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_分節閱讀_45
太子勢弱,卻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如今又有了長孫,就算他萬般無能,長孫卻是新的希望,無形中把他的太子之位坐踏實了些。 至于夏澤和夏浩這兩個孩子,他知他們有勇有謀,十分優秀,但終歸不想見他們與太子兄弟相殘,便在適當的時機允諾他們王位,安撫其心。而把他們安頓在京中,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既便于照拂,又能防患于未然。 這么做,至少表面上是其樂融融、一團和睦的。 荊鴻暗嘆,那人總說華晉的皇帝是庸君,當真是有些剛愎自用了。也不知他此時看清了沒有,這世道,并不是只有他一顆帝星。 夏淵在酒宴上也喝了不少,到了微醺的程度,不過他在荊鴻面前硬是裝出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要他陪他去“散散心,醒醒酒”。 荊鴻知他是裝的,也不說破。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日宮中不大尋常,心里的不安越發濃重,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色,竟有風聲鶴唳之感。好在不遠處就有皇上帶來的侍衛嚴密把守,荊鴻略感寬慰。 兩人在碧心亭坐下閑談,夏淵拖長了語調說:“荊鴻,今年蒙秦進貢來的瓊漿果都在我這里,你要吃嗎?” 荊鴻怔了怔,沒想到他還惦記著這事:“殿下,臣真的吃不慣蒙秦的東西?!?/br> “為什么呢?我嘗過,很好吃啊,入口香甜,確實如瓊漿玉液一般?!?/br> “殿下喜歡就好,可惜臣沒有口福?!?/br> “說來真是奇怪,但凡是蒙秦的東西,你一口都咽不下去,與其說是不合口味,更像是你在排斥它們,怎么,你很討厭蒙秦嗎?!?/br> “臣……”荊鴻一震,神色復雜。 “沒有瓜葛,又何來的討厭,你說對不對?”似醉話似調侃,夏淵側頭看他,眼中映著湖水的波光。 第34章 滿月宴(下) … “沒有瓜葛,又何來的討厭,你說對不對?” 是懷疑?還是玩笑?荊鴻本就心神不寧,這下更是倉皇,他看著他,手腳一片冰涼。 幸而夏淵沒有再追問下去,站起來道:“我頭還有點暈,你煮碗糖水給我喝吧?!?/br> 荊鴻下意識地跟這他往膳房走:“糖水不解酒的?!?/br> 夏淵:“我就是想喝,喝了它我就覺得腦中清醒,很多平日里想不明白的事,就都能想明白了。它絕對是我的良藥,還是香甜的良藥?!?/br> 宴席將近尾聲,膳房那邊已然清閑下來,大部分人都去席上幫忙了,只留了個燒火丫頭在這里。荊鴻驀地一陣緊張:“殿下,這里守備松懈,還是不要久留的好?!?/br> 夏淵整個身子貼靠在他后背,下巴擱在他肩上,不勝嬌弱地說:“怎么了,皇宮內院,歌舞升平,能有什么危險,要我說,還是這里清凈自在?!彼f著話,嘴唇有意無意地磨著荊鴻的耳后根,“我要喝糖水……” 荊鴻想扶他站好,卻被他下一句話驚到。 “我要喝加了你的血的糖水?!?/br> 荊鴻的臉色瞬間煞白:“你……知道?” 夏淵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尖銳的虎牙在皮膚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印記:“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用你的血養我,我該報答你,不是嗎?” 荊鴻怔忡半晌,抖著聲音道:“殿下,你既已察覺,又何必裝作一無所知,你既是信我,又何必處處試探我,你既然想起……” “想起……什么?” 荊鴻啞了聲音,轉過身面對他,冰冷的指尖顫抖著靠近他的臉,撫摸過他的額頭、眉梢、鼻梁…… 夏淵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帶著一絲期待和忍無可忍的迷惑,像是要看破他的靈魂。 荊鴻忽而笑了,那是種釋然的笑意:“臣明白了?!?/br> “你明白什么了?” “二殿下和三殿下雙雙封王,殿下有些迫不及待了是嗎?你不想借瑜兒來坐穩太子之位,你想去的,從來都是更高更廣闊的地方。中原突圍,拓疆而獵——這是你在《卻四國》中寫到的。殿下,你的野心,跟那人很像呢?!?/br> “誰?” “一個跟你一樣,胸懷天下的人?!?/br> 手掌滑到夏淵的后頸,荊鴻發現,不過一年時間,他竟需要仰視這個人了。他輕輕攬下夏淵的頭,像是要擁抱。夏淵沒有反抗,這是荊鴻第一次回應他。 荊鴻摩挲著他的頸子,學著他剛剛所做的,在皮膚上咬下一口,見血的一口。 夏淵將一聲低吼壓在喉間,似痛苦又似享受。他咽了口口水,喉結滾動,只覺得身上越發燥熱,他埋下頭,欲求不滿地蹭著荊鴻:“呵呵,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可是你在想什么呢?你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荊鴻沒有回答。淡淡的血腥味飄散開來,荊鴻松口,夏淵覺得后頸有些癢,本能地要去抓撓,被荊鴻攔了下來:“對不起,我來吧?!?/br> 荊鴻替他抹去滲出的血珠,還有其中已然縮成米粒大小的癡魘蟲。終于,他可以把那些都還給他了,在不給他造成任何傷害的情況下,還他一個清明的人生。 “殿下,今后您不必再喝臣的糖水了,你的噩夢,結束了?!?/br> 恍惚間,夏淵覺得腦中模糊一片,眼前的人也成了一團模糊的影子,不知是不是因為遲來的酒勁,他覺得非常困倦,想好好睡一覺:“荊鴻,我好像……真醉了?!?/br> 荊鴻輕聲安撫:“嗯,我們先回宴席,向陛下知會一聲,臣就帶殿下回房休息?!?/br> 然而兩人出了膳房,腳步猛地頓住。 先前在外間留守的燒火丫頭倒在地上,一灘血泊在月光下泛起濃稠而黑亮的色澤。 夏淵原本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此刻強打起精神,目光在膳房附近的黑暗中掃視一圈,露出了戒備的神色。 荊鴻不祥的預感還是應驗了。 夏淵調整氣息,壓低聲音道:“真是挑的好時機好地方,他們怎么進來的?!?/br> 荊鴻沉吟:“他們有內應?!?/br> 夏淵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不會是你吧?” 荊鴻懶得辯解:“殿下小心了,他們來了五個人,都是高手,而且結了陣?!?/br> 夏淵冷哼:“結陣?什么陣?” 話音未落,暗處身影閃過,竟是從他們側面直切而來。 夏淵推開荊鴻,抽出腰間短刃,便要與對方交手。他雖說有些昏沉,動作卻不算慢,可刀刃劃過之處,只破開了黑暗,那個人影早已消失。 風聲從身后響起。 夏淵倏然回轉,鐺地一聲架住了對方的攻擊??墒侵贿@一下,那人又突然退走。 對方的武器是雙鉤,不是中原常見的兵刃。夏淵近一年來勤奮習武,有澄明訣和燭天內修外和,要與這些人周旋至侍衛趕來應當不成問題,只是他畢竟對敵經驗太少,對方的陣勢又詭譎迷離,能不能全身而退,他心里也沒底。 更何況,還有個不會武的荊鴻和他一起圍困在這里。 對方對荊鴻不感興趣,只盯著夏淵一個人殺,荊鴻鳴哨,那是神威隊的召集信號,奈何先前夏淵執意與他獨處,想來顧天正要趕來尚需一段時間。 那五人聽見哨響,知道不能再拖,陣勢一下展開,五道人影錯綜交匯,快而不亂,招招直取夏淵面門。 夏淵此時已有些氣力不繼,荊鴻縱然心急如焚,面上仍是鎮定,他仔細觀察了那五人的走位和出招時機,心中漸漸有了計較。 元殊陣。 會把這個平原戰陣用到暗殺上的人,這世上能有幾個呢。 荊鴻閉了閉眼,不疾不徐地開口道:“殿下,東七步,擊破?!?/br> 夏淵幾乎是本能地照他說的做,對荊鴻的話,他的第一反應都是深信不疑。果然,他一劍過去,暗影里傳來一聲悶哼,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