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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時,兩人也曾商量過各種情況該如何應對,眼下這一種,也在她們的預料之中。 此時不必急著爭論家產應該如何處置,而是要先進門再說。 進了門,就代表著李氏宗族仍然承認她的身份,接下來的一切才能順理成章。 李千金這一跪,就是要所有人都無法拒絕她進門的要求。 不論她做錯了多少事,總歸這是父母過世后她第一次回家,必然要先去祠堂祭拜一番,方是正理,沒有攔著人家骨rou團聚的。 果然二叔公還沒有開口,周圍的族人們就已經開始小聲議論起來,都覺得這要求在情在理。 二叔公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輕輕嘆了一口氣,龍頭拐在地上一頓,點頭道,“你既然回來了,當然要先去祭拜宗祠。走吧,我帶你去祠堂?!?/br> 如果說在門外的那一番做派,李千金多少還有幾分表演的意思,那么進了祠堂,看到放在最前面屬于父母的牌位,她的情緒幾乎立刻就崩潰了,甚至顧不得什么禮儀,直接對著牌位撲了過去。 只是到了近前,又反倒情怯起來,想要伸手去觸摸,又不敢造次。猶疑半晌,眼圈兒一紅,淚珠就滾下來了,身體隨即軟倒,就跪在了靈前的蒲團上。 “爹……娘……!” 她趴在蒲團上,似乎知道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無父無母,孑然一身之人。 懊悔如同能蝕骨的蟲子,從心底鉆出來,啃嚙著她的心臟,讓她痛悔難言,哭得不能自已。 年少無知時,她曾經犯下過無數的錯誤,但是父母總是能諒解她。這種無條件的縱容,讓她養成了無法無天的個性,總以為自己不管做了什么,身后都還有父母在,可以無所畏懼。 可是現在,原本立在她身后的山崩塌了。如今她做錯了事,永遠不能再得到他們的原諒。 李千金哭得幾乎暈厥過去,眾人見了,心下也不免戚戚然。加之她眼下的狀況,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好機會,因此不多久,眾人便漸漸各自散去了。 好在情況也不是那么糟糕,不多久,就有幾個忠仆聞訊趕過來拜見李千金。 袁宵知道她需要這么一個機會宣泄情緒,所以把人攔住了沒讓進去。等李千金哭到沒有聲氣了,眾人才進去把她扶出來,送回原來的院子,服侍著換了家常衣裳,打水的打水,送粥的送粥,按摩的按摩,把個小姐伺候得妥妥帖帖,很快就緩過來了。 袁宵在一邊看的目瞪口呆。 她帶回去的這幾個妹子,別管從前如何,遇到她的時候都已經落魄了。便如楊玉環那樣的身份,也跟著袁宵在亂軍之中跑了幾天,半句怨言都沒有。 李千金在現代的時候,從沒有表現過嬌氣的模樣,袁宵本來覺得理所當然,這會兒見她神色自若地被人照料著,才突然意識到了她還是個大家小姐。 而且感情上或許不順利,但物質上從未缺失短少過。 袁宵有點明白她和霍小玉的不同了,她比霍小玉更有底氣。 喝了半碗粥,李千金的情緒完全穩定下來,才開始詢問這些年家中的變故。這些忠仆都是父母留下的,原本就管著家中種種事務,再清楚不過,當下娓娓道來,很快就叫她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倒也還算好,想來是族人抹不開面子直接謀奪產業,所以這些東西,如今大部分還是幾人管著,只是族中時不時會查問一番罷了。 但是很顯然,他們也在設法插手這些產業,李千金若是再遲個三年五載回來,估計已經被他們得逞。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李千金閉門不出,對外聲稱是要補上孝期,為父母抄經祈福,實際上則是命人暗中打探洛陽城內的種種消息。 ——雖然是土生土長的洛陽人,但李千金從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城中種種人事,僅限于聽說過的八卦傳聞,許多事情不甚了解,必須要重新梳理一遍。 如果只是想要拿回父母留下的產業,李千金有許多種辦法。但是一來她以后要經商,而且做的是惹人眼紅的奢侈品生意,二來也需要借力對抗裴家,爭奪孩子的撫養權,所以,她很有必要在洛陽找一個靠山。 對方必須要有足夠的身份和勢力,能夠護得住自己,又不是那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連她都算計進去的人。 洛陽城里權貴雖多,但要找出這么一個人,實在千難萬難。 好在最后還是找出了這么一個各方面都符合標準的人,那就是太宗皇帝的十五女新興公主。 她是當今皇帝的親jiejie,身份不可謂不貴。雖然并非同母所出,但長孫皇后為人賢德,嬪妃所出的女兒大都是養在她膝下的,與長孫皇后所出的孩子關系不會太差。而且這位公主殿下下嫁的又是當今皇帝的母族長孫氏,關系更加親近。 而長孫氏出自洛陽,此地是他們的根基,也更符合李千金的需要。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得到這位公主殿下的認可,讓她愿意站在李千金身后為她撐腰了。 在回家將近一月之后,李千金終于從自己的院子里走了出來,卻沒有第一時間去見李氏族人,而是乘車出了門,理由是要將自己抄寫的經書送到白馬寺,在佛前供奉。 根據打探回來的消息,公主殿下每月初一都會到白馬寺上香,李千金想要與她見面,這是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