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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羽身子一震,握在手中的筆竟也險些沒有拿穩。 他們的目光在半空中相觸,裊裊熏煙中,時光似也在無聲中放緩了流逝。 “秦夫人?……” 阮清羽在最初的驚訝后,神情很快恢復如常,起身迎客道:“有失遠迎?!?/br> 程蝶見阮清羽走來,心跳又開始加快,但面上并無過多流露,不失禮數的朝阮清羽點頭見禮。 阮清羽一邊引座,一邊沏了杯茶,道:“我實在沒有想到,秦夫人會找到這里?!?/br> 程蝶落座后,從懷中取出一枚荷囊,遞到了阮清羽的面前,輕啟朱唇道:“程蝶不請自來,還請阮公子多多包涵?!?/br> 阮清羽神情微動,方才明白原來是自己遺落下的荷囊暴露了行藏,這要放在以前,那段充斥著刀霜劍雨的日子,一絲疏忽都意味著性命難保。 一只出生在野外的幼貓,眼中都會藏有家貓所不具備的野性跟警惕,更別說是一個人。 而如今,阮清羽脫離了野外風雪不問世事五年有余,當真已大意了不少。 他接過程蝶手中的荷囊,道:“不過一枚荷包,何須勞駕夫人親自送來?” 程蝶卻一字一句緩緩的道:“因為,我總覺得,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br> 握著荷包的手一緊,驚人的言語讓阮清羽大感錯愕,但那樣的錯愕很快又在他的臉上消失,他道:“夫人交朋友,都是以這樣的話做為開場的么?” 程蝶柳眉輕蹙,不解道:“公子、何出此言?” 阮清羽道:“夫人的丈夫是東??h有名的茶商,既是商人,結交朋友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難道夫人此次前來,不是結交朋友的么?” 程蝶輕輕搖了搖頭,道:“喜歡做生意和擅長交朋友的人,是秦川,不是我?!?/br> 她凝視著阮清羽漆黑的雙眸,一字一句的道:“我今天,是想為一個困擾了我很久的問題,來尋找一個答案?!?/br> 阮清羽心頭震動,卻是面不更色地彎唇一笑,很難看出其中的牽強,道: “夫人說笑了,我與夫人不過見過一次面,加上這一次總共也就只有兩次,想來也談不上深交,如何能解決得了夫人的困惑?” 隨后端起矮幾上的茶壺,道:“水沒有了,我去燒一壺?!?/br> 程蝶隱隱能感覺到阮清羽的落荒而逃,但一時間又有很多事情難以確信。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找到一樣有利的證據來證明她的感覺和猜想。 她曾經以為一個人身上的粉末香味可以隨著時間甚至心情而改變,但記憶中的那個人,以及她身上的味道,卻是十分的特殊。 那是一種很淡很清冽的香味,一般人無法聞出,只有鼻子特別靈敏的人才能察覺,正是有了這樣特別的味道,才會有了那樣特別的人。 現在,她好像已經找到了那個人,可是她卻沒有尋到那樣熟悉的香味。 程蝶一聲嘆息,抬眸環視四周,忽然間,眼中微微亮起了一道光。 她將目光鎖定在書案上一只銀邊條形的木盒,冥冥中有種奇異的感覺催使著她去打開那個盒子。 素手輕輕揭開盒蓋,蓋面輕開,里面裝著一枚溫玉,內蘊通透,色澤勻凈。 程蝶拾起了玉,裊裊熏香中,隱隱也飄散出一絲不同的味道,她湊到鼻息間輕嗅,忽地身子一震,頃刻間面色都已變了。 這淡淡清冽的香味,正是記憶中那熟悉的味道??! 她的手在顫抖,身子也在顫抖,美麗的眼眸里更已涌上了一道熱淚。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泛濫在心頭的感覺是一種強烈的幸福,還是經歷過五年的等待,才會有的一種酸苦。 這一刻,程蝶只覺得情緒在一瞬間攀升頂點,又迅速墜落到谷點,那一種亦喜亦憂,愛怨交織的滋味,這一生又何曾感受過? 五年了,一個女人最青春寶貴的年華,卻是在漫長的等待中逝去,一段如花似玉的美麗季節,卻是在蒼白的思念里逝去。 程蝶淚水奪眶,只覺從未有過一刻,她會像現在這樣那么強烈的愛一個人,又那么強烈的恨一個人。 恨對方明明認得自己,為什么遲遲不肯與自己相認? 恨他何以寧可獨守山腳五年,卻也不愿去看她一眼? 屋外傳來一聲動靜,程蝶擦干了眼角的淚痕,重整情緒,深深呼吸。 阮清羽已折返而回,在蒲團上坐下,面色較之前也更為淡漠沉靜。 屋內一時靜得有些凝重,許久后,程蝶道:“你可不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 阮清羽已重新添上茶水,不冷不熱的道:“秦夫人請講?!?/br> 程蝶道:“你是不是本地人?” 阮清羽道:“不是?!?/br> 程蝶道:“你是不是來東??h已有五年,在此之前,一直住在金陵?” 阮清羽垂首道:“沒錯?!?/br> 程蝶看住了阮清羽的臉,道:“你可知程劍山莊?” 阮清羽低眸道:“知道?!?/br> 程蝶道:“你可曾去過那里?” 阮清羽這時卻忽然笑了,道:“程劍山莊在數年以前,也稱得上是武林豪門,秦夫人以為,以我這種市井小民的身份,能入得了武林第一山莊么?” 程蝶眼睫低垂,神情充滿凄迷,幽幽嘆息道:“阮公子怎會只是一個市井小民,若只是一個市井小民,家里又怎會掛上一柄那么貴重的寶劍?”