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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玄禮連忙搶上前去,把人扶起。 而這一會兒功夫,棺中的楊玉環已經站了起來。 氣氛一時陷入了凝滯之中,顯然這樣的變故是眾人都不曾預料到的。眼見得陳玄禮握緊了腰間佩劍,預備上前查看。袁宵急中生智,連忙大叫一聲,“詐尸了!” 在場幾人雖然心中都有猜測,但是這三個字從袁宵口中說出來,還是讓他們有毛骨悚然之感。 而袁宵的表演還沒有結束,“娘娘恕罪,娘娘饒命,您可是還有什么心愿未了?” “不要吵嚷?!睏钣癍h終于開了口,聲音飄渺空靈,的確有幾分“不似人”,“誰是娘娘?我乃東極之地玉妃太真院之主?!彼f著左右望了望,疑惑地問,“這是何處,怎的如此昏暗?來,取我夜明之燈?!?/br> 說罷微微抬起手,就在那一瞬間,一道強光從她的衣袖之中迸發出來,正照在正對著棺木的李隆基三人身上。三人毫無準備,被刺得雙眼發痛,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淚。 袁宵抽了抽嘴角,楊玉環果然早就做過準備,也不止她什么時候準備的強光手電筒,在這個時候拿出來,果然是神來一筆。 她一邊想,口中配合道,“您就是貴妃娘娘,難道生前之事,娘娘都不記得了?” “啊……貴妃?”楊玉環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回憶,而后恍然,“原來是我歷劫時所用的皮囊,卻是叫人害死的?” 這話一出,那邊三人立刻心頭一個咯噔,高力士反應最快,立刻跪下痛哭流涕,“都是奴婢的錯,陛下對此毫不知情,此事與他無干,請娘娘責罰奴婢!” 而李隆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怔怔地望著光源處看起來似乎越發年輕,容貌仿佛還停留在二十多歲的楊玉環。 “也罷,因果既然已經了結,前事自不必再問?!彼f著,將李隆基方才放入棺木之中的金釵鈿合拾起,拆其一半,丟到李隆基面前,“天寶十載,妾侍輦避暑于驪山宮。乞巧之夜,與陛下獨處,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愿世世為夫婦。而今析此舊物,絕此誓言,從今以往,勿復相見?!?/br> 聲音稍停,見高力士仍舊磕頭不止,又道,“力士無需如此,此非爾之過,兵禍也。至于陛下……”她的視線掃過李隆基,微微一笑,“陛下亦不久人間,不過二三載之內,幸惟自安,無自苦耳?!?/br> 這句話顯然更大出所有人預料,不說被宣判了死刑的李隆基,就是旁邊的高力士,也覺得腿腳發軟。他們這樣的中官,一身榮辱都系在帝王身上,怎能不驚? 而一旁 的陳玄禮,同樣心思蕪雜,他于危難之間奉玄宗出逃,對皇帝的忠心不必懷疑,可是如果皇帝只能活兩三年,他就不得不為自己和手下的人考慮了。 不過一句話,便令三人心思各異。趁著他們沒反應過來,楊玉環給袁宵使了個眼色,突然關上了手電筒。 屋內再次陷入黑暗,而剛剛被強光照過眼睛的三人只覺得眼前一片光暈,什么都看不清。趁著這個空檔,楊玉環從棺材里爬出來,拉著袁宵就往外跑。 直到出了屋門六七步,才聽見屋內傳來李隆基顫抖的聲音,“追,給朕追!” 楊玉環輕笑一聲,脫下飄逸的外袍往后一扔,正好覆上了提劍追出來的陳玄禮。他不敢破壞這衣物,只能抬手去拂,帶眼前重見光明時,早已失去了對方的蹤跡。 楊玉環對周圍的環境并不了解,但她顯然已經選好了逃走的方向,拉著袁宵進了山林,又在其中前行了一刻鐘左右,才找了個隱蔽之處,停下來喘息。 “山林茂密,想來一時找不到這里?!彼龑υ?。 袁宵看著她身上利落的短打扮,再次在心里為她周全的準備鼓掌,又有些好笑地問,“你非要回來,就是為了痛快這么一下?” 雖然她也可以理解,這些女性的心結,多半都跟辜負了她們的男子有關,楊玉環一旦回來,對上李隆基不可避免。但楊玉環明知道李隆基會來,還故意涉險,這份大膽還是讓袁宵十分佩服。 “放心,我并不是在找死,來之前我跟十娘借錢買了十箱最上等的荔枝,可不會讓自己死在這里?!?/br> 楊玉環抬了抬下巴,傲然一笑,“今番隨扈出逃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就連宮中許多人也未及帶上,護送者也不過陳玄禮手下一支軍隊。陛下自己也狼狽得很,連衣食都幾乎顧不上了,不會在此時大張旗鼓找人?!闶撬胝?,下頭的人也未必盡力?!?/br> 本來就是六軍嘩變,才讓李隆基不得不賜死楊玉環以平憤。要是讓他們知道楊玉環沒死,李隆基還派人去尋,只怕頃刻又是一場干戈?;实鄣纳矸?,這時可不怎么好用。 而李隆基,惜命得很。 袁宵聽她說起荔枝,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心里有數就好?!?/br> 楊玉環聞言,臉上露出片刻的失神,“袁宵,你知道嗎?其實我十幾歲的時候,就想這么做了。當著眾人的面罵他一頓,然后逃出來,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天下之大,他未必能找到我?!?/br> 這番話讓袁宵有些意外,但又不是那么的意外。十幾歲的時候,應該就是她剛剛被召入宮,在宮中出家修行的那幾年吧? 當時的楊玉環,應該很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