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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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單這才松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阿姐你真不管我了呢?!?/br> “若是怕我再不管你,下次你出去還與不與我說了?”張妤故作生氣的樣子。 “定與阿姐你說?!睆垎渭泵c頭,然沒高興一會,突然想到了張鳴成,抱怨道,“不過算了,就算阿姐你放我出去,想來爹那邊也不會準我出去的?!?/br> 這般垂頭喪氣的樣子,活像是被人錘了似的。 張妤見他這樣子可憐,笑了笑:“若你實在想出去了,可以跟阿姐說,阿姐這邊替你去跟張……恩……爹那邊說?!?/br> 這幾年她在張鳴成面前一向乖巧、穩妥,張鳴成也放心她,平日里她做什么倒也沒拘著她。 張單這才眉開眼笑,抬頭撐著那張圓臉,笑的眼都看不見,給她端茶遞水。嘴上更是跟抹了蜜似的,一個勁的夸著張妤,直到采禾將晚膳呈上來,他還一個勁的獻殷勤,時不時的給張妤夾幾筷子菜。 瞧的張妤頻頻無奈搖頭。 張單知道張妤不是真生氣,又得知自己能出去后,用的飯都多了一碗。 只是張妤雖然嘴上說著放開了,用飯的時候,心里頭還是難掩失落。畢竟她這幾年里,每日最cao心的就是張單,這一下子真要放手了,又見他這般開心的樣子,心情怪復雜的。 張單雖然心思大條,但見自家阿姐臉上失落,也稍微明白了些,眼珠子轉了轉。 思索一番后,決定還是將知道的那件事說出來,他想讓阿姐開心些。 “阿姐,你別光顧著想我的事了,過些日子怕是我想你管我,可能阿姐你都沒心思理睬我?!睆垎握f這話時,擠眉弄眼的,瞅的張妤差點一筷子打過去:“好好說話?!?/br> 張單一臉偷了腥的小貓似的,擠著大笑臉用眼角瞧她:“這過幾日顧表哥就要來了,到時候,阿姐你可有的忙咯?!?/br> 張妤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的敲過一遍,她睜大了一雙眼睛,筷子也驚愣的落了下去:“你說什么?” 張單卻以為自家阿姐這是歡喜壞了,故意嘆了口氣,調侃道:“哎,只聽說顧表哥要來的消息,阿姐便歡喜的連筷子也拿不穩了,到時候若是顧表哥真到了,阿姐怕是想都想不起來,這府里還有個你阿弟吧,想想真是讓阿弟我酸牙?!?/br> 張單原本只是想緩和下張妤的心情的,或者是,讓她歡喜些。但是他沒想到,他這般說完后,張妤的不光是笑沒了,便是眼神都冷了下了。 嘴角繃直。 他愣?。骸鞍⒔隳氵@是突然聽到顧表哥要來的消息,所以歡喜壞了?” 張妤面無表情的拾起掉落的筷子:“顧經知要來的事,是誰跟你說的?” 她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才沒讓自己在聽見那個名字時,就呵斥住張單。然而就算如此,那幾個字從她嘴里念出,也像是從刀鋒上刮出來的一樣。 張單眨了眨眼,茫然道:“就是前幾日我去爹的書房,看到舅舅寄給爹的信,說是過幾個月便要來京城了,想來就是這段日子要到了吧。說來舅舅這一次到京城,定是因為政績做的不錯,所以特意被升遷至京城任職的。我原本還想著等顧表哥他們到京城了,再跟阿姐你說呢,給阿姐你留個驚喜呢?!?/br> 驚喜是沒有,驚嚇確實有。 這頓飯是用不下去了。 張妤擱了捏的發抖的筷子,站起身,有些心不在焉道:“我今日有些倦了,先回院子休息了?!?/br> 之后沒聽旁邊的張單說什么,匆匆轉身離開。 這是很少會發生的事情,往常張妤回去,莫不是要先對著張單千叮嚀萬囑咐一遍,才會舍得走,但今日實在反常。 飯沒用幾口,臉色也不好看。 張單握著筷子滿臉困惑,他有些想不明白。他以為自家jiejie聽到顧家表哥要來時會有大反應,可也沒想到,是這么個奇怪的反應。 顧經知竟然要來了。 走出張單院子的張妤一臉肅穆,她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冷峻。 迎著天黑下來的涼風,吹得她臉皮子有些冷。 她其實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從前的事了,甚至有時候想起來,都會覺得迷茫,那些事就像是一場夢。 那些故事逐漸在記憶里開始變的模糊,她甚至都弄不清這是自己性子變差了,還是真的過去太久以至于自己忘了,但這會從張單嘴里再次聽到那個名字時,還是讓她全身的溫度都像是打了凍,冷得人骨子發疼。 她又想起了自己臨死前的恐懼,那插進胸口的刀子,真的是太疼了。 比今夜刮在臉上的風還要疼百倍不止。 重生后,她甚至都不敢多想。 今日要不是張單提起這人,她怕是都快忘了。 忘了自己曾經嫁錯了人。 “顧經知”這三個字在她腦子里轉了一圈,也被她一遍遍的在腦子里解成兩半,似乎這樣,才能稍微消除些想起他的痛恨。 張妤閉了閉眼,告誡自己,不值當為這種人生氣。 再者,現今重來,她怎么可能還會看不清那人的真實面目,又怎么會走同一條路。 她安慰自己,別多想,忽而下一刻,迎面撞上一個溫熱的胸膛。 刮過臉頰的,是光滑的錦繡料子,有些涼,卻擋不住穿著它的人,那副guntang的身子。 “這雙眼睛,平日里都白長的嗎?!?/br> 張妤急忙睜眼抬頭。 原是她方才思緒煩亂,走的快,所以未注意到拐角處走出來的陸諫,這一下倆人便撞上了。 而現下,她貼近那人的胸膛只一個呼吸的距離,她甚至能感覺到,從那人身上渡過來的灼熱溫度。 這過于親密的距離,讓張妤產生了一瞬間的慌亂。 慌亂中趕忙向后退開半步,待拉開距離,才沉下心來,收斂起了那分失神。 陸諫表情始終淡淡的,不若剛才與畢剔相處時的嬉笑。 他望著她來的方向,本勾人的薄唇像是扯了抹夜色的風,在光影下,愈發顯的涼意透徹。 陸諫身后,是一幫小廝,而他手邊,正拽著阿八。 阿八跟幾年前相比,現今高大許多,絨黑色的毛皮水光油滑,站起時有半個人高。 只不過狗臉上,有一道醒目的傷疤。從左眉目上方劃至眼簾,這讓它兇橫的氣勢更加添了一倍,站在一旁挺唬人的。 這狗,平日里畢惕都不太敢惹,但是這會,在看見張妤后,竟然縮了縮狗脖子,往陸諫褲腿邊縮了縮。 瞅的陸諫輕哼罵道:“廢物?!?/br> 張妤自回神后,就平息了慌亂,此刻低眉安靜的站著,聽見他罵阿八,只挑了挑眉,并未說什么。 安靜的,就像是個木頭人似的。 落在陸諫眼里,就是一副等著他快走的樣子,瞧的他愈發心煩。 他原本是帶著阿八來逛園子,沒想到回去的時候,張妤從拐角處直直的撞了上來。 “就說不出來的,非要到這邊來逛,可不看見些讓人煩的?!痹捳f的越狠,他嘴角的涼薄便越盛,手里攥阿八的繩子也愈緊。 旁邊的言清低頭認錯,一點沒敢說方才是您自己非要往這里來溜阿八的。 陸諫余光里,張妤仍舊沉默,便是動作也沒換一個,完全像是聽不見話的樣子,他頓時又覺得沒意思極了。 胸口的那股子氣耍在了棉花上,力道再大有什么用,還不是氣著的是自己。 最后陸諫什么話都未再說,只用力拉了拉阿八,轉身邁步從張妤身側過去。 張妤感覺到,那道盯著她的視線移開。隨后,金絲衣袍邊角從視線里滑開,就像是一道金色的弧線,窸窸窣窣聲后,那一大幫人終于離開。 她這才抬了頭,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松了口氣。 其實她一直不知該怎么跟陸諫相處。 就像方才,她雖知道陸諫語氣不善,但仍舊只能沉默以對,似乎這樣才能讓倆人和平的在長公主府里相處下去。 這幾年來,倆人相處時往往是這樣的場面。 一個說,一個默,直至那人走開,以此結束。 其實也并不算是壞事,排除偶爾會被針對幾句,她在長公主府里過的還算可以,至少除了常常避開他這件事,還沒有什么煩心的事。 不過現在添了一件。 此刻夜幕落下,整個公主府的已經亮起了燈籠,火光只能讓她看見那人遠去的背影,散落在影影綽綽的樹蔭下,混合著夜色,無端的,讓她覺出了一絲寂寥的味道。 這幾年皇上身子越來越不行了,卻遲遲不立太子,這導致朝堂上也不安寧。長公主跟著也越來越忙,每日早出晚歸,這些年下來,在朝堂上的手伸的也深,瞧著倒比宮里那唯一的病皇子來更有權勢。 大有前朝魏艷公主的氣勢。 而她父親,這些年里謀劃來謀劃去,最后也沒從若盧令這個職位上向上動一動,白擔了駙馬這一個虛榮。 說實在的,她和陸諫,這么一瞧,倒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可惜的是,他們注定不能和平相處。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真是可惜了…… 這一下,她發覺自己想遠了,及時收回心思。 在那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才抬步向同一個方向離開。 張妤走的慢,等回院子時,陸諫早就已經到了。 從進院子起,陸諫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便是言清從他手里牽過阿八的繩子,他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沒其他的反應。 言清小心的將他房門關好。 陸諫站在原地,伸手從繡著云紋的肩上扯出了一根細長的碎發,這是方才張妤不小心沾上去的。 他瞇了瞇眼,桃花眼底有幾分恍惚。 修長白皙的手指抿開,而后探近鼻尖嗅了嗅,是一股清冷的桂花香,一如之前她撞入自己胸膛時,那撲進鼻中的香味。 迷惑的,恍然讓人覺得落了一身的花。 那人低著頭,他看不見她臉上的情緒,只看到細長柔軟的發從她耳后挽好。精致白玉的耳下,是一顆透亮的紅珠,晃晃蕩蕩的,總讓他分神。 柔和的月色也不及她一分。 只她垂首斂目,一言不發的站著,就攪的他心頭煩躁。 閉了閉眼,陸諫攥緊了手里的發。 舫船駛入江中。 湖面的水光像是一面鏡子似的,映照著舫船,也映照著窗邊,那個蹙眉沉思的美人。 張妤來這里的次數不是很多。 今日主要還是上次張單求她帶他出去的事。 這日一大早,她便領著張單出來了,只說是陪著他出來買幾本新的書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