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其中青牛坡因為夾著山澗,林草豐茂,來往動物尤其的多。比如數量集中到甚至以此為名的青牛群,同時也不乏各種山羊、鹿、兔等常見種群。這些動物們有點干脆就住在青牛坡,有點是前來飲水的。 理所當然的,素食動物多了,獵食者們也就自發而來。狐貍、豺狗、豹、狼……深而茂盛的草叢里,隱匿著無數雙等待機會的眼睛。 照舊的,阿盈在離著青牛坡一兩公里外就收起了花盒。她倚在樹下休息,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落葉上鮮明的腳印痕跡。樹葉裂口仍然濕潤,說明剛走不久。 阿盈歇了一會兒,起身順著這些足跡追去。 片刻后,空氣里傳來明顯的汩汩水流聲,風里也有了甜烘烘的花香。 青牛坡到了。 阿盈加快了點步伐。周圍的樹木這時變得稀疏了一點,雜草和灌木多了起來。 前方是山,連綿的峰頭并排著,遠方淡藍,近處青綠,一彎一彎映入天邊。到了河邊,沒有了樹木的遮擋,青牛坡的模樣便整顯露出來。 山坡分兩側推開,一道白色的河流從中間蜿蜒而下。嫩綠青綠的草葉擠滿了坡上的所有空地,時不時還有一叢叢白黃粉藍的花夾雜進這些綠色中去。 一片溫柔的、生機勃勃的春日山坡。 前方的河邊有一小隊人正坐在石頭上休息。 阿盈往那邊望了幾秒,沒有在里面發現丹炳,但面孔大多都是在營地里見過的。 “嘿!”她喊。 河邊的人紛紛回頭看來,見到是她,便也紛紛揮手大聲回應。 “阿盈——” “阿盈你怎么來了?” 阿盈一邊擺手一邊問:“丹炳呢?” “剛才在坡上邊看見了!”一個人答道:“你往那個河——第二彎的林子里去看看吧!” 阿盈應了一聲,便向山坡上爬去。 坡下的草足足深到她的腰際,每走一步都會摩挲出“沙沙”的聲響,看不見路,需要很小心腳下和周圍出沒的蟲蛇。 等阿盈爬上半坡時,已經沾了一身的草葉。 這里的草只淺到膝,河邊還長著幾棵開著淡黃小花的大樹。 阿盈找了處樹根,脫下披風坐下來清理。 忽地,一陣人聲傳來。 阿盈抬頭看去,就見一群少年人說笑著從上游結伴下來。 有幾個人在大笑——是那種屬于這個年齡段特有的、快活大方得純粹的洪亮笑聲,正適合和面前彌漫著青草香氣的的春日下午搭配在一起。 阿盈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那道紅色身影。 她圈起手放在唇邊,喊他的名字:“丹炳——” 丹炳原本在和旁邊人說話,聽見聲音一下子回過頭來。 阿盈微微瞇起眼睛。 長滿青草的山坡、陽光和藍天,與邁著腿向這邊奔跑而來的少年白凈英俊的臉龐組合在一起,漂亮得如同一卷展開的油畫。 第22章 今天是第一高級靈魔學院第一輪入學測驗開始的第十天。 阿盈正蹲在溪邊淘洗著一袋子灰綠色的蛤蜊, 丹炳在她背后不遠處生火。 營地面積已經快擴張到這條溪旁了,海棲聯合會的成員數量也已經迅速的逼近了一千大關。 相比阿盈這個靠著“裙帶關系”上位、成天摸魚挖蟹毫無責任心的掛名聯絡部長,丹炳這個會長就忙得相當厲害了。 人多就意味著事多。而且, 從一個數千萬上億人的區里位列前十得以來到這里的學生, 可以說沒有一個不是同齡人中極為優秀的存在。 優秀通常意味著傲氣, 加上青少年們未經打磨的尖銳和直接,再有海棲種族整體彪悍的風氣……平均下來, 每幾個小時就會發生幾個不得不來找到丹炳跟前尋求解決的矛盾。 而這還只是聯合會內部的。更嚴重的是對外的, 跟陸棲學員們的矛盾。 丹炳弄的這種海棲聯合會的壟斷作態,毫無疑問地激起了陸棲那邊的嚴重反彈和攻擊。從鎮街道上小規模的對罵沖突,到樹林里的群架互毆,都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了。兩邊都有人受過了不算輕的傷。 不得不說,這讓丹炳開始不安了。他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離譜的錯事。 內部的那些矛盾其實主要是藍胡在處理, 他人緣好,很擅長做這種左右逢源與人打交道的事。 然而, 涉及到海陸兩邊目前的沖突, 已經不是一兩個人能解決的了。丹炳被這些越來越多的事弄得焦頭爛額, 脾氣也越發暴躁, 整個人真正開始像團火似的一點就炸。 丹炳嚴格意義上來說挺聰明的, 但他今年還不到十七歲, 對被觸及到基本利益的人會做出多么大的反抗,形式會惡化到什么程度,他其實沒有一個很確切的概念。 他現在心里已經生出種確切的不祥感覺了。 以至于他坐在那兒生個火, 眉頭都是皺著的。 阿盈站起身,回頭看了眼。見丹炳抱著膝蓋坐著,下巴擱在手臂上,半低著頭,直勾勾地盯火堆發呆。 天還沒亮起來,火光映在那張還帶著點稚氣但已然棱角分明的臉上,描摹出一種干凈的俊朗來。 她微微嘆了口氣。 “炳哥!”一個人匆匆跑過來。 丹炳一個激靈回神,轉頭看去。 來人是藍胡。他大概剛起床,一頭半長的棕黃發絲亂糟糟地頂在腦袋上。 “說?”丹炳看著他。 “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嗎,炳哥,陸棲那邊最近也有聯合的趨勢?!彼{胡揉了揉腦袋,也挨著火堆在另一邊坐下來,不忘轉過臉對阿盈笑道:“早上好,阿盈,煮蛤蜊粥嗎?” “是,我記得,然后呢?”丹炳伸腿輕輕踢了他一下,對他東拉西扯的行為十分不滿。 藍胡本來也只是習慣性的寒暄,沒有賣關子的意思,見狀忙道:“然后那邊領頭的幾個,剛剛派了個人來,說想要跟我們見個面?!?/br> 丹炳褐紅的長眉驚訝地揚起,下意識地重復:“見面?” “對,就……說想就現在的局面交涉一下。地點我們選,人數我們定?!彼{胡道,“那個人還沒走呢,就在營地門口等回復?!?/br> 丹炳伸著脖子往營地大門的方向望了一眼。 藍胡望著他,等他做出決定。 “……我倒想聽聽他們要說什么。就十個人吧?!钡け烈髦?,“地點就選在西林外入??诘暮┥习??!?/br> “好?!彼{胡點了點頭,又沖阿盈笑了笑,起身回去了。 阿盈展開洗好的蛤蜊袋子,用一個木盆裝好,放在了火上架好。 火舌很快將盆底舔得發黑。 丹炳有些心不在焉地摩挲了一下手背,熟練地伸臂攬過她,將側臉貼在她的發頂上蹭了蹭。 “不會燒起來嗎?”他低聲道。 “這是庫塔樹干做的,背面涂了彌勒花汁?!卑⒂瘎恿藙?,微微仰起臉看向他:“我記得我昨晚才跟你說過?!?/br> “……抱歉?!钡け行┚趩实氐?。 “丹炳?!卑⒂瘻睾偷赝?,“你想跟我談談嗎?” “什么?”丹炳抬起眼睛看向她。 他的眼睛望著她時眼神總是含著溫柔,那使得這雙眼睛看起來明亮得有點天真。 阿盈喜歡他年輕英俊的臉,喜歡他火熱有力的身軀,喜歡他笑起來大大方方活力十足……但她發覺自己最喜歡的,還是丹炳的這雙眼睛。 她抬起手撫了撫他的臉,“對,談談?!?/br> 丹炳有些疑惑,又有些緊張:“你說吧?” “你最近很煩躁,我還感覺到你很不安?!卑⒂p聲問:“你最初為什么要想創立這么一個聯合會呢?” 丹炳瞪大了眼睛,顯然沒想到她要問的是這個,他張了張嘴,支吾道:“……呃,嗯?!?/br> 有十多秒,他什么也沒說出來。 “你對陸棲有什么……仇恨嗎?”阿盈注意些他的神色,換了個問題。 “沒有?!钡け乱庾R地回答,反應過來后,搖著頭再次道:“沒有?!?/br> “那你……”阿盈斟酌著說辭,“又為什么會有想要把所有陸棲學生們排擠出去的想法呢?” “沒有!”丹炳連連搖頭,“還有別的位置……” 阿盈似笑非笑:“別的位置?剩下的那四十個?” “好吧,好吧?!钡け箽獾乇е碾p肩搖來搖去。 阿盈由他晃著,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等火上那盆里的水開始發出輕微的“嗶?!甭暳?,丹炳才像終于想好了,低低地出聲:“我只是,沒有想那么多?!?/br> “當時我想要把大家聚起來,我知道那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共同的目的?!彼f,“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這個,海棲這個群體,目的理所當然就選了大家正在努力的贏得入學名額?!?/br> 說著,他自己也不知為何的有些委屈地看了阿盈一眼,小聲說:“我只是想……做人群中最好的那個,讓他們都服氣我,愿意聽我的。然后最好還能幫大家一點忙,做到一些很好的事……” 阿盈笑了笑,望著他溫柔地道:“你就是最好的那個?!?/br> 丹炳聽了先是咧嘴笑,然后下一秒又沮喪起來,他往后一仰,拽著阿盈一起躺在草地上,抱著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我不是,我把事實搞砸了?!?/br> 阿盈倚在他的胸口:“怎么呢?” “不太好,我感覺要出事。我不知道,就只是……我覺得形式不對勁了?!钡けH挥值吐涞負u頭,“我感覺我好像制造出了很多麻煩,很多人受傷了。兩邊打得很兇,沙米尼爾和劍牙魚臻琦,他們兩個背上受了好重的傷……這樣下去肯定會出事的。會出事的,阿盈?!?/br> “唔?!卑⒂瘧艘宦?,示意自己在聽。 “我想停止這一切,但是又不知道從何做起?!钡け灺暤?,“難道我讓他們不要再爭搶下去了嗎?可這就是我讓所有人聚集起來的理由啊。我沒有道理制止他們,而且陸棲那邊也已經有所回擊了……就算我停下來,也已經回不去了?!?/br> 阿盈點頭:“矛盾已經激化了?!?/br> “對?!钡け謬@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有些艱難地說:“我覺得現在形勢嚴重了,學院說不定……很大可能會插手。到時候,我肯定是第一個有麻煩的……我不知道會是什么結果?!?/br> “阿盈?!彼^腦袋認真而懇求地望著她:“如果他們只是取消我的資格,那你等我一年好嗎,就一年,我明年一定會再來的?!?/br> “那如果……如果他們說永久不予錄取,”他沉默了片刻,“那你就再找一個比我好的人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