疼且不說,更難受的是頭也昏、腦也漲,全身虛脫無力,連睜眼都嫌費勁。這股油盡燈枯的感覺一直持續到孫家老爺大壽當天,堪堪才散去大半。 孫家老爺擺宴慶壽這一天,可稱的上是昌陽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最為隆重的日子,喜慶程度遠勝除夕、元宵。這一天,同樣也是檢驗城里達官貴人身份地位的一塊試金石:但凡有資格提前收到孫府送來請柬的,那都算是昌陽城里有頭有臉的鄉紳土豪、官宦孝廉、高德崇老,并且是為孫家老爺所認可的城中人物。否則,便是你再有能耐、風頭再盛,也融不進昌陽城的富貴圈。 天色已幕,吉時將至。受邀的賓客們陸續乘轎、騎馬啟程赴宴。轎夫們抬著轎攆‘咯吱咯吱’亂響在前,隨從們提著燈籠,搬著壽禮緊跟在后。一眼望去,那一列一列的隊伍就像是一群出洞火蛇,從昌陽城東、南、西、北各個角落紛紛涌冒了出來,蜿蜒而前,直奔城東孫府方向匯聚而去。 這時,縣令長子與小杰公子也領著隨從出了府宅。兩兄弟都不習慣坐轎子,于是便各自跨著匹高頭駿馬,手握韁繩慢行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