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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她剛回到萬神山時,身上時而是幻雪花的氣味,時而是烈漿草的氣味, 玄雪便大概能猜出她去了北御或是東御。 除了陽炎外,沒有人這般抱過她, 靈綰垂落的長發,幾縷頑皮的拂過玄雪的臉,酥酥癢癢的, 她抬眼,看到靈綰頎長玉頸,紅潤雙唇,發絲飛舞間, 那雙狹長的雙眸,盛滿了桃花。 “是不是,等你誕下這個孩子,你才不會背負著,神族的宿命,孕育子嗣的職責,只是玄雪”, 靈綰靜靜的看著她,“無拘無束的雪兒”。 玄雪搖了搖頭,“神族尸骨長埋,談何無拘無束?”, 靈綰的手指微蜷,低頭輕笑了聲,“你還忘不了陽炎嗎?”, 玄雪微怔,離諸神隕落已過去三百年, 在漫長的歲月長河里,她已記不太清陽炎的容貌了,唯有初遇的那一日。 那日是玄雪的生辰,她獨自走在蒼木林,虹光初現, 彩羽山風清嘯掠過,有如畫筆在湛藍天幕描繪著點點色彩, 漫天繁花簌簌飄落,是她最愛的辛夷,朵朵嬌艷明媚。 滿目盛景,讓玄雪心生驚艷、喜悅, 陽炎騎著火麒麟自林中走來,俊朗英武。 陽炎說,滿天祥云虹光,繁花盛放,都不及你初綻的笑顏。 大抵那時,便生了心悅。 只因她生辰那日的一切,冥冥中有天意,都是她最愛的, 清風、煙霞、山風、辛夷,還有自林中走出的陽炎。 “你在想他?”,靈綰輕笑了聲,笑意不及眼底, “等了幾百年了,還放不下”。 靈綰的意思,玄雪明白,她想告訴靈綰,這般執意而任性, 跟腹中孩子是不是陽炎的,其實無關 , 她愛憐的撫著腹部,她只是想要這個孩子。 “神族產子,九死一生,你要為了他搏命嗎?”,靈綰蜷著指尖,說道, “自古女子孕育生產,無論凡人還是神族,不都是搏命嗎?”,玄雪輕聲說著, 她抬眼看著簌簌墜落的辛夷花,唇邊溢出淺淺的笑意。 “答應我”,靈綰抓住了她的手,有點用力,“你會活下來”。 玄雪笑著望她,沉默不語。 靈綰起身,滿樹辛夷隨著憑空而起的颶風,紛揚墜落著, 青絲漫舞,臉色凝重。 神虛宮醫殿,藥真人正清點著藥材,就見靈綰滿臉冰霜的走來, “神君”,藥真人躬身道, “月神臨盆在即,東西都備齊了?”,靈綰叮囑道, “不容有失,你需要什么,便盡管與我說”。 藥真人從懷里摸出一本冊子,翻看著, “北御的雪熊膽、冰靈霄,南御的不死花、龍赤參,西御的凝仙藤、地脈紫芝,東御的瑯玕玉液,還魂花...”。 藥真人絮絮叨叨,竟是念出三十余種靈草仙藥, 隨便一種皆是三界珍稀難得,惹人眼紅, “還差一味帝生..”,藥真人突然抬頭道, “這般時候了,你才告訴我,還差一味藥”,靈綰臉色一沉,厲聲喝道, 藥真人嚇得一哆嗦, “神君,帝生相傳乃是混沌初開,一株生了靈識的錦草, 汲取混沌神力,具有安魂守神的神效, 此物數萬年不曾出現過,老朽不過是在典籍里看到過, 只是前些日子,聽聞此物現身,并出現在東御青華”。 “東御青華”,靈綰輕聲說道, 藥真人忐忑的看她一眼, “老朽是想,神君跟青華大帝交情頗好, 說不定能有法子拿到帝生,尊主誕子便少一分風險”。 靈綰抿唇,眸光冷凝,半晌后,方說道,“記得你答應我的事”, 藥真人躬身道,“神君放心,我絕不會把這些靈藥的來歷告訴尊主”, 靈綰拂袖,一道流光重重打在他的臉上,冷聲道, “你最好牢牢記得”。 藥真人嘴角溢出血來,躬著身, 直到靈綰走出殿外,方抬起頭來,眼神復雜的望著她消失的背影。 三日后,靈芒虹光劃破天際,通體雪白的獨角天馬拉著綴滿仙玉的馬車掠過萬神山的上空。 躺著樹下小憩的玄雪,睜開清冷雙眸,蹙眉望著那駕馬車落在了西殿,好生招搖。 “青華靈氣?”,玄雪望向婉兒, “聽說是花神邀青華大帝前來萬神山做客”,婉兒答道。 “她...跟青華,有何關系?”,玄雪手指拂過杯沿,眼皮微垂,思忖道, 婉兒猶豫了下,欲言又止,低低說道, “都說花神跟青華大帝走的頗近,關系匪淺”, 玄雪抿了口茶,看了她一眼,“靈綰是神族,豈容你在人后非議”, 婉兒應了聲,低頭認錯。 “扶我回去”,玄雪倦了,扶著腰,緩緩往回走。 到夜里,新月如勾,點點星光閃爍, 玄雪躺在榻上,翻了身,睜開了清醒的雙眼,吃力的坐起身, “尊主沒睡?”,婉兒坐在旁邊,聽到動靜,立刻問道, “透不過氣,你把窗打開”,玄雪走到窗前, 徐徐清風,遠處的西殿,燈火通明,隱隱有笙笛琴瑟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